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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娃娃

  因為這男人又笨又蠢又老實,腦子裡又裝滿了水泥,固執得像個老頭子,所以愛上了他,她必須付出比愛上別的男人多幾倍的心力,甚至是去設計他。

  「寶貝!」駱母搖頭,用小名呼喚女兒,「你根本就不曾談過戀愛,又懂得什麼叫愛了?」

  駱采憂搖頭不同意。

  「媽咪,愛是一種本能的反應,為什麼一定要經過學習?只是這種本能因人而異,有人熱情滿滿,也有人封閉冷情,而我正好是那種有著滿腔熱情可以付出的人,所以我付出得一點也不覺得委屈,這種本能就好比像是我愛你、愛爹地,愛大哥、愛二哥,都是經過日積月累的本能反應,可從來沒人跟我說過『采憂,去學習愛你的爹地和媽咪吧』不是嗎?」

  「那不同,那是親人與親人之間的聯繫,是種血脈相通與生俱來的天性。」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當初我在嬰兒房裡被人抱錯,二十年後我們母女重逢,而我還能夠像現在這樣深愛著你嗎?不!我不這麼認為。」

  「寶貝!」駱母蹙起了眉頭,「你在強辭奪理。」

  「我沒有!」

  駱采憂用力搖頭,表情破天荒地出現了淡淡憂傷。

  「我只是在試著能讓你瞭解,其實我和海揚之間的感覺就很類似於與親人之間的親密互動,我們有太多太多的共同回憶了,那種親密歸屬已經變得好像在面對自己的親人一樣,像呼吸一樣的自然,像天體運轉時一樣的理所當然。我原先也以為我們可以就這樣以兄妹的相處方式走完一輩子,但是有一天我突然醒悟了,我察覺到了我對他的感情早已不再僅是對於親人的眷戀,我甚至無法想像將來他可能會娶妻生子,會有另外一個我再也無法走進觸碰的世界時我該怎麼辦,那種想法讓我很苦惱,所以我才會毅然決然要拋開一切,為我的幸福作戰。」

  「采憂!」駱母歎口氣,眼神浮現一絲心疼,「你又不是條件太差,真的有必要為了一個男人這麼作踐自己,甚至不惜犧牲一切嗎?」

  「海揚不是任何一個男人的,他是我這輩子唯一一個最喜歡的男人!這輩子除了他,我誰也不會嫁。」

  「女大不中留!才二十一歲就給我大聲嚷嚷著要嫁?」駱母邊低聲咕噥邊搖頭,「這話若讓你爹地聽到肯定要氣爆了,小時候你還成天摟著他甜甜蜜蜜地說『爹地是采憂這輩子最最喜歡的男人了』。」

  駱采憂不悅的噘起唇,「那是小時候,但人家會長大,想法自然也會不一樣呀!」

  「這句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喔,你會長大,思想也會改變,所以,駱采憂小姐,你現在才不過二十一,會產生變化的可能還有無限大,或許過兩年你又要發暈地跟我說你喜歡上了誰誰誰,又是非誰不嫁了。」

  「媽咪!」駱采憂發出嚴重抗議,「我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女人!」

  「很難講,駱采憂的善變及任性,是只要認識她的人,都會一致點頭通過的事實。」

  駱母一邊哼氣,一邊把筆記本扔還給女兒。

  「誰知道你對於海揚的感覺會不會也僅是一時迷戀,或者只是因為崇拜依賴而起了幻想,寶貝,記住一句千古名言夢想與現實,相距千里。」

  「媽咪!你怎麼這樣?海揚老實可靠,冷靜穩重,這麼好的女婿,你還能上哪裡找去?」

  「到夢裡找去!」

  駱母冷聲回應,心頭念頭成形。

  寶貝女兒若執意非要愛那根木頭可以,但絕不許再這麼耗盡心機,總得留給那個笨蛋一點表現的機會嘛!

  於是她伸手戴上耳機,閉上眼睛,關閉了繼續溝通的大門。

  第十章

  海揚想著自己應該是病了,且病得不輕。

  病狀是失魂落魄、無法專心、食不知味、夜不成眠,他還會常常出現幻覺,甚至是幻聽。

  就好比是現在,他在辦公室裡處理公事,好半天沒法子讀進一個字也就算了,竟還會不斷地產生幻覺,一下子是感覺到角落的吊籃似在淘氣地搖晃,一會兒又是聽到了那最最熟悉的咯咯嬌笑聲,他甚至彷彿聽到……

  Ocean!

  不過是接個吻罷了,你非得要搞得這ど大費周章嗎?

  是的,他是不該凡事都謹慎行事,前一步踏穩後一步才敢跨出去的,要不現在,他也不會病成了這副德行!

  他這病是打從兩個多月前單獨由義大利回來時就開始了的。

  那時候采憂被她母親「架」走,他獲得了渴盼許久的自由,他退掉了別墅,退掉了紅色法拉利,一個人輕鬆自在地、如願以償地回到了台灣,可就在回到台灣的第一晚上,他就開始失眠了。

  不只是第一個晚上,這兩個多月裡他幾乎沒一天睡好過。

  多夢、易醒,常常會夢到在遊艇上的那一個夜晚,他的神識其實有大半還遺留在那藍天碧海的義大利貝拉吉歐,以及一個他原本以為自己永遠只會當成妹妹的女孩身上。

  那三十六計果然陰狠歹毒,只不過用到了第三十五計他就已病人膏肓、無藥可醫。

  他腦袋中計、心口中箭、全身無力。

  在經過了兩個多月的沉澱及反覆思考後,海揚再也無法否認他已經深深地、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那個小了他十歲的女孩。

  而且可能還不是最近才愛上的,他想起了在別墅時老管家給他的警告。

  他早就愛上采憂了,卻鴕鳥似地不敢面對現實。

  或許是她給人的感覺太過刺激,他從不敢相信她會喜歡上呆板無趣的自己,或是他是可以擁有她的,於是寧可將她視作妹妹。

  一等確定了他對采憂的感情後,他心底滿是恐慌。

  因為他對她的感覺是截然不同於以往那種能夠保有安全距離的感情的,那些女人對他不過是個「女友」代名詞,可以簡單編號,可以輕易被取代,可以瀟灑來去,但是在采憂身上,卻讓他頭一回嘗到了刻骨銘心的思念及惦記。

  他的病,叫做相思。

  他想起了胡適的短詩。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

  幾次細思量,情願相思苦。

  原來,詩人口中的相思竟是這等滋味?

  甘苦參半,情難自已,割捨不去。

  他只苦熬了一個月就再也受不了了,但采憂的手機又被停話了,他才剛回國,數不清的雜事纏身逼得他根本走不開,最後他只好鼓起勇氣打到她舊金山的家裡。

  想必是駱家太后特別交代過,那頭接電話的人差不多都是采憂家那黑人女僕露露,在聽見他是采憂的BOSS,名叫Ocean時,原本客氣的語氣立刻變為冷淡,因為夫人特別交代過了,這種電話絕對不可以叫小姐去聽,露露說完話後便毫不留情地掛斷電話。

  海揚被掛電話卻猶不死心,只要一有空檔就打,甚至一天還曾打過十幾通,就指盼著采憂能夠「不小心」剛好接到。

  就這樣在他持續打了一個多月的「騷擾」電話後,那外表凶悍實則心軟的女傭終於再也受不了了。

  「Ocean先生,我求求你別再打來了好嗎?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夫人說了不許讓小姐接就是不許,我們誰也不敢杵道夫人的意思,你別害我被夫人扣薪水啦。夫人要我轉告你,說小姐已經不再為你工作了,存證信函早已請律師寄出,如果是合約上的問題,要告違約什麼的都請直接和律師聯絡。」

  「我找她不是為了公事而是為了私事……」海揚歎氣解釋,「我有些話想要跟她說。」

  電話那頭的人也歎氣了。

  「那你說吧。」露露窸窸窣窣的拿來了紙筆,「太太只說不能讓小姐接電話,倒沒說不能夠轉話,你說我記,我去說給小姐聽。」

  你說我記?

  說給小姐聽?

  這……讓他如何啟口?海揚訥訥然地擠不出聲音。因為他要告訴采憂的都是私密且掏心的話,這種話叫旁人如何轉達?最後他只得無奈地放下了電話。

  他能讓露露去告訴采憂說他想念她,且思念欲狂?跟她說她那些亂七八糟的詭計已然生效,他已成了她的終生俘虜了嗎?

  還是讓露露去告訴采憂,說他甚至已開始幻想著能和她一塊進禮堂Say  I  do,如果這是唯一可以和她簽約一生一世的辦法?

  他說不出口,一來這種事旁人無法轉達,二來在上一次分開的時候,他還沒能弄清楚自己的感情,為了不讓場面難看且失控,他眼睜睜地、沒有阻止地,看著她的母親在他面前帶走了在機場裡哭鬧不休的她。

  他知道采憂雖然很氣她媽媽,但想來也會有幾分氣他的置身事外,因為她那寫著控訴不平及怨懟的目光曾多次溜向了他。

  她的大吵大鬧像是在為他爭取時間,好讓他鼓足勇氣上前拉開她母親的手,大聲喊出——

  放開她!采憂已經成年了,她有自主的權利,不論她有沒有和我做過什ど,那都是我們心甘情願的事情,不論是她的母親或是任何其它人,都不可以從我的面前把她給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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