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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方舟

  她笑得更開心了。「要不,我們就去吃一次,大不了吃完後我們多喝些涼茶,再去做個SPA,你說好不好?」

  「青衣,」歐陽志剛心疼地環住她的肩。「別這樣,你姨媽已經去世了!」「胡說!她只是睡著了!」她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噢,我知道你是誰!」

  「你是惡魔!是魔鬼!奇怪,」她揉揉眼睛。「魔鬼不是天黑才能出來嗎?你怎麼現在就出來了?快回去!被閻羅王捉到你就慘了!」她揮手像趕蒼蠅一樣趕他。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臉色蒼白如紙。「青衣,拜託你醒一醒,你姨媽已經死了!」

  「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要胡說!」夏青衣狠狠地瞪著他。

  「姨媽只是睡著了!你要再瞎說我要打你了喔!」她把頭靠在白荷肩上,閉上眼。「姨媽,我好睏,我也要睡覺。」

  「秀,麻煩你讓一讓,我們要把死者推走。」兩個男護工走進來,一個勸著夏青衣,一個把床單重新蓋在白荷臉上。

  「你幹甚麼!」夏青衣一躍而起厲聲道:「我告訴過你們她要呼吸,你們為甚麼還蒙住她的頭!」

  「秀,病人已經去世了,我們要把她送到太平間。」他們將白荷搬到移動床上。

  「你們別碰她!」夏青衣像發瘋一樣撕扯著他們。

  「青衣,你冷靜點!」歐陽志剛從身後摟住她狂亂的身子。

  「放開我!放開我!」夏青衣奮力掙扎著要去追推遠的移動床。「把姨媽還給我!還給我!」

  「她太激動了,給她打一支鎮定劑吧!」何易幫歐陽志剛抓著夏青衣揮動的手。

  「好。」歐陽志剛無可奈何的同意。

  在鎮定劑的作用下,夏青衣沉沉地睡著。

  歐陽志剛撫摸著她蒼白憔悴的臉,低低歎息,他該怎麼辦呢?白荷已經死了,他的身邊再也沒有值得她留戀的東西了,他怎樣才能讓她心甘情願地留在他的身邊,他從來沒這麼.無助過,他覺得他就要失去她了。

  輕輕地吻著她潔白的額頭,他不能,他絕不能失去她!無論如何就算是綁也要把她綁在身邊。

  再次醒來是第二天白天,想起一切的夏青衣再沒哭鬧。

  她就是安靜地呆著,讓她吃就吃,讓她睡就睡,安靜的像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一家裡來了好多人,除了小高和許秘書外,她誰也不認識,也沒興趣去認識,她只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聽他們討論姨媽的葬禮。

  他們在討論甚麼呢?是了,他們在討論墓碑上刻甚麼字,她悄悄走到桌邊拿起墓碑圖樣:白荷生於一九六八年卒於二零零二年簡單的幾個字,沒有身份,沒有立碑人。

  她放下紙輕輕地回到房間;輕的就好像一陣風吹過一樣。

  夏青衣坐在門邊的地上,手裡拿著一個小盒子,裡面是一個由一顆顆小星星串成的水晶手鏈,她輕輕的用手摸著散發著紫色光輝的手鏈,這是姨媽沒來得及交到她手上的生日禮物。

  眼睛逐漸模糊,她曲起腿把頭埋在膝上,無聲地哭了。

  姨媽,這是我最後一次哭,從此以後我要做個堅強的夏青衣,您就讓我哭這一次吧E步聲在門邊輕輕的徘徊。

  夏青衣知道是他來了,她安靜地等著,等腳步聲慢慢地走遠!直至消失之後,她將手鏈戴在手上,站起身,擦乾淚,拿把水果刀直上三樓。

  歐陽志剛坐在書桌後看著桌上攤開的文件,開門聲響起,他看到夏青衣走了進來,驚愕從臉上一閃而過,他站起身。

  「站在那兒別動!」夏青衣喝止想向她走近的歐陽志剛,冷冷的眼看著他。「姨媽死了,你還拿甚麼威脅我留下。」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就算死也不行!」他堅定地說,說給她聽也說給自己聽。

  「我要是死了,魂飛魄散了你還怎麼留住我?」她定定地看著他。「不如我們談個條件!」」說。「「我心甘情願地留下來,你以你的名義給姨媽立碑。「不行。」他想也沒想就拒絕。

  「是嗎?」夏青衣拿起刀壓著自己的手腕。

  歐陽志剛一驚就要衝向前去。

  「別動!」刀用力壓住皮膚。「你再好好想想,答應還是不答應!」」辦不到!我歐陽志剛的太太絕不會是死人!」

  他斬釘截鐵地拒絕。

  夏青衣一咬牙,鋒利的刀刃狠狠劃破手腕,血滴到灰色的地毯上,變成褐色。

  歐陽志剛被駭住了。

  「不要!我答應你!」他衝上前一把奪下她手中的刀!她臉上決絕的表情讓他害怕。

  夏青衣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裡,嘴邊帶著迷人的微笑。

  姨媽,高興嗎?你永遠都是歐陽太太。

  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郊的豪華墓園裡安靜祥和。

  夏青衣一身黑衣站在姨媽墓前,頭上的小白花楚楚可憐地迎風搖曳著,四年前她也是站在這裡。就在旁邊她父母的墓前,那時她有姨媽溫暖的懷抱可以依靠,現在誰來讓她依靠?墓前不停的有人獻花!白色的菊花,黃色的菊花映著姨媽明艷的笑臉。

  她怔怔地站著,怔怔地看著姨媽的照片。人來了,人去了,有人說話了,有人掉淚了,這一切和她都沒關係,她只是怔怔地站著。

  終於安靜了!墓前只剩她一個人。

  她緩緩地坐在地上,輕輕地摸著姨媽的照片,輕輕地摸著墓碑上刻的字。

  妻白荷生於一九六八年卒於二零零二年夫歐陽志剛立「姨媽,您看到了嗎?是他給您立的碑,碑上刻著您和他的名字,妻白荷,夫歐陽志剛……」

  樹輕輕地搖,沙沙的。

  歐陽志剛站在樹下!一臉漠然,戴著墨鏡的眼看不清任何情緒。

  「依我的心意,我才不想讓他的名字和你的在一起!我希望你可以永遠離開他,不論天上還是地下!」她撫摩著包著紗布的手腕,曾經被血染紅的手鏈在陽光下泛著淡紫的光。

  「可是不行!那是您的願望,我一定要幫您完成!」頭依著墓碑。「不要為我擔心,我會生活得很好的!別忘了我答應過您要幸福!我一定會幸福!」她一直坐在那兒,摸著姨媽的照片,喃喃低語,歐陽志剛也一直站在樹下,默默地注視著她,直到夜幕低垂……

  暗黑的夜,沒有星星!夏青衣走在森林裡,遠處白霧迷漫,她在樹林中摸索著前進,貓頭鷹發出恐怖的叫聲從耳邊飛過,伸出的樹枝刮著她的衣服和頭髮。

  姨媽站在高高的懸崖邊,白色的衣袂在風中飛舞。她想告訴姨媽小心,可乾澀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白霧中她看不清姨媽的表情。姨媽在跟她說著甚麼,她聽不清,她伸出手想拉住姨媽,可是無論怎麼努力也夠不到她的衣角。

  霧散了。她看清姨媽的臉了,她在笑,笑得好開心,然後,她轉過身,縱身跳下懸崖。

  「不要!」夏青衣的大喊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異常清晰。

  「別怕!青衣!你在做噩夢,沒事了!沒事了!」低沉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被擁入溫暖的懷抱中輕輕拍撫。

  好暖!忍不住更深地埋入眼前的懷抱,迷糊中她只想緊緊擁住這份溫暖。

  歐陽志剛感到環在腰間的小手愈來愈緊,埋在胸前的小頭顱正舒服地摩擦著。

  他不敢動,怕驚醒她,怕這難得的溫存不見,平穩的呼吸聲從胸口傳來,熱熱的鼻息,暖著他的心口,他的心也溫暖了,像被三月的春風拂過。

  他抱著她躺到枕頭上,讓她的頭舒服地枕著他的肩窩,拉過薄被密密地蓋住她。

  淡淡的月光照在床上,照著他亮晶晶的眼,這小丫頭,又忘了拉上窗簾睡覺,他笑著搖搖頭,眼光溫柔地落在她的臉上。

  睡夢中她覺得溫暖離她愈來愈遠,咕噥幾聲,她伸手把他拉住。

  他輕輕咽口唾沫,努力平復著翻騰的慾望,真沒出息!他罵自己,久經情場的老手居然會被一個小丫頭無意識的動作引誘。

  他愈來愈弄不懂自己了,他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到底是甚麼?他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男女情事上,上天賦予的優勢使他對女人從沒費過心。

  他是一個冷酷的人,對威脅過他的人從未寬恕,唯有她,一再地挑戰他的權威,他的耐心,可是他就是無法傷害她。

  她對他來說是不同的,可是這份不同代表甚麼暱?是怎樣的感情呢?曾經以為這種感情是征服!是迷惑!可是現在看來又好像不是,有一種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感覺在心中升騰,暖暖的,酥酥的。麻麻的,那是甚麼呢?眼皮愈來愈沉,他好久都沒睡個好覺了,摟緊她,他迅速沉入夢鄉。

  夏青衣舒服地伸個懶腰,姨媽去世後第一次睡得這麼安穩,伸高到頭頂的手在瞥到拉上的窗簾時停住了,誰給她拉上的?側頭看到身邊的床鋪輕微地陷下去,好像有人躺過。依掀得昨晚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低喃,有一雙溫暖的手緊擁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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