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桑韶翎差點把口中的咖啡噴出來,微慍道:「淳詩萍,妳這個大色女,害我差點被咖啡噎到!」
「咖啡又噎不死人。」淳詩萍涼涼地癟嘴,眼神卻犀利地盯她。「反應那麼大幹嘛?作賊心虛?」
「妳才作烏賊心黑咧!矮子矮,一肚子拐!」桑韶翎跳腳罵人。可惡的淳詩萍!明明比她矮一個頭,卻老是在她頭上動土。
「矮又不犯法,短小才精幹啊。」淳詩萍毫不在意她的怒氣。「妳火氣很大哦……一定是慾求不滿,引起內分泌失調,造成行為脫序……」
「淳詩萍!」桑韶翎很想扁人!如果不是在自己的店裡面,她已經當場行兇了。現在卻只能克制自己,顧左右而言它:「阿……唐呢?」
「來了半個鐘頭才想到他?」淳詩萍一本正經地搖頭。「唉……多情總被無情惱,可憐的阿唐。」
「妳……不要亂講!」她怎麼會有這種損友!桑韶翎實在懷疑自己的擇友眼光。雖然這家婚紗攝影店在兩個好友的共同打理下,生意火爆,財源滾滾。
「妳很清楚我沒有亂講。」淳詩萍毫不留情地指控:「都已經長跑十年了,妳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給他一個名分啊?」
「我和阿唐是哥兒們!妳最清楚狀況的,不是嗎?!」桑韶翎快被氣暈了。
「不清楚狀況的人是妳。」淳詩萍冷面冷語:「有幾個哥兒們能像他那樣任勞任怨、心甘情願被壓搾的?」
提到這個,桑韶翎略感愧疚。她的確很不務正業,只顧在雜誌社當特約攝影師,對三人合夥的這家店沒有用過一點心思;這當然是因有兩位好友的縱容,尤其是唐惠軍。十年前,她還在讀高二時,在一個攝影展認識當時是大二生的唐惠軍,兩人的友情難得地持續至今。他是她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和他談戀愛,即使在秘密結婚以前。
「妳們兩個幹嘛?神情這麼凝重?」身材高壯的唐惠軍抱著一台相機笑咪咪地走過來。「店要倒啦?」
「我呸!」淳詩萍惡狠狠地瞪他。沒出息的男人!枉費她用盡心機替他爭取名分,他居然一見到桑韶翎,只會傻笑?!
「現在的女人是怎麼啦?」唐惠軍莫名其妙地搖頭。「眼神都這麼凶狠?」
「野蠻女比較吃香。」淳詩萍繼續給他瞪下去。
「才怪。」唐惠軍一針見血。「就是因為這種不正確觀念的誤導,才會把男人都逼去娶大陸新娘、越南新娘,台灣土產高價滯銷。」
「唐惠軍!」淳詩萍怒火中燒。「你不要指桑罵槐!我才二十九歲!跟你一樣年輕!」
「妳才不要對號入座咧。」
「你……」
一旁觀戰的桑韶翎暗爽在心裡。伶牙俐齒的淳詩萍在唐惠軍面前卻完全佔不了便宜,真是應了那句古話:一物克一物。
「韶翎,」只要面對她,唐惠軍就心曠神怡、笑容可掬。「妳這次去日本半個月,一定很想念台北的美食吧?今晚想去哪裡打牙祭?我請客。」
「我要吃台塑牛排!」搶美食從來不落人後的淳詩萍舉手。
「妳是陪客,沒有發言權。」唐惠軍把她的手壓下去。
「唐同學!你真是有異性沒人性!」淳詩萍氣得七竅生煙。
唐惠軍不以為意地微笑;他們是大學同學,吵吵鬧鬧十幾年。
一旁的桑韶翎正專心想著:怎樣才不會像昨晚那樣撞車?童羽凡是現代文明產物,只喜歡時尚的地方,像昨晚的「蠍」。應該選偏遠一點的地方……「對了,我們去貓空。」
「又要我當司機!」淳詩萍慘叫,真ㄙㄨㄟ!三人之中只有她會開車。
「妳可以不去,我們包計程車……」唐惠軍拉著桑韶翎向外走。
「我去!」淳詩萍立刻跟上去。開玩笑!有免費的食物,怎能放過?當司機也就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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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敞篷黑色BMW跑車在往郊區的公路上疾駛,駕車的美女長髮飛揚,引來不少同是駕駛者的驚艷目光。
葛琳卡充滿自信地緊握方向盤;這是童羽凡的車,卻更像是她的。因為他在台灣的時間很少,而且老是偷懶,任由她安排他的一切行程,她當然很滿意這種類似依賴的感覺。雖然童羽凡是喜歡速度的男人,看似永遠無法安定下來,然而,她有駕馭這個男人的信心,只要緊緊抓住每個和他獨處的時刻,自然能找到適當的時機。
副駕駛座上的童羽凡顯得心事重重。他在接近中午的時候醒來,她已經不見了,在床頭留張紙條說去工作。工作?他只能在台北停留兩、三天,她居然不陪他,卻去在意那見鬼的工作?!氣死他了!
回到自己的住處,換過衣服之後,他到葛琳卡的辦公室──其實是他的辦公室,但他很少來,總覺得自己不適合坐辦公室。
整個下午,身為特助的葛琳卡向他報告各項行程,他腦子裡卻老是閃出那個滑溜的女人。他從來不曾為女人心神不寧,即使結婚兩年以來,他也沒有花心思去經營婚姻和感情……他最近是不是生病了?為什麼這麼不正常?
「羽凡,明天一大早的飛機,我會morning call。」
「嗯。」童羽凡點頭;他從來不care這些瑣事,反正葛琳卡會處理得有條不紊,她是很有效率的女人。
「到了上海之後,阿文會去接你,你別跟他去喝酒。」
「嗯。」童羽凡覺得好笑;他每次出國,她總是這樣諄諄叮嚀,很有做妻子的味道,而且,她從來不掩飾自己做「童太太」的強烈企圖。這當然不可能。她只能是工作上的女人,永遠會是。他絕對不允許和自己有親密關係的女人黏在身邊,雖然曾有不少人試過……
「如果走得開,我這次也很想跟你去上海看看,聽說它現在已經晉陞為世界級的大都會。」
久經情場的童羽凡當然不會聽不出來她話裡的真正心思,但他繼續裝傻,保持沈默。那位正牌的「童太太」現在在幹什麼?和誰在一起?為什麼對他總是全然的不聞不問、漠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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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一定是煞星罩頂!和童羽凡大眼瞪著大眼的桑韶翎很想拔腿就跑。
「是童羽凡耶!他居然會來這種簡陋的地方……」淳詩萍興奮地張望,卻察覺到好友的怪異。「哎,妳也被他煞到了哦?」
「妳閉嘴。」桑韶翎真的很火大;她已經躲到木柵的山腰上來了,居然還會碰到他?!台北有小到這種程度嗎?她現在應該怎麼辦?躲到桌子底下?想著想著,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山腳下的台北夜景……
她居然假裝沒有看到他!童羽凡恨不得衝過去把那個冷血的女人的頭扭過來!
「羽凡,裡面有位子。」葛琳卡走到他身旁,發現他的眼睛固著在某處,她順著看過去……「你認識他們?羽凡。」
童羽凡回過神來。「不。」然後,突兀地轉身走開。
葛琳卡以風情萬種的眼神再看過去一次……不過是兩個很普通的女人嘛,絕不是對手。她昂首闊步地離開。
聽見遠去的腳步聲,桑韶翎才將臉轉回來;剛才她真怕他會走過來。在兩個好友面前,她沒把握自己能夠鎮定。
「那個女人很欠扁!」淳詩萍忿忿不平。「童羽凡的作風那麼親切,完全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怎麼會跟這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女人在一起?」
「不要談論別人的八卦。」唐惠軍不在意地吃著桌上的菜。
「不是別人!是我的偶像!」淳詩萍人矮志氣高,從來不隱瞞自己想嫁入豪門的偉大志向。「童羽凡咧!女人就是要嫁那種男人,多金、英俊、有才華。」
「是這樣嗎?」唐惠軍若有所思地看著坐在對面發傻的人。「韶翎?」
「我……」桑韶翎仍是驚魂未定,無法回答。
「你問她怎麼會准!」淳詩萍不贊同地搖頭。「她根本是有『金龜婿恐懼症』好不好!」
有誰知道她已經嫁了所謂的金龜婿?桑韶翎很想笑,但現在什麼心情都沒有,就怕「某金龜婿」突然冒出來。她痛恨說謊,不想在最好的朋友面前說謊。
「因為她不向錢看,這樣的心態很健康。」
「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向錢看!她有錢得要死!」
他們一定要這樣當面討論她嗎?桑韶翎啼笑皆非,但無力加入,她正在想等一下要去哪家廟裡收驚。
「詩萍,我以為女人最在意的,應該是男人的專一。」唐惠軍意有所指地瞄悶不吭聲的人一眼。「像我這種稀有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