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到底又該怎麼做呢?
他真心困惑,因為還沒能從那一波接一波的震撼中釐清自己的真正想法——
采憂於他,如果不再只是個孩子,不再只是個妹妹,他會怎麼對她?
他想到了看見她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時胸口的酸悶,也想到了方才幫她擦防曬油時,他的幾度失控及曖昧的遐想,然後他才知道了,原來他對於采憂並不是全無感覺的,他對她的感覺好像早已經不太一樣……真的不太一樣了……
但究竟是不一樣到了什麼地步?他不知道,所以他還得再好好想一想了。
但海揚沒機會再想了,砰地一聲甩門巨響將他由沉思中驚醒。
他抬起頭,看見站在門邊,原是一身小麥色澤、現在卻快被曬成了龍蝦干的駱采憂。
一隻……呃,正在生氣張須著的小龍蝦!
海揚蹙眉,立刻撇開了其它雜亂思緒。
「你會不會……呃……曬得太多了點?」
「我、會、不、會、曬、得、太、多、了、點?」一字一頓,強烈表達出了她的憤怒,「答案是會,而且曬得我好痛!」
「那麼……」他發現自己向來操控得宜的嗓音,在知道了那些計謀後,竟很難再在那雙憤怒的美眸前維持平靜了,「你為什ど不進來?」
「我為什麼不進來?我為什麼不進來?我為什麼不進來?」
聲音加大,那雙美麗的杏眸亦一寸接一寸地持續放大。
「因為我在等一個人過來跟我說對不起!」
喔,對厚,他該想得到的,在這小鬼的怒氣未消去之前,那個笨得惹了她發火的倒霉鬼是別想獨自逍遙的,非得要等到她大小姐氣消了,會開口笑了,然後眾人才能有好日子可以過,因為以往他都是這麼做的。
這只任性的小鬼,早已讓他給寵壞!
若是在以往,他肯定會因為捨不得讓她氣太久而早就過去低聲下氣哄她了,可是這一回……
唉,要怪也只能怪她那「愛情三十六計」太過震撼。
算了,海揚搖頭,男人合該大度,別去跟小女生計較,於是他開口道歉了。
「對不起!小憂,我……我忘了你還在生氣了,要不要我幫你先上點藥……」
「不要!」駱采憂用力打掉他關懷的手,臉色依舊難看,「反正你這一路上就直嚷嚷著要我『受罪』了,現在這樣不是正合你意?」
他歎氣,是沒錯,他是曾經想過要讓她受點罪,吃點苦頭的,但事實上這陣子始終在受罪吃苦的人,好像並不是她吧?
「小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因為剛剛我又接到了幾通電話……」
不提電話還好,他這一提起,那雙杏眸頓時射出了百萬伏特的高壓電。
「喔,對了,您是大老闆,日理萬機嘛!哪裡會有時間來理會我們這種小人物呢?活該被曬成小魚乾!為了讓大老闆能更開心點,小魚乾就再去多曬一點好了。」
駱采憂舉步要走,卻讓海揚箭步上前給拉住了。
「別這樣,小憂。我已經說過對不起了,難得出來散心,又有這麼好的設備跟環境,別把氣氛弄僵了。」
「弄僵的人是你不是我……」她生氣的咬唇,語帶委屈,大眸裡盈著波光,「原先我找的是別人來,是你自己說要全心全意地陪我的,但是現在,你給手機的時間還遠遠多過於給我,你撒謊!你是個大騙子!我恨騙子!我恨你!我恨你!」
「好,全算我錯。」海揚無奈的投降,「那你現在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
她抬起下巴想了想。
「你把手機扔到海裡我就不生氣了,而且全部乖乖聽你的!」
他知道她是在故意刁難,也知道她會這麼說是算準了他絕不敢做的,但他卻鬆開了對她的箝握,拾級走出了船艙,舉高那只價值不菲且載錄有許多重要資料的手機,當著尾隨出艙的她面前,將手機扔進了大海。
相較起駱采憂那瞠目不信的表情,海揚卻是重拾了往日的冷靜,他回頭定定看著她,目有玄光。
「現在,終於輪到你得『全部乖乖聽我』的時候了吧?」
第八章
會將手機扔進大海不是被她的任性所傳染,也不是在和她賭氣,而是海揚深知唯有暫時將一切雜事都給拋開,他才能夠專心地、用心地去體會,並且重新審視他對於這個「長大後」的駱采憂真正的感覺。
如果仍然只是個妹妹,那麼不管她什麼計不計的,他都得和她說清楚,好讓她死了心。
但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該怎麼辦?
不管,到時候再說了吧。
重點是他不能總處於挨打的位置,也該是握有發球權的時候了。
駱采憂倒也說話算話,自從他扔掉那象徵著「公事」的手機後,儼然成了一隻乖貓,在他身旁磨來蹭去,始終保持著甜美乖巧的笑容,不論他說什麼,她都笑咪咪點頭,好商好量。
在她乖乖地讓他幫她擦好曬傷乳膏後,他們先潛入海裡去探索珊瑚,還到海底洞窟裡去尋找大章魚,甚至還幸運地釣得了一條大石斑。
玩累了後,他們先去梳洗更衣,再準備用晚餐。
這頓豐盛的晚餐是在露天的甲板上進行的。
除了廚子準備了一天的法式大餐及新鮮蔬果外,兩人的戰利品大石斑自然也是主菜之一,一半當沙西米,一半燒烤,魚頭還能夠熬湯,還真是徹頭徹尾都被用上了。
夕陽時分,金黃璀璨的落日餘暉遍灑於瞬息萬變的海浪上,眩目得叫人睜不開眼。
他們邊吃大餐,邊安靜地觀賞著夕陽的變化,直到環簇著他們的大海逐漸被染深了色彩,由藍轉黑,而船上的夜燈」盞接著一盞被點起,讓他們亦躋身成為汪洋中的一顆璀璨星點。
有大餐,自然就少不了酒。
Antonio安排給海揚的僕役果然上道,壓根鮮少見他走動,但只要海揚和駱采憂一探手,永遠都可以從冰桶中取出冰得恰到好處的Budweiser啤酒,除了啤酒之外,裝盛著紅酒的高腳杯,更是隨處可見著。
也不知道究竟是計畫之一,或真是氣氛太棒了,總之駱采憂一邊吃東西,手上的酒都沒斷,堅持要和他對飲,說是要謝謝他千里迢迢來陪她「受刑」,以及感謝他多年來的照顧。
為了怕她起疑,只要她一邀酒海揚就喝,但是他可沒忘了戒備,總會趁她不注意時偷偷將酒倒到甲板上,是以始終能保持著比她多了幾分的清醒。
夜幕低垂,表面上喝得豪邁率性,事實上卻彷彿各懷鬼胎的兩人,無論是真喝還是假喝都當真起了微醺。
最後這兩個已然半醉卻都不肯先投降的人,一人捉起一瓶酒,相約爬上了船頂的露天望台,背靠著背看月亮、數星星。
大自然的美景讓人讚歎不已,也讓人暫收了戒心,只見星月宛如高掛於黑幕頂端的璀璨鑽石,在天邊耀眼閃爍,他們將希臘神話故事裡的人物配合著天上星子,各自做出了闡述聯想。
酒力上揚酣熱了身子,海揚鬆開了領結,還動手解開了幾顆鈕扣,將袖管往上捲了幾卷,那向來一絲不苟的髮絲早已被吹亂,至於駱采憂,稍早前在海風變冷時才發現她帶的那堆衣服壓根不中用,抵擋不住海風,只好向海揚要了件衣裳套在身上,所以她現在穿著的是他的襯衫。
「Ocean,我跟你說喔……」
原在數星星的駱采憂笑嘻嘻轉身,即便是醉眼朦朧,仍是讓眼前那彷彿變了個人樣的海揚給懾失了魂。
好帥!好帥!他怎麼會這麼帥呢?帥到叫她目瞪口呆、口水直淌,好想……好想「吃」了他喔!驚「艷」加上恍神,她根本就忘了自己本來要說什麼了。
「說什麼?」他叫醒了她。
「說……」她一邊傻笑一邊挪位,將他側轉過來和自己面對面後才開口,「嗯,你不戴眼鏡時是什麼模樣呀?」
她邊說話邊伸過手,想要摘掉他眼鏡卻讓他給笑閃過了,「別這樣!我不習慣。」
「習慣是可以養成的,人家裴勇俊不戴眼鏡時也是很帥的呀。」
「那是他,關我什麼事?」
「沒有人說過,呵呵,你和他有點像嗎?」邊說話她又邊傻傻憨笑了,糟糕!她好像真醉了,但不行呀!駱采憂,你怎麼可以比自己的獵物更早醉倒?
駱采憂邊在心底警告邊掐了掐自己,但好像沒有用,因為眼前的海揚,呵呵,突然多出了兩個雙胞胎兄弟了。
海揚輕哼一聲,「他是他,我是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誰也不像誰的。」
乖乖!他好像比她還清醒耶,因為他還能夠搬出大道理呢!不像她,腦袋裡像是裝滿了漿糊。
「我當然知道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
駱采憂一邊甩頭,一邊拋掉手上的鋁酒罐,呃呃……好像真沒得救了,因為海揚……呃,又多出了一個雙胞胎兄弟,但雖如此,對於接下來該接的話她可沒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