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安道略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像只喪家之犬的跟在雷榮森身後,滿腹的郁卒。
兩人走到接待大廳的自動玻璃門邊,一部計程車駛近,身著白色制服的飯店服務生立即趨前開車門。
「歡迎來到蕾夢度假城!」訓練有素的宏亮聲音。
雷榮森本能停住了腳步,飯店每一天的每一位客人之於他,都是重要及無可取代的。
他看到一名俊朗斯文的男子下了車,東方人,深吸了口新鮮冰冷的空氣,看起來對四周的環境感到很滿意,這是他樂見的。
「紳士,你不覺得你該扶扶公主嗎?」
抱怨的女聲之後,一名短髮俏麗的東方女子跟著下了車,雷榮森的視線定格了--
第八章
在這一刻,公孫映文的錯愕全寫在俏臉上了。
她沒想到會那麼快見到雷榮森,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原打算Check in之後,用整個晚上來好好練習之後再與他見面的……
現在,一切都太遲了,不用練習了,他就佇立在蕾夢度假城氣派的大門前,黑眸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
他朝氣勃勃,一點也看不出有憔悴情傷的痕跡,她的心幽怨的一緊,決定賭一口氣。
她假裝不認識雷榮森,很快以婀娜多姿的風情,挽住了杜奕寧的手臂。
「親愛的,這就是我說的好地方,很美吧?」
杜奕寧根本就不必思考,聰明的他已經感受到某種不對勁的氣氛了,他氣定神閒的配合著公孫映文的戲癮。
「確實很美。」杜奕寧笑了笑,惡作劇的問她,「親愛的,妳應該只訂了一間房吧?這裡是孕育愛情的溫床。」
公孫映文皮笑肉不笑的瞪視著杜奕寧。
該死的傢伙,居然趁火打劫,要不是雷榮森在她面前,她真想踢杜奕寧一腳。
不過,現在她卻只能假笑著,笑容之虛偽,連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當然啊,以我們現在的關係,我當然只訂了一間房間啊,有誰看不出來我們是熱戀中的情侶……」
她驀然住了口,因為雷榮森向前一步,顯然她那假裝兩個人並不認識的態度沒有影響到他。
反倒是她,被他突如其來的逼近給嚇了一跳,她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怎麼樣。
「我對妳很失望。」雷榮森緩緩注視著她。
她負氣飛回台灣,他以為她會好好自省,想一想她自以為是正確的人生觀是哪裡出了錯,等她再回來時,她會有所改變。
當他看到她攜著男伴,做作的在他面前演戲時,他就知道他高估她的智慧了,顯然這段分離的時間裡,她並沒有沉潛,而是在苦思報復他的方法,在她的字典裡沒有改變二字。
「你說什麼?」公孫映文氣結的瞪著他。
該死、該死、該死!居然劈頭就對她講這種話?他是憑什麼?他究竟是憑什麼這樣對待她?
就在她氣得快殺人的時候,雷榮森又開口了。
「人的一生,不是非得用濃烈的愛恨情仇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想要充滿報復意味的愛。」
說完,他顯然要走了。
「你站住!」她氣得跳腳,他居然在大庭廣眾面前訓她?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而且,天殺的!什麼叫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想要充滿報復意味的愛?
她又沒說她愛他,他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
現在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正不理她的抗議,就這麼踅身進入飯店!
雷榮森走了之後,杜奕寧竟用十分欣賞的口吻說:「我知道妳為什麼會對他牽陽掛肚了。」
聞言,她馬上暴跳如雷。
「誰說我對他牽腸掛肚了?」
她不要承認!說什麼都不要承認她是為了他,特意千里迢迢飛來到這裡的。
「他說的沒錯,只會懲罰男人、報復男人的女人令人吃不消啊。」杜奕寧落井下石的說完,在公孫映文還沒失去風度踹他一腳之前,笑吟吟的率先走進飯店大廳。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沒錯,這一回,她踢到鐵板,饒是頑石也要點頭了。
好不容易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來到這裡的他,忽然有個新主意冒了出來……
☆☆☆☆☆☆☆☆☆☆ ☆☆☆☆☆☆☆☆☆☆
杜奕寧居然跑了!
隔天,公孫映文在找不到人吃早餐後,發現了這個事實。
杜奕寧一大早就退了房,並且要飯店替他叫車到機場。
所以很顯然,他飛回台灣去了!
她真的快嘔死了,免費招待他來度假,他居然把她丟在這裡,這麼一來,她的戲還怎麼演下去?
「小芃,妳大哥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心情苦悶之際,她帶了一束花來到方芃的墓園,陰沉的天空沒有一絲晴朗,她咬牙切齒的問著根本不會給她答案的故友。
「我究竟是為什麼會愛上了他?」她自問著,眉峰蹙得死緊。「難道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剋星嗎?」
動心的感覺,至今難以割捨,那一夜的久久纏綿,想起來她的心房還會痙攣,他卻翻臉不認人了,該死啊!
「再度見面,他連一句思念的話都沒說,我可以肯定我的離去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他活得像是生命裡從沒出現過我,我真的有那麼微不足道嗎?」
想到昨天雷榮森對待她的態度,她仍無法輕易釋懷,這份感情對她是刻骨銘心的,對他呢?像是可有可無。
「我真的很後悔愛上了他。」但更恨的是,她已經收不回這份愛了,也看不清楚他的心,如果他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她,她知道自己會有多痛苦。「他根本就不是人……」是令她墜入愛河的討厭鬼。
她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啊,為什麼他那麼冷靜,讓她有完全使不著力的無力感?
她輕歎一聲,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原來找不到可以吵架的人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原來對方沒有回應會叫人這麼難以忍受。
「知道他不是人就對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冷清寂靜的墓園中,認同的聲音嚇了她一跳,這聲音她認得。
一回頭,果然看到方老太太站在她身後,咆哮的冷風中,落葉紛飛裡有著蕭索的氛氛。
「那傢伙是惡魔哪……」方老太太迫不及待的把她當成了盟友。「他來到我們方家就是為了謀得方家的財產,一步步的蠶食,演得掏心掏肺,叫所有人都相信了他,把妳也給騙下去,幸虧妳及時發現了他的真面目,一切還不晚。」
公孫映文瞪視著方老太太,不相信這位長輩隨時隨地都在詆毀雷榮森,而雷榮森呢,卻還把她當家人看,真是笨得可以。
「他啊,害死了小芃,接下來就要害我們小昕了。」方老太太煞有介事的說著,「他的陰謀就是這樣,先得到年崧的信任,等大家都相信他了,對他沒有戒心,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為什麼要這樣?」她突然不客氣的打斷方老太太的話,直視著她,直截了當的問:「您為什麼要一直扭曲雷榮森的為人?」
方老太太明顯的一愣。
這丫頭是怎麼了?
剛剛不是說,她很後悔愛上那個傢伙嗎?怎麼現在質問起她來了?
「您很清楚,雷榮森的為人不像您所言的,他沒有陰謀,也沒有害死小芃,更沒有加害方昕的意圖,有您這種長輩,我覺得是雷榮森的不幸。」
「什……什麼?!」方老太太簡直不敢相信公孫映文又再次忤逆了她,同樣為了那個外姓人。
「不是嗎?」公孫映文冷冷的說:「您是長輩,卻沒有長輩該有的胸襟,您一直用莫須有的罪名在跟一個晚輩計較,如果逼走了雷榮森,您就真的會快活了嗎?如果雷榮森真有陰謀,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您這個言辭尖刻的長輩,他大可以先把您害死,為什麼您現在還可以活得好端端的?」
「妳……妳究竟是誰派來的?」方老太太一副快昏倒的模樣。
公孫映文冷嗤一聲,打從心裡感到可笑。「又是誰派來的,您以為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想害死您嗎?」
方老太太深抽了一口氣,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公孫映文,愕然的、喃喃的說:「妳跟那個人是同夥,你們是同夥,你們有陰謀,你們都有陰謀……」
「對啊!我們是同夥。」她痛快的說著不需要負責任的話。「我們是撒旦專門派來整治那些不聽話,思想又邪惡的老人家的。」
「妳……妳這是什麼意思?」方老太太打了個冷顫,她看了眼四周,彷彿真會有惡靈下降來整她。
「我的意思是,不要太自私了。」她清清楚楚的說:「您愛方芃和方昕,可是雷榮森也是方家的一份子,他對方家盡心盡力,這個家少不了他,有沒有陰謀,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要再隨便污蔑他,小芃走了,他的痛不會比您少,不要等到他真的被您逼走了,才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