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聽得懂!我國文程度絕對比妳好!」他要抓狂了,她就是鑽牛角尖專挑他的毛病?「妳今天變成噴火恐龍了嗎?到處亂放火!」
「什麼?你說我是恐龍妹?!」
「還是妳吃到炸藥了?都可以把這房子炸翻了。」
「你看!你看!」她氣得狂噴眼淚,將憋了一整晚的悶氣一古腦兒吼了出來,「臭蠶寶寶!你就是不懂得憐香惜玉,你可以去哄她,卻只會來吼我,凶巴巴的,一天到晚亂生氣,比七爺八爺牛頭馬面更難看!我上輩子欠了你什麼啊,這輩子倒楣跟你做鄰居,連吃個飯都要受你的氣!」
「喂,妳……妳別又哭啊。」
他被她的淚水給嚇到,餓肚子的是他,該哭的不是他嗎?
他更用力地按住她的肩頭,不敢再大聲,但仍然很堅持地「問候」她說:「湯淑怡,妳到底怎麼了?刀光劍影的,好像在演武俠片。」
她脫口就嚷道:「我不演武俠片,難道我還演……」
她住了口,難不成她還演愛情文藝片嗎?!
原來──就是「愛情」兩個字在作祟,因為在心底對他有了那麼一點點的感覺和在意,竟教她變成了一條名副其實的糖「醋」魚!
天哪!她嚇得捧住自己的臉蛋,她從來沒想過喜歡蠶寶寶的!
她只是喜歡鑽進他的房子,喜歡吃他作的菜,喜歡窩在他溫暖的沙發上,喜歡裹在那條輕軟的毯子裡,喜歡跟他聊天,喜歡看他自信的神情,喜歡他開玩笑,喜歡他的笑容,喜歡那張帥帥的臉──
而此刻,她抬起頭,望向這張皺著眉頭的帥帥臉,那大大的黑眼珠子裡好像打滿了問號,也似乎在生氣,但她知道他不會真的生氣,他只是喜歡大聲說話,其實骨子裡是一個很善良、體貼、上進、認真、顧家的大男生……
嗚嗚,他有那麼多優點嗎?那麼,她除了是他口裡的天兵、糖醋魚,她在他心目中又佔了多少的份量?
不敢想了,充其量他們只是鄰居罷了,他很快就會搬走,以後在公司也在不同的樓層,業務又沒有往來,頂多是在餐廳裡打聲招呼罷了。
唉,淒涼啊,冷風陣陣吹呵……
「喂,妳怎麼不說話?」桑宇帆見她神色恍惚,緊張地搖了搖她的肩頭,更將她往他懷裡帶去。
「我……」
她突然感覺到他雙掌的力道,這才發現他一直按著她的肩頭。
剛才他不也用這雙手「抱」著那女人?不知道有沒有洗過哦?
好像有什麼奇怪的味道?她好奇地嗅了嗅,聞了聞,鼻子皺了皺,眉頭也皺了起來,因為她聞到了「粉味」。
她猛然按住他的胸膛,用力將他推了開去,瞪大眼睛看著他的白襯衫。
「桑宇帆,你不要碰我,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哪有什麼味道?」他舉起兩隻手臂聞著。
「惡!這裡還有唇印!」她伸出食指,狂指他的肩膀。
桑宇帆往自己的左肩頭一看,果然印著一個鮮紅性感的女人嘴型。
天!他已經使盡力氣將蓁蓁撐得遠遠的,這是什麼時候印上去的?
就算印上去,也不過是弄髒衣服罷了,糖醋魚又怎會抓狂得好像他十惡不赦該下十八層地獄似的?
真是一個瘋狂又莫名其妙的夜晚。
情緒立刻被傳染,他也跟著抓狂,立刻解開襯衫鈕扣。
「這衣服我不要了!」
「你去表演脫衣舞,我進去了。」
湯淑怡石破天驚地踢走他的踏腳凳,再以前所未有、最精確迅速的手法打開她家的門鎖,一個閃身進去,就碰地關上門。
「喂!糖醋魚!開門啊!妳把話說清楚啊!」
他才脫下一隻袖子,另一隻袖子仍懸在手臂上,立刻撲上去拍鐵門。
裡面沒有回應,他還聽到狠狠地內鎖上閂、扣上鐵鏈的聲音。
「糖醋魚!糖醋魚!妳不吃飯了嗎?我就是等妳吃飯啊……」
「阿桑,沒用啦。」背後突然傳來聲音。
他驚訝地轉身,原來是對面的司機老大,一向早睡早起的他,此刻正對他搖頭歎氣,打了一個呵欠,再關起了半開的鐵門。
一條走廊上,只見有門的地方,就有人影紛紛閃了進去,接著便傳來此起彼落的關門聲音,還伴隨著幾句看完熱鬧、意猶未盡的評語。
「把馬子不能這樣把啦……」
「阿桑竟然罵小湯是恐龍妹,他這下子完了……」
「女人心,海底針,恐怖喔……」
「無冤無家,不成夫妻啊……」
「小湯喜歡他都不知道,真是呆頭鵝……」
什麼?!桑宇帆一雙手懸在半空中,再也捶不下門。
耳朵嗡嗡響,腦袋轟隆隆,這是哪一國的語言?為什麼他完全聽不懂「喜歡」兩個字所代表的背後意涵呢?
第九章
他今天一定要逮到她,問個明白。
呃,該問什麼呢?好吧,就問她那天為什麼發飆?為什麼跑出去那麼久?明明叫她先洗菜等他呀,人家當老婆的不都會等老公回家……
想到哪裡去了!他抓了抓頭髮,或許他最近得了妄想症了。
「阿桑,等我們小湯啊?」老劉一面瞄著電視,一面跟坐在警衛室外面幫忙守門的他問候一下。
「都十點多了,還不回來?」桑宇帆皺眉看表。
早知道就先問她今天是否加班了,這才不會讓他像只笨驢似地豎起一整晚的耳朵,為的就是聽到隔壁的動靜。
最後實在是等不下去了,乾脆到樓下大門堵人。
手機就在口袋裡,他隨時可以拿起來找人,大可不必在此「癡癡地」等候;然而,他又有所「堅持」。畢竟不是真的表兄妹,又是男女有別,而且已經造成鄰里間的「誤會」,看來還是要適當地「保持距離」,就算是關心她,也不能表現得太露骨……
見鬼啦!他就是關心她、留意她、緊張她又怎樣?!都這麼晚了,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遊蕩,性子又糊里糊塗的,萬一出事怎麼辦?
他倒抽一口氣,焦急地站了起來,立刻拿出手機用力按號碼。
馬路邊慢慢地停下了一部賓士跑車,他見到坐在前座的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機收回口袋裡,坐回凳子上靜心等待。
可是坐在車子裡的湯淑怡還沒有下車的意思,她不曉得拿出什麼東西,然後車內的燈亮了,開車的男人靠了過去,兩個人同時低下頭,從這個角度看不到他們雙手在做什麼……
為了端正社會風氣,禁止兒童不宜的畫面出現,大俠桑宇帆二話不說,勇往直前,衝到了跑車邊,用力拍了拍車頂。
「下車!下車!這裡劃紅線不能停車的。」
「蠶寶寶!你怎麼在這裡?」湯淑怡開了車門出來,頓時脹出一張蘋果臉,趕忙挪了身子,徒勞地想擋住車內男人的視線。
「他是誰?」哼,她擋,他還想看呢。
「是吳副總啊。」她緊張地小小聲說著,就快要昏死過去了。
「什麼?」
「嘿,桑副理,好巧,你住這附近?出來散步?」吳嘉凱也下了車,驚喜地打聲招呼。
「是的,我就住這棟大樓。」桑宇帆鎮定地往身後的大樓指了指。
「你們住在一起?」吳嘉凱更驚奇了。
「是的。」
「喂!蠶寶……呃,桑……」湯淑怡不習慣喊他桑副理,一口氣噎在喉間,只覺得天旋地轉,日月無光,身敗名裂,再也難以抬頭見人了。
為免蠶寶寶繼續亂說話,她先下手為強,慌張地說:「副總,不是啦,我們不是住在一起,是住在同一棟大樓而已。」
「住隔壁。」桑宇帆很樂意地補充說明。
「喂!不要講了啦。」
「你們表兄妹感情這麼好,房子也買在一起?」
吳嘉凱好奇地發問,不過顯然那對「表兄妹」已經將他當成透明人,自顧自地吵起來了。
「妳這麼晚才回來?」
「我們事業發展部聚餐啦。」
「為什麼是吳副總送妳回來?」
「副總也送別的同事回去,還有技安、艾咪、龔姐,大家都順路,我剛好是最後一個。」
「你們剛才在車裡做什麼?」
「講話啊。」
「講什麼話?看什麼東西?」
「講什麼話?就是講中國話啊!我還講笑話嗎?」湯淑怡受不了了,氣得遞出手上的資料袋。「你要看嗎?這是我擬好的英文簡報初稿,我突然想到幾個不懂的產品專業術語,就一路問副總問回來了。」
「哦?」桑宇帆不覺望向了吳嘉凱。
隔岸觀火的吳嘉凱趕緊點點頭。
湯淑怡早已忘了此人的存在,一直憋著的悶氣讓她的聲音哽咽了。
「姓蠶的!不,姓桑的蠶寶寶,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我回來都很累了,還要讓你拷問?你神經線能不能絞緊一點、正常一點?」
看她一臉委屈,紅紅的蘋果臉好像要滲出水珠,桑宇帆的氣勢弱了,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臂膀,柔聲說:「是了,那天妳發神經,今天換我發神經,大家扯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