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將軍府喜事頻傳,該回來的全都到齊了。
「平順你失禮了,怎麼讓公主站在門口?」不疾不徐翻身下馬,廣慶臉上有著長途跋涉後的疲憊。
一瞧見祥凌公主蠻橫依然的模樣,他揉了揉眉心,不明白皇上體恤邊陲重鎮的將領,特准公主喬裝入軍營以慰軍心的聖意為何?
難不成他不明白這千金之軀的寶貝女兒,打著怎樣的如意算盤嗎?
在沉兒授劍儀式後,多少官家干金、皇孫貴族拜倒在項雪沉英雄出少年的神勇威武之下。
沒有一般武將的魯莽形象,外貌俊挺非凡、態度正直磊落的項雪沉成了眾人矚目之處。
想當然耳,祥凌公主此次打著慰勞軍心,隨他回將軍府的意圖是何等的昭然若揭。
他心下明白,卻無法推拒。只因皇恩浩蕩啊!
「她真是公主?堂堂千金之軀怎會紆尊降貴親臨將軍府?」挾著幾分輕屑,平順詫異地附在廣叔的耳畔道。
搖了搖頭,廣慶千言萬語只化為聲聲輕歎。「先伺候公主入府再說,月嫂在嗎?」
思及因公主無理蠻橫要求所下的聖旨,廣慶頭痛地無以復加。
「月嫂和平春出門辦事去了,對了,公主來咱們將軍府做啥?」
廣慶尚未接話,祥凌卻氣急敗壞地打斷兩人的對話。「你們還杵在那嘀嘀咕咕個什麼?到底想讓本公主在這等多久?」
兩人莫可奈何的相視而歎,平順吞下想對廣叔報告府裡的事,全都化為訴不盡的不滿嘀咕。
第六章
一走進將軍府,祥凌公主那驕縱的性格便得罪了一群家丁、丫頭。
在這蠻荒的邊陲之地,府裡雖有著主僕之分,卻無真正的主僕區別,若真要說,那感覺還比較像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住戶,是相敬而互助的。
「嘖!嘖!廣爺,您這將軍府可真是一丁點規矩也不懂,瞧這些家丁、丫頭全都一個個要爬到主子頭頂上了,這成何體統啊!」
氣呼呼地坐上大廳主位,祥凌仗著尊貴身份,將看不順眼之處毫不留情地批評著。
「將軍府不過處在邊陲地區,是比不上京城裡的規矩,還請公主見諒。」斟上一杯茶,廣慶避重就輕地道。
不以為然地輕哼了聲,祥凌環視四周問:「那項將軍人呢?」
「將軍向來駐守在軍區,軍務繁忙又需帶兵操演……」
難以置信地挑眉,祥凌斥道:「你是怎麼辦事的,早在十日前不是已遣人通報了?難道還要本公主等他?」
廣慶隱忍地微微頷首,聲調略僵地開口。「請公主恕罪,屬下再差人前去探探。」
「廣叔!」突地一抹健碩身影徐步入廳,項雪沉低沉的嗓音響起。
兩人一進府,利安便向他通報了,雖不知公主為何事駕臨,他還是得出面相迎。
「你……幾時回府的?」掩不了乍見的錯愕,廣慶隨即笑開了臉。
「回府有幾日了。」握住廣叔的手,項雪沉唇角淡揚地回應他的話。
正襟危坐著,祥凌偷偷覷著那與廣爺交談的偉岸男子,一顆芳心無法克制地撲通狂跳著。
她沒料及原來人稱「平遼將軍」的項雪沉竟有著宛如神祇般的英俊面容,莫怪上一回「授劍儀式」時有幾位公主偷偷溜進去,一睹將軍威武風采。
「末將參見公主。」沒敢忽略廳上嬌客,項雪沉眉心微攏、神情凝肅地朝著祥凌公主恭敬行禮。
「項將軍免禮。」祥凌強壓下心頭的悸動,下顎微揚地睨著他。
「不知何事勞駕公主來此?」按捺下心頭的煩躁,他只想趕快打發公主,好去應雨兒的約。
鳳眸輕移向在一旁的廣慶,她以眼神催促著他應話。
「聖上體恤邊陲重鎮的將領,特准公主喬裝入軍營,以慰軍心。」
「這太危險了!」薄唇一抿,項雪沉拒絕了這荒謬可笑的要求。
心頭卻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聖上在「授劍儀式」後還會有如此詭異的舉動。
「大膽!父皇已應了我的要求,豈容你拒絕!」祥凌柳眉緊蹙,沒料到會得到如此回應,氣惱地怒吼著,忘了皇家閨秀該有的氣度。
不斷吐納以壓下心中的狂怒,項雪沉沉聲道:「還請公主打消主意,盡早回京。」
「哼!我不回去。」雙手環胸,她倔強而跋扈地把項雪沉的話當耳邊風。
「恕末將難以從命。」俊容染上薄怒,他絲毫不買公主的帳。
「信不信我讓父皇賜你個滿門抄斬的罪名!」猛然揚高語音,祥凌傲然地撂下威脅。
她深知這招是管用的!
瞧瞧滿朝文武百官一聽到這話,誰不俯首稱臣?!
她不信世間有人能將生死置之度外,更何況是涉及數百條無辜性命的「莫須有」罪名。
「倘若皇上真因此落罪,末將無話可說。」望著那嬌蠻面容,他冷冷道。
項雪沉的答案大出祥凌意料之外,她欣賞地覷著他那寧死不屈的傲氣,吃了秤砣鐵了心地揚起嬌笑。「本公主說不走便不走,你區區一名將軍又能奈我何呢?」
「明日末將便會遣人護送公主回京。」項雪沉努力壓抑住自己久未發怒的脾氣,他揮袖對著平順吩咐:「送公主進東閣休息。」
「哦!」倏然被點名,平順猛拉下臉咕噥著。要他伺候這刁鑽難纏的壞脾氣公主,倒不如讓他清馬廄還快樂些。
苦壓下眉,平順懶懶地揚高語音。「狗奴才磕請公主移駕東閣。」
「你……可惡!可惡!」領教了項雪沉強悍不屈的性子,再聽見平順那滿是譏諷的言語,祥凌氣得幾欲暈厥。
真想將他們一個個處以廷杖,可偏偏這不是她的深宮內苑,在此處她的權威絲毫無半點作用。
虎落平陽被犬欺便是如此吧!
跺著憤懣的步伐,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隨平順往東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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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這樣做好嗎?」相偕步入後院,廣慶擔憂地問。
「在戰場上可是半點胡鬧不得的,若我真應了公主的要求,才是不妥。」思及公主的任性,項雪沉極為不快地暗歎了口氣。
驀地思緒一轉,他擔心在這突如其來的嬌客搗亂下,與雨兒的親事不知是否還能如期進行。
「唉!為這事我也惱了好些日子,國道衰敗,在如此荒誕不經的亂世下,咱們的處境兩難啊!」每上京一回,心中的感慨便如萬馬奔騰般翻攪著他保家衛國的理念。
「盡人事聽天命,未走到最後一步,我是不會棄守職責的。」廣叔的心思他豈不瞭解,只是一旦放棄,局勢只會更糟。
凝著那張凜然的臉龐,廣慶有感而發道:「你這耿直的性子與你爹是如出一轍,無論好壞一旦認定,便堅持到底永不改變。」
低笑出聲,項雪沉認同地微微頷首。霍地耳畔傳來悠悠箏聲,雖輕且柔,卻直直地旋繞入心田。
乍聽箏聲,廣慶直覺地開口,一雙眼還享受地輕合起。「這老婦怎還有那閒情逸致呢?」
「不!是媳婦的撫箏聲。」項雪沉掩不住語氣裡的甜蜜,低柔地說。
猛然睜開眼,廣慶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疑惑地打量身旁的人。「媳婦?誰家的媳婦?」
「咱們項家的媳婦,我未過門的妻子。」此刻的項雪沉少了沙場上的果決強悍,倒像個手足無措的孩童,微赧地對廣叔說著。
「啥?幾時……是幾時的事?」他不過才離家幾天,沒想到這孩子就親口說出了他們夫妻倆心之所盼的事。
「就最近,大家就等您回來主持大局。」
瞧著廣叔激動的神情,他不禁心中有愧,身為獨子的他理應早日成家,為項家開枝散葉。
孰不知他向來稟持著戰死沙場、衝鋒陷陣的理念,讓兩老是又氣又急啊!
廣慶尚未平息心中的震撼,逕自自語著:「咱們項家有兒媳婦了!這……我是不是在作夢?」
「廣叔!晚些我再帶她去拜見您。」隱忍著笑意,項雪沉拍了拍他的肩,清晰地落下話。
「好!」似乎還處在震驚當中,廣慶不禁揚起一抹笑低喃著。「不是作夢,咱們項家有兒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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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撩撥著箏,旭見一瞧見項雪沉那挺拔的身影,便抑不住直衝著他勾出甜美的笑容。
自從月嫂替她請師傅修整過箏後,項雪沉又替她將箏搬回了梅苑裡。
一則她纖弱的身子,不宜在外吹風;二則是不願讓人瓜分窺見兩人相處的甜蜜濃情。
為此,她又氣又笑。
氣他的霸道、笑他的柔情似水。
思及此,那心口蜜意涓滴入指,化成了濃濃情樂音色,流轉出扣人心弦的曲調。
「推開窗不冷嗎?」隔著素格窗欞,定神凝著房裡那清柔面容,項雪沉心口被嬌蠻公主撩起的不快倏然間煙消雲散。
微微搖頭,她眨了眨明亮黑眸嬌瞠著。「項大哥遲到了。」軟軟的語氣聽不出有絲毫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