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也可以在各地的錢莊提領銀兩花用,但這麼一來又很容易成為匪徒下手的對象,因此除非必要,她絕不到錢莊提錢。
如此一路行來,衣翮翩發現自己的易容術精進不少,除非她自願拆穿,否則根本沒有人能認出她來。
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到達黑鷹堡時,衣翩翩突然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不知該怎麼向三位兄長解釋,自己怎麼會如此狼狽的跑來黑鷹堡?
幸而當時她是以易容後的裝束進入黑鷹堡,除了身為堡主的大哥在堡內,二哥及三哥都正巧有事外出,所以她才趕緊向大哥求情,並承諾總有一日會將實情全盤托出,這才得以用「醫娘」的身份留在黑鷹堡。
除了大哥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外,另外兩個哥哥都不知情。
要瞞過二哥和三哥其實很不容易,畢竟他們兩人分別是黑鷹堡的二爺、三爺,權力之大,僅次於大哥,所以衣翩翩瞞他們瞞得非常辛苦。
本來衣翩翩已經打定主意一直躲在黑鷹堡裡不回京城了,哪知大哥居然為了個姑娘把黑鷹堡鬧得翻天覆地,還好幾次差點把人家害死。最後,甚至為了那位姑娘派出大批衛士,浩浩蕩蕩的把人家護送回江南,還替她報了血海深仇。
而那姑娘,就是現在坐在衣翩翩對面的杜綾羅。
為了護送杜綾羅,大哥死拖活拉硬是把她拖出黑鷹堡,衣翩翩雖然不樂意,但起碼他們的目的地是要去江南,離京城遠得很。
誰知,大哥在幫杜綾羅報了仇之後,好不容易兩心相許的二人居然不直接回黑鷹堡,而是東彎西繞的往京城前進。
想到這件事,衣翩翩就忍不住生氣。
黑鷹堡位在漠北,也就是絲路的邊上,從事各類商品買賣的行業,時而購入來自異國的奇珍,時而將國內的異寶賣出。
由於黑鷹堡對於商品的眼光特別好,每回買賣總能輕鬆賺得數倍利潤。
多年經營下來,黑鷹堡成了盤據絲路的大商行,與全國各地的商行皆有往來。
大哥用的理由可好了,說他難得離堡遠行一趟,自該趁機與常年往來的各地商行打招呼,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是衣翩翩也沒辦法反對。
沒想到這招呼一打下去,就是將近半年的時光過去,等到衣翩翩發現不對勁時,他們已經來到京城的外頭。
進了京城,黑鷹堡的車隊就在最大的酒樓下榻,當其他人在安置行李時,衣翩翩悄悄卸下易容的裝束,一個人返回老家。
京城的街道並無任何變化,仍是熱鬧得緊,小販時而高聲叫賣商貨,時而與客人討價還價,笑談間完成一筆筆的生意。
衣翩翩推開家門,門板上厚重的灰塵立刻髒了她的手。
安安靜靜地——她環視四周,毫無意外會看到這空蕩蕩的院落。
沒有人聲、沒有蟲鳴、沒有任何動物的啼叫,就像一座鬼城。只有院子裡的大樹依舊茂密,不受影響。
院子裡,落葉早巳堆疊得見不到地面,她踩著落葉前進,被踩碎的葉片沙沙作響,成為這兒唯一的聲響。
強烈的孤獨感襲上心頭,衣翩翩對自己苦笑。
她究竟在期待些什麼?
都已經過了兩年,難道她還以為單煦會守在這裡嗎?
其實衣翩翩很清楚,當初她離開時,家裡的糧食了不起能讓單煦再吃上個六、七天而已,在糧食短缺的情況下,單煦若不離開,就只有餓死的命運。
所以他走了,一如她的預測。
但看到他如自己猜想般的離開後,衣翩翩卻覺得很生氣。
為什麼他要離開?當年他不是說不走的嗎?
意識到自己矛盾的想法,衣翩翩立刻用力甩頭,把這奇怪的念頭拋開。
她明明就已經決定要討厭他了,為什麼還要在意他的事?
那個滿嘴慌言的騙子,她根本沒必要再想起他!
似是為了逃避回憶起這些事,她大力地推開房門。
門板嘎吱作響,甚至還有大把灰塵掉落,害衣翩翩站在門口咳了好一會兒,才能繼續前進。
她的臥房也佈滿了灰塵及蛛網,本該黑亮的酸枝老木桌椅也蒙上一層灰,她草草掃視一眼,卻看到桌上有一塊不自然的顏色。
「這是?」她走到桌前,那是張已然泛黃的紙片——
如果想要回小金、大貓及小蝠,就到單府來找我。 單煦
看到這張言簡意賅的字條,衣翩翩先是愣了一會兒,待回過神後,她立刻氣得將字條揉成一團,就算字條上的灰弄髒了她的手,她也不在乎。
這個可惡的男人!他以為帶走了小金、大貓及小蝠,她就會向他屈服嗎?
他錯了!是她先不要它們的,所以他帶走了也無妨。
衣翩翩氣得直發抖,無法相信單煦居然會做出誘拐動物這等卑鄙事。
忽地,一隻大掌從衣翩翩身後探出,拿走了被她揉成一團的字條。
她立刻轉身看向來人,卻看到大哥黑嘯天好整以暇地將字條攤開觀看。
「大、大哥?」他什麼時候來的?
「我在酒樓沒見到你,想說你可能會回來看看,便跟了過來。」黑嘯天的表情看似波瀾不興,彷彿沒看過字條的內容。
但衣翩翩再怎麼說都是跟他做過十多年兄妹,立刻緊張地說道:「大哥,我不會去找那個人的,你可別亂來!」
當初她說什麼都不敢讓兄長們知道,她是因為感情因素逃到黑鷹堡,就是怕他們會聯手痛打單煦一頓,可不管她多努力隱瞞,卻還是讓大哥猜出她的苦衷。
此後,衣翩翩的口風更緊了,再也不敢多透露一字半句,就怕大哥會上單府尋仇。
不是衣翩翩太過杞人憂天,而是她很清楚三位兄長有多疼愛她,為她尋仇根本是小事一樁。
她是因為不想造無謂的殺業,所以才閉口不談,絕不是想要保護單煦。衣翩翩不斷地如此告誡自己。
黑嘯天沒吭聲,只是又冷冷瞧了瞧字條,這一瞧看得衣翩翩心驚瞻跳,連忙從大哥手中奪回字條,三兩下就撕成了碎片。
「我們回酒樓吧!」衣翩翩忙不迭把大哥往門外推。「要安頓這麼大的車隊很不容易,你這個堡主怎麼可以不在現場看著呢?而且我們兩個都出來了,現在酒樓只剩杜姑娘,肯定會讓她很不安,快點回去吧!」
「翩翩,你做什麼這麼急著把我趕出去?我好幾年沒回這裡了,讓我再待一會不好嗎?」黑嘯天一臉無奈地反問。
這裡可是他拜師學藝的地方,雖然當時的他與另外兩位結拜兄弟都是住在學堂裡,但這兒對他們來說,也算是第二個家。
「呃……」聽到這理由,衣翩翩當然也不可能再阻止大哥懷念前塵往事。
最後她沒能帶走黑嘯天,反倒是被叫回酒樓,幫忙處理車隊安頓的事宜。
走在返回酒樓的路上,衣翩翩越想越疑惑,她是不是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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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日。
黑嘯天帶著杜綾羅在京城四處東晃西逛,也沒急著聯絡與黑鷹堡有生意往來的商行,像是忘了他此行前來京城的目的。
衣翩翩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表示意見,泰半的時間,她都是待在老家,自己一個人一點一滴地把滿是塵埃的屋子打掃乾淨。
除了往返下榻的酒樓與老家,衣翩翩幾乎不在街上逗留。
她表現得像是要盡快將老家整理妥當,但她心裡明白,她只是不敢去聽街上的市井流言罷了。
她怕自己會在不經意間聽到單煦的消息,怕自己本該平靜的心會再起波瀾。
看到這麼膽小的自己,衣翩翩覺得好丟臉,但她真的很怕哪天會在毫無準備的狀況下,突然聽到單煦又娶了第幾位小妾。
以他京城第一好色之徒的名聲,這兩年期間,肯定又娶了好幾位小妾吧?衣翩翮不齒地撇撇唇。
就不知他是否還像以前一樣,淨納小妾不娶正妻?
可衣翩翩雖然好奇,也絕不可能拉下臉去問人,至於原因就更別提了。
這一日,衣翩翮已經打掃到藏書室。
在那之前,她早就清理過不少的地方。
雖然她會使用的地方大抵就是自己的臥室、藏書室及灶間,但這裡畢竟是師父撫養她長大的地方,加上三位兄長拜師後也不時在這裡停留,因此這個曾有五人留連的宅子,算一算其實也挺大的。
在師父外出雲遊後,衣翩翩就把多餘的房間上鎖,偶爾才會人內清掃,但這次她一走兩年,因此整個宅子清理下來,那可絕對會累死人。
望著自己曾經睡過的木板床,衣翩翩突然百戚交集,然後她開始打掃書櫃,並開始擔心這一屋子的藏書不會給蟲蛀光了吧?
但開始清理沒多久,衣翩翩就發現不對勁——
有幾本書不見了!
她就算閉著眼睛都知道少掉的是哪幾本,那全是些內功心法,以及關於易經八卦的珍貴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