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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季潔

  「你這心狠手辣的歹毒女子!」廣慶怒不可遏地聚氣揚掌,後侮莫及聽信了項雪沉的話。

  「廣叔不要!」項雪沉擋在她面前,眸光陰鬱地制止了廣叔的動作。

  「沉兒,別再執迷不悟了,那妖女沒有心,她的血是沒有溫度的!」

  「不是!雨兒沒有……」一察覺到雨兒製造假象的心思,項雪沉面色陡沉,想向眾人解釋事實的真相;孰料嬌聲響起,幾名官兵已左右紛至,迅速地替旭見扣上鎖具。

  瞧著異常順從的蒼白臉龐,項雪沉竟低笑出聲,那笑揉著蒼涼與心碎。「你狠、狠到用這種方式來報答我對你的恩情……」

  他的話擊中旭見的心口,緊握著拳,她拚命壓抑心口難平的澎湃的情緒,只是冷漠無語地覷著他。

  項大哥,唯有你深知雨兒!是的,這便是我回報給你的恩情,與我牽扯上關係,只會為項府帶來更大的麻煩。

  她不要使項府和樂的景象添惹上任何麻煩啊!

  更別說她喜歡平春的善良、熱情;平順的憨厚、誠懇;月嫂待她如女兒般的疼惜……項將軍府上上下下全都讓她感受到人間溫情。

  對項家已有太多、太多的愧疚,她又怎麼捨得讓眾人也被捲入江湖的恩怨情仇當中呢?!

  掩不住的眸光緊緊鎖住他的悲切,她朝他淺淺漾出一抹極淡極淡的笑容,在他陰霾遍佈的俊眸裡,她知道他會懂她的。

  目光掠過項雪沉、廣叔、以及隱身在角落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健碩身影,她的眼彷彿細訴著,請眾人忘了我!忘了我吧!

  回過頭,她的長髮輕揚,在空中劃下一道灑脫的飄逸。

  這一回恐怕真得永別了吧!

  斂下眼眉,旭見貪婪地吸著苑裡春至雪融,透露著春信的氣息,心窒了……

  是掌上的傷口、或者是胸口的傷裂開了嗎?

  她感覺到暈眩緩緩朝她襲來。

  ☆☆☆☆☆☆☆☆☆☆  ☆☆☆☆☆☆☆☆☆☆

  祥凌得意地看著事件輕而易舉解決,氣勢凌人地道:「光是窩藏朝廷欽犯這一條罪,恐怕就要拿你整個衛所的命來抵!」

  祥凌捉了人後正要下令撤兵,一抹清潤略沉的嗓音卻霍然響起。「請公主立刻放人!」

  祥凌柳眉橫豎地瞥過頭,正想開口斥責,卻被那男子遠勝過項雪沉的俊美無儔給震懾,飆揚的氣焰瞬時微微斂住。

  「你……你以為自己是誰?敢違抗聖諭,小心落得砍頭的下場。」

  唉!又是這一句!翻了翻眼,幾名在場的家丁、丫頭均不以為然地露出鄙夷的眸光。

  「在下柳單遠,是兩廣巡撫柳凜松之子,當年柳家被東廠以貪污罪名污蔑入罪,導致一雙兒女失散。在兩年前因助袁將軍剿匪有功,故請皇上重審此案,半年後證實兩廣巡撫是遭東廠以子虛烏有的罪名冤枉,故追封先父官職,並賜免死金牌一面。」簡述御賜的免死金牌由來,柳單遠硬將整個局勢扭轉。

  縱使妹妹不幸被牽扯入東廠,但這塊免死金牌足以讓她有洗心革面的機會。

  當那閃耀的金光躍入眼底時,祥凌瞬間竟亂了方寸。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整個將軍府的人全都要與她作對!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東廠殺手惡貫滿盈,理該嚴懲,項將軍府是受害者,最該有資格說話!」漠視柳單遠眼底竄著的兩簇陰鷙眸光,祥凌聰明地挑起了項將軍府遭滅府的恩怨。

  所有的注意力瞬間全都轉移至廣慶身上。

  「旭見沒有殺人!」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突然響起一道陌生的嗓音。

  一張十足粗獷的臉龐驀地出現,眾人尚未來得及反應,那人的眼神已落在旭見臉上。「旭見,好久不見了!」

  「你是……騰龍?」強忍著暈眩,她不確定地輕聲反問。

  衝著她扯開大剌剌的笑容,他豪氣道:「你墜崖後,我和蒼鷹一直在找你,近日幸得祥凌公主大肆宣傳捉拿東廠殺手組織餘孽之事,我才混進來準備伺機救你出去……」

  話還沒說完,祥凌已被眼前突發的狀況給激得暴怒大吼:「你……你又是誰!為什麼本公主奉命捉個人,也得遭到再三阻撓……她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妖女嗎?為什麼這麼多人幫著她!」

  難以忍受祥凌那歇斯底里的吼叫,項雪沉點住她的啞穴,眉目稍緩地開口。「說下去!」

  「本人乃之前東廠三大殺手之一的赤焰騰龍,我歸順朝廷後推卻官職,落發到寺裡當了和尚。」提起自己過去的名號,赤焰騰龍蹙起眉頭,粗獷的面容上有著有說不出的感傷。

  取下頂上假髮,露出了已烙戒疤的大光頭。「旭見,你忘了那幾乎廢掉你左臂的傷了嗎?」

  低歎了聲,他對著那一臉憤恨的老人開口。「項府滅門案是旭見頂替受傷的我首次出任務,當她負傷回來時,我便知道情況不妙。

  她竟然因為心軟而寧願製造出自己被傷因此無法達成任務的假象,而欲放走在少將軍房中的人。

  單純的她以為如此便可以矇混過關,卻沒想到此舉還是救不了任何人。相反的,一回到豫宮她便受到公公最嚴厲的懲處。

  公公當時看到她手腕上的傷,登時勃然大怒賞了她一劍。那一劍險些取了她的性命,也造成了她由左肩至手腕那足以連結成線的傷痕。

  那時她一滴淚也沒流,只是倔強地問是怎樣的深仇大恨,一定要弄得血流成河、家破人亡?而她又為什麼有取人性命的資格?」

  如此單純、善良的她又教人怎能不心疼!歎了口氣,赤焰騰龍續道:「她就像一朵淤泥中的清蓮,縱使在泥濘中求生存,身上永遠綻放著最純真無邪的氣息……每一次的任務,傷最重的永遠只有她。」

  一吐心中的鬱結,他終坦承心底曾經對她有過的疼惜與愛憐。

  騰龍所說的那段過往卻讓旭見猛地回過神。

  下意識撫著自己左臂,她恍然不知手上的傷口已在衣料上迤邐出一道血痕,只是逕自思量著。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是因為不願回想那段記憶,索性抹去所有有關的點滴嗎?

  微牽動著唇,她竟然感到眼眶發酸,不斷氤氳著熱意。

  心頭被一種莫名的感動給輕輕攫住,她不是項大哥的殺父仇人……不是……

  「你曾經是東廠殺手,對你的話老夫又可信幾分?」

  若這是為旭見白狐脫罪之詞,那這個故事可真是編得扣人心弦、賺人熱淚。

  廣叔的質疑絕對合理,項雪沉闊步走向那被他揉進心坎裡的人影,倏然扯開她的半隻袖,露出了烙在雪白素肌上的醜陋傷疤。

  「項大哥……」那突來的涼意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將她輕攬入懷,他把她的臉壓進自己的胸膛中,不讓她去面對。

  「這就是這個傻姑娘的決定。」單手輕執起她被利刀劃破的傷手,他也扯破自己染血的衣裳,沉定地開口。

  眾人倒抽了口氣,柳映雨掌心皮開肉綻的口子,與項雪沉寬肩上完好如初的皮膚形成了強烈對比。

  霍然間廣慶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他瞠目結舌地找不到可以形容自己目前心情的話。

  他的情緒因為眼前所見而澎湃不已。

  「為了不讓我們受到牽連,她讓大家誤以為她與我仍處在敵對的狀況,是她刻意誤導廣叔的想法,說來心機的確頗重的。」低啞笑著,項雪沉瞅著好友道:「不過單遠你大可放心,雨兒那單純的性子縱使進入東廠,卻始終未曾變過……她還是你捧在掌心裡呵護的可愛妹妹。」

  眨去眸中的感動,柳單遠對祥凌下了逐客令。「如此說來,這算是我們兩家的家務事,可能要勞煩公主移駕離開,又或者改往疆境撫慰軍心?」

  蠻橫公主沙場慰軍心的笑話他已聽過,只是不明白她哪來的體力,再一次回京,帶領大匹人馬緝拿東廠殺手組織的餘孽。

  「此事貧僧可代勞。」知道旭見已平安,赤焰騰龍終於了卻一樁心願,揚起釋懷的笑容。

  所有朝廷官兵則面面相覷,對這件公主領軍的烏龍緝拿事件,默然不語。

  「騰龍!謝謝你。」偎在項雪沉的懷裡,柳映雨朝他揚起一抹感激的微笑。

  「這是你頭一回對著我笑。」心中一陣激盪,他真心道:「柳姑娘,這是你應得的,願你幸福。」

  雙掌合十,朝她逸出淺笑,他領著一群人離開了項將軍府。

  後續便是柳、項兩家之事了。

  第十章

  眾人離開後,項雪沉半坐在床榻上,為她的傷口纏上棉布。「你真是個是名副其實的大麻煩!」

  「對不起……」動了動蒼白的唇,她眨著眼,總算是能坦露自己心裡真實的情感。

  心裡漲滿著幸福的感覺,讓她有些虛浮的不真實感。

  她的罪惡被赦免了嗎?

  輕抬起軟軟柔荑,她哽咽地撫著項雪沉那疲憊的俊顏。「我讓你難過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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