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不曾觀賞過那場私人畫展的人都不懂她說這話的含義,唯有那個四十多歲男人失聲驚呼,還有安垂斯,他更是赧然,心下暗暗發誓這場派對結束後,他非得好好警告她說話要經過大腦後再出口不可。不過……
她怎麼知道呢?
「你得趁他極盡所能誘惑你陪他上床時,乘機畫下他誘惑人的模樣,」瑟妮兒繼續用那種曖昧的頑皮眼光瞄著他。「再趁他做完愛睡著時畫下他傭懶的模樣,告訴你,別想他醒著時會乖乖躺著讓你慢慢完成你的作品……」
四十多歲男人更吃驚了,而安垂斯則是幾近於震驚。
她怎麼知道?她怎麼知道?是宛妮告訴她的嗎?
不,不可能,當時她沒有半個朋友,只有他,只有他在她身邊,那麼,究竟她是如何知道的?
「他父親是德國人,所以他確實是保守拘謹的,」瑟妮兒又說,慢條斯理的,「但他母親是法國人,因此當他與心愛的女人獨處時,他總是會一變而為世上最熱情性感的男人,他的浪漫會讓所有法國人自歎弗如,他的溫柔體貼會讓世上所有女人愛上他……」
她頓住,對安垂斯嫣然一笑,再轉回去面對卡索。
「所以,別看不起他,衣飾整齊的他是一本正經的,但一旦脫光了衣服,他就是世上最美麗的男人,最完美的模特兒,我敢說連你也不能不讚歎!」說到這,她又停了一下,驀而轉注安垂斯。「你現在還在慢跑、游泳嗎?」
紫色眸子倏睜又瞇,安垂斯霍然反手抓住她,轉身就走,走出咖啡館,穿過廣場,直到教堂前才停下,回過身來,目光嚴峻地盯住她。
「那些事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按理說,他都擺出這種態度來了,起碼她也該捧場一下,秀一點害怕的樣子來給他看看,至少以前他拿出這種態度來時,他的下屬都嘛百分之兩百捧場,給足他面子;沒想到她不但一點面子也不給他,還噗哧笑給他看。
瑟妮兒笑得闔不攏嘴。「如果我不說,你會揍我嗎?」
安垂斯皺眉。「當然不會,但是……」
瑟妮兒俏皮的歪著腦袋。「既然不會,我幹嘛告訴你?」
安垂斯呆了呆。「慢著,你不能不告訴我,我……」
「為什麼不能?」
「因為你畫了我的裸畫。」
「所以?」
「所以?」
見安垂斯被問得都糊塗了,瑟妮兒不禁笑得更厲害,又挽著他的臂彎,領著他朝聖米榭廣場而去。
「走走走,咱們到聖米榭廣場逛逛吧!」
安垂斯不但問不到半個字答案,還多出更多疑惑問號,又莫名其妙被拖去陪她逛街,看在躲在不遠處的牆角偷聽的瑪卡眼裡,不禁哭笑不得的直搖頭。
他果然應付不了。
不過,奇怪的是,以她女性的直覺,她可以肯定瑟妮兒對安垂斯並沒有半點惡意,也不是在使什麼詭計,唯一可疑的地方在於瑟妮兒對安垂斯的態度,那樣親暱、那樣熟稔,彷彿他們早已認識許久許久了。
瑪卡沉吟片刻,忽地掏出手機來按下一組號碼。
「喂,曼卡嗎?我是瑪卡,緊急優先,我要你幫我請人調查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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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怕失敗,只怕失去再奮鬥的心,安垂斯非常瞭解這點,因此雖然一再被瑟妮兒耍得團團轉,他並沒有氣餒,三個多星期來依然天天去找瑟妮兒要答案,反正他也不討厭她……
奇怪,他怎會這麼想?他討不討厭她,這件事根本不重要,不是嗎?
安垂斯疑惑地甩甩頭,甩去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再檢查一下皮夾裡的錢夠不夠,然後出門。
他並沒有忘記愛達,她早就先他一步出門去找那三胞貽了,事實是,愛達和那三胞胎居然很混得來,有大半時間都乾脆睡在瑟妮兒家裡,不過這樣也好,起碼愛達確實把那三胞胎絆住了。
現在最麻煩的問題是,愈來愈多瑟妮兒的追求者冒出來,而且每一個都把他當作頭號情敵,他實在很擔心某天會被莫名其妙的暗殺掉。
瞧,眼前這位就是,一個大大咧咧的美國人,竟然一見面就想親瑟妮兒……
請等一下,誰要親她又關他什麼事了?
安垂斯捏捏鼻樑,開始有更年期的感覺了,而身旁,瑟妮兒咯咯笑得很開心。
「吉姆,巴黎的夏天並不會太熱,請你冷靜一點,OK?」她及時推開一張厚厚的豬嘴,喜歡吃豬肉不表示喜歡親豬嘴。「你不是說十一月才能來巴黎嗎?怎會現在就來了?」
吉姆也扔了一張英文報紙給她,這回是瑟妮兒和安垂斯在塞納河畔散步的照片,瑟妮兒滿不在乎的瞄了一下。
「焦距不太準。」
吉姆啼笑皆非地橫瞪安垂斯一眼。「你跟他來真的?」
瑟妮兒聳聳肩。「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為什麼是他?」吉姆憤怒地抗議。
「因為我迷上他的身體,想再替他多畫幾幅裸體畫像。」
吉姆沒有注意到那個「再」字。「我可以幫你找更好的……」
「要找模特兒我不會自己找?」瑟妮兒不耐煩地往上翻了一下眼。「問題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呀!」
「我不相信!」
「那你就去找個最好的模特兒來給我看,如果真比我身邊這傢伙好的話,我就換人,OK?」
「這傢伙?是在說我嗎?」安垂斯喃喃道。
瑟妮兒失笑。「就是你!好了,好了,別管他了,我們還得趕去參加海蓮娜的天鵝湖開幕演出呢!」
又或者是——
「哈克登,好久不見,這回多久了?」
「九個月。」
「啊啊,對,九個月了,怎樣,這次照了多少照片回來呀?」
「先別管我照了多少照片,瑟妮兒,請問一下,你身邊那傢伙是誰?」
「咦?沒看見我勾著他的手嗎?我的舞伴啊!」
「該死,為什麼是他?」
「為什麼不能是他?」
「因為……」
接下來,又是一大串重複再重複的對話,只是不同口音,聽到不想再聽了。
也可能是——
「★△#&◇%*@……」
「對不起,巴度培,你知道我不懂希臘語,麻煩你講法文或德文好嗎?英文我也大概聽得懂一半啦!」
「#&*▲他◎#@&為什麼△@&#%?」
「抱歉,我還是聽不懂。」
「◎&#@&*不可以☆#@%&#@……」
「你好像在生氣耶,你在氣什麼呢?」
「&$*%▲@*#%★#%#&*……」
「好好好,麻煩你先找好翻譯來再說,可以吧?現在,很抱歉,我還要和安垂斯去參加瓊恩的銅雕展,失陪了。」
於是,安垂斯又被拖去陪她參加這個展、那個展,好像是她個人專用的男伴,還是註冊登記有案的。有時候還得陪她上傳統市場買菜,聽她跟人家討價還價叫的不亦樂乎,然後陪她回家去做菜,當她的試吃員。
而他到現在為止的成果呢?
零,他連半個字答案都還沒問到,每一次他開口,她總是有辦法一耙倒打回來,打得他左支右絀反擊不成,又被她拖去聽歌劇。
但奇怪的是,他並不生氣,也愈來愈不急於要立刻追出答案來,甚至開始習慣「陪伴瑟妮兒」這件事,不,他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習慣陪伴她了,雖然做的是不同的事,但是……
慢著,他……老天,他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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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僕人的引領下,瑪卡進入裝潢古樸高雅的客廳內坐下等候,不一會兒,那女人就出現了,她馬上起身直接叫出那女人的本名。
「畢宛妮。」
瑟妮兒怔了一下,旋即笑了。「好久沒聽人叫我這個名字了。請問你是?」
「安垂斯的姊姊。」瑪卡大聲說,以為對方會嚇一大跳,或者斷然否認,屆時她就可以把皮包裡的調查報告拿出來丟到對方瞼上去,看對方還想如何辯解。
沒想到瑟妮兒反而又笑了。
「是嗎?」她突然勾勾手指頭。「請跟我來一下好嗎?」
瑪卡狐疑地跟著瑟妮兒左轉右拐來到一間鎖上的房門前,待瑟妮兒開鎖後再尾隨瑟妮兒進入,只一眼,她便震驚的喘了一聲。
「天!」她緩緩轉動身軀,環顧四週一幅幅美麗的油畫。「安垂斯!」
「真美,對不?」瑟妮兒徐徐走到那幅《我愛你》的油畫前,與那雙深情款款的紫眸相對。「他是這世上最美麗的男人!」
「我從來不知道安垂斯也有如此熱情的一面,」瑪卡低喃。「他真的很愛你,不是嗎?」
「是的,他愛我。」
「而你也同樣愛他。」瑪卡很肯定的說出這句話。
否則瑟妮兒絕畫不出這些畫來,安垂斯對她的愛都在這些畫中,而她對他的愛也都在這些畫中,同樣濃烈,同樣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