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只要身邊有了別的女人,他就不會再對她產生那許多荒誕不經的綺想,不會妄想趁著黑夜之幕籠落下來時,偷偷地吃了她。
他必須克制自己的衝動。
會嚇著她的,她只把他當弟弟,若是知曉了他竟對她升起男性的慾望,恐怕會覺得噁心。
他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對他嫌惡的表情,哪怕只有一絲絲厭惡,他都不能承受……
「起來了嗎?」她精神飽滿的嗓音在門口輕快地揚起。
他揉揉凌亂的頭髮,呆看她。
她噗哧一笑。「好像還沒完全睡醒的樣子。」鎖住他的眼神既俏皮,又滿蘊柔情。「快去刷牙洗臉,我準備了一頓很豐盛的早午餐喔!」
他點點頭,目送她像只輕盈的蝴蝶,在他心上偷採過蜜後,翩翩地拍翅離去。
他起身,收拾寢具,整整齊齊放回櫥櫃裡,然後進浴室刷牙洗臉。
瞪著置物架上,一深藍一粉紅兩支並排的牙刷,他心中一動。
這些年來,雖然她談過幾次戀愛,身邊男人來來去去,但似乎從沒有任何一個,能在這間她買下的單身公寓裡留下任何印記。
能在浴室裡放專屬牙刷的,只有他一個。
能拿到她家鑰匙的男人,也只有他一個。
這代表她對他的絕對信任吧,只有他,可以不事先打聲招呼,隨時闖入她生活。
這也是多年來他看著她跟一個又一個男人交往,能夠不發狂的主因……
「喂!你好了沒?東西快涼了!」她揚聲喊。
「快好了。」他回應,加快盥洗的動作,抹上刮鬍膏,剃乾淨下巴幾許青渣,洗過臉,總算覺得精神稍微振作一點。
到了開放式廚房,看吧檯上那一盤盤她精心烹調的料理,連最難醒的胃都醒了,呱呱地奏起交響樂。
見他總算現身,她朝他嫣然一笑,熱情地為他盛粥。
「哪,這是地瓜稀飯,還有這些菜,都是你愛吃的,多吃點。」
「嗯。」他接過飯碗,掃了一口粥進嘴裡,清淡香甜,接著,輪流嘗每一道菜。
她雙手撐住下頷,興味盎然地看他進食。
「你不吃?」他問。
「我早就吃過了,這些是給你的。」
「你很早就起床了?」
「也沒多早,大概九點左右吧。」
「怎麼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那麼香,不想吵你嘛。」她淺笑清甜。「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一定睡眠不足。」
是因為她,他才睡不好。
他無奈地在心頭反駁,表面上卻是淡淡回她一抹笑。「難得假日,睡晚一點無所謂吧。」
「那倒是。」她點頭。「難得有機會吃我做的菜,你可也要多吃一點喔,看你好像又瘦了。」
「哪裡瘦了?」眉葦不同意地一揚。她老是嫌他瘦。
「這裡。」她探出一隻手掐他臉頰。
他忙躲開。他是個大男人,她卻老是拿他當絨毛娃娃。
他警告地橫她一眼。
她卻只是呵呵笑。「好啦,我不吵你了,你慢慢吃,我回房換件衣服。」
十分鐘後,她換好衣服走出來,他正在廚房洗碗。
她瞥了一眼流理台,見每一盤都被刮得乾乾淨淨,心下好滿足,笑著坐上沙發,搽指甲油。
洗罷碗盤,他一一擦乾,收進碗櫥裡,泡了兩杯綠茶來到客廳,眸光掃過她身上那件盡顯曲線的短洋裝。
「你要出去?」
「嗯。」她漫不經心地點頭。「等下有個約會。」
約會?他喝茶的動作凝住。「男的女的?」
「男的。」
沉默。
她察覺到氣氛怪異,拾起頭。「怎麼了?」
他一震,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愣住,他清清嗓子。「你不是已經跟那個律師分手了嗎?」
「是啊。」
「那怎麼又會——」
「喔,這個人是我剛認識的啦.我不是告訴過你,前幾天我在布拉格跟人聯誼嗎?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你不是說那次聯誼很無聊?」他奇怪自己的聲調還能如此冷靜。
「是很無聊啊!不過人家都已經表明要追我了,我看他人還不壞,就當給他一次機會嘍。而且今天曉夢跟靜都有事,你也跟客戶有約,我待在家裡也沒事做,跟他去看場電影也好。」
為什麼她身邊的男人總是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她天生就是一株桃花樹嗎?桃花日日開!
歐陽瞇起眼,右手緊扣住馬克杯,指節泛白。
「你好像很不以為然的樣子。」她敏感地看出他沉鬱的眼色。「你覺得我太隨便了嗎?」
他傷了她嗎?
他懊惱地蹙眉。「我只是……怕你太快投入另一段感情,這樣不好。」
「只是約會而已,我又沒說要跟他談戀愛。」
約會,不就是為了要戀愛嗎?他不吭聲。
「你不高興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一凜,忙搖頭。「怎麼會?你好不容易放假,出去走走也好。」盡力擠出一個微笑。「記得早點回家就好。」
「嗯,我知道。」見他笑了,她一顆心也飛揚起來。搽完指甲後,她伸出蔥蔥十指,在他面前晃動。「好看嗎?」
他瞪著那不安分的手指,看不到指甲上穿的是何種彩裝,只覺那一根根手指,如最狡詐的靈蛇,纏住他。
「……不錯。」
得他讚美,她喜悅地綻開笑顏,幾秒後,笑意忽地褪去。「啊,我這笨蛋!」
「怎麼了?」
「我忘了先塗腳趾甲了。」她懊惱,微微抬起小腿,秀了秀透明乾淨的腳趾。「唉,算了,只好等手干了再塗了。」
他恍惚地望著那一根根可愛的腳趾頭,不禁衝口而出。「我幫你塗。」
「什麼?」她怔住。
「我幫你。」他曲腿坐上地板,捧起她纖纖裸足,擱在自己大腿上。
童羽裳愕然注視他的舉動。「你、你做什麼?」
「幫你塗指甲油啊。」他淡淡地應,抓起桌上一小瓶粉紅色的指甲油,旋開瓶蓋。「這個顏色嗎?」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玉足不安地扭動,想抽回去。
「別動。」大手穩穩地扣住她腳踝。「我會塗到別的地方去。」
「可是——」她好尷尬。「從來沒有男人幫我塗過趾甲。」
「你那些男朋友呢?」
「誰像你這麼無聊啊?」她故意吐槽。
他卻不以為意,定睛研究了一會兒指甲刷,然後慢條斯理地,將粉色油彩刷上那一扇扇貝殼般的趾甲表面。
他認真地刷著,動作很專注、很輕柔,捧住她裸足的大手將一道道純男性的暖流,從她腳掌,一路直送進她心窩。
她無語地望著他低低垂斂著、彎長濃密的睫毛,心韻似搖滾樂,在胸口放肆地狂飆。
搽完一隻腳,他換另一隻,同樣專注而輕柔的動作,她全身虛軟,無力抗拒,粉頰如盛開的丹芙蓉。
「歐陽,你不適合做這種事啦。」吞吐了片刻,她只能細聲細氣地拋出這句評論。
他置若罔聞。
她無助地望著他,感覺一顆心彷彿也像那白嫩的足,被他托在掌裡,由他擺弄。
「好了。」搽完指甲油後,他像完成了一項大工程,滿意地吐了一口氣。
她卻是猛然彈跳起身。「謝啦,歐陽,那我……先走了。」
語畢,她抓起皮包,也不管指甲油還沒幹,就匆匆忙忙想套上涼鞋。「等等!」他喊住她。
她動作一凝,怯怯地旋過身。
「裙子太短了,去換一件,換完以後我開車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去換衣服。」他語氣平淡,不由分說。
「喔,好吧。」不知怎地,她不敢與他爭論,許是氛圍太曖味了,她只想快點逃離現場。
她乖乖回房。歐陽目送她略顯倉皇的背影。
他果然,還是嚇著她了。
他垂下頭,攤開空空的手掌。那裡,剛剛還躺著一隻纖細的、可愛的、女性化到令他傷透腦筋的足踝。
從十五歲離開輔育院那天,他便一直渴望有朝一日能捧在手裡感受其肌理的足踝……
眉葦懊惱地揪住。
他不該強要幫她搽指甲油的,他該好好克制自己的慾望。
只是一想到,她今日打扮得漂漂亮亮,是要去赴某個追求者的約會,他一下子忽然把持不住理智。
歐陽苦笑,手指圈住指甲油瓶蓋,慢慢地旋緊,關住瓶裡流動的顏彩,也關住自己不安分的心。
幾分鐘後,童羽裳走出來,果然換掉那一身過分性感的短洋裝,取而代之的,是海軍藍條紋休閒衫與白色七分褲,歪戴一頂靛藍鴨舌帽,帽上兩條細繩鎖著一顆錨形銀鈕扣,肩上側背一個帆布波士頓包,十足俏麗的水手風情。
他饑笑。「這樣很好看。」可愛極了。
她臉頰溫燙,故意白他一眼。「還用你說!」
他護送她下樓,坐上一輛休旅車,Mazda Tribyte,宛如一頭行動矯捷的黑豹,穩穩地,將她送到美麗華購物城。
「他約你來這裡?」
「嗯,好像他們公司就在附近,他早上先開完會才過來。」
科技新貴。歐陽冷峭地撇撇唇。連約會地點也是毫無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