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她在笑,對誰在說著話。說著什麼呢?隔著距離、人聲,那笑顯得無聲,極突然地,一剎時竟教他猛地揪心。
他不禁踏前一步——下,她不是一個人。她的笑……她對著一個男人笑。
看清那個男人是誰時,他全身忽然一緊,內心一陣狂躁,胸中一股怒火熊熊竄起,狂亂焚燒起來。
他大步走過去,狠狠拽住她的手,抓得緊緊的,恨不得捏碎似,冷酷說;「我不是要妳等我?妳在這裡做什麼?!」
「啊!」張明美吃痛叫一聲。看清是他,驚愕又詫訝,楞站在那裡,睜大著眼看著他。
「英傑!」林佑福很意外,不無驚訝。
周英傑眼光這才冷冷移向林佑福,不無傲慢。
「是你!」是嫉妒吧?胸口那熊熊燃燒的怒火。他不肯也不會不願承認,卻又控制不住。
哪是現在才看到林佑福,卻故意對他視而不見。
「你跟明美……」林佑福自然叫著張明美的名字,看看他,又看看張明美。
明美?周英傑冷冰的眸子縮起來。
他沒回答,反問:「你跟她約在這裡見面?」
「啊,不,我們是碰巧遇到。」
「碰巧?」真就有那麼巧?周英傑陰沉的眼仍佈滿懷疑,毫不掩飾地直瞪著林佑福。
林佑福搔搔頭,笑說:「我不知道原來你跟明美在一起,明美沒提過。」
聽到自己的名字,張明美猛震一下,彷彿突然才感到周英傑拽住自己的手,掙動了一下,掙不開,慌惶抬頭,緊張慌亂的關係吧,眸光盈水,有點可憐兮兮。
「明美,」林佑福又笑。「沒想到妳跟英傑在交往。」
「啊,不,那個——啊!」
手被狠狠更加用力抓捏住,輕叫出口。她不知所措地望著周英傑,不知他究竟想怎麼樣。
「英傑,你這樣會抓痛明美的。」林佑福注意到。
周英傑冷冰的黑眸又一縮,眉一挑,反而將張明美抓得更緊。
「佑福。」顏玉婷走過來,伸手挽住林佑福。發現多了一個周英傑,黑玉亮又柔潤的眼眸眨了眨。
周英傑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手仍緊拽著張明美。林佑福幫他們介紹後,他仍僅是點個頭,缺乏紳士禮儀。
「你好,周先生。」顏玉婷大方的伸出手。
周英傑只好放開張明美,回禮輕輕一握。「妳好。」
臉色這時已經不再那麼陰沉,口氣也不再硬邦邦,姿態也鬆緩下來,不再那麼緊繃。他看一眼美艷的顏玉婷,又看一眼林佑福,表情平板,不露聲色,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時間快到了。」林佑福說:「英傑,你們也一起上去嗎?」
「我們不——」張明美下意識開口。
「不了。」周英傑立刻一口否決,重又拽住張明美的手。
「可是明美不是……」林佑福微有點詫異。但看他們的樣子,禮貌地不多追問。「那我們先上去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張明美忐忑不安,被拽住的手感覺在發燙,禁不住偷覷周英傑一眼。
「跟我來。」周英傑拽著她沒放,大步往外走。
專制、蠻橫、不容拒絕,彷彿張明美是他所有物。張明美被拽著,又掙不開,被迫跟著。周英傑走得很快,她踉蹌一下,他根本不理會,她只好不時小跑著,追著他的速度,以免跌倒。
天色已經暗了,街道忙碌繁亂,人行匆匆,不小心就會撞到人。周英傑近乎橫衝直撞,張明美被拽在後頭,幾次被撞著吃痛,卻不敢出聲,就算叫了,他也不會理會。
一路將她拽著,快到公司大樓時,經過一處暗巷,周英傑忽然拐進去,粗魯地將她拖到身前,推到牆上,跟著,高大的身子立刻壓上去,雙手壓制住她,不發一語,狂烈粗暴地密密親吻起她。
「唔……」張明美來不及驚惶詫訝或失措,整個人已被牢牢壓制住,無處可逃可退。
他將她緊壓在牆上,高大的身體緊壓貼住她,她可以感覺到他身體的鼓動。隔著薄薄的衣裳,她可感到他結實富有彈力的胸膛,緊壓著她的胸,他緊實修長有力的雙腿叉貼在她腿間,頂著她某個柔軟的敏感處。身體莫名地熱起來,緊緊被叉貼著的雙腿也發熱著,那某個柔軟幽密的敏感處更是無端熱燙起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有些恐慌、有些迷亂,不敢對著他的眼,只能緊緊閉上雙眼。
因為常年運動健身的習慣,周英傑有著強健的身材,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緊實的腰腹——從腹部到臀部到大腿間,線條緊繃肌肉僨張,充滿男性的力與美,即便隔著衣服,也能輕易感覺出來。
張明美閉著眼,那感覺更清晰,微覺得有點羞恥,但更多的是迷亂,身體軟弱而無力,不聽使喚。
忽然,他停下來。
彷彿一切天旋地轉在霎時停住,她從暈眩中被拋回來,重新找回著力感,怯怯地,慢慢地睜開眼睛。
立刻就對上他的雙眸。他黑眸灼亮,像在燃燒似,在暗中顯得幾些詭異。
她怯怯望著他,無法出聲;他緊緊盯著她,也不出聲。
他緩緩俯下臉,作勢親吻她,她不禁閉上眼。
唇瓣要接觸之剎,他突然頓住,腦中掠過她對著林佑福的笑,那往事斷片,心裡一陰。
「下賤。」從齒問冷冷擠壓出這鄙夷輕蔑。
她猛然睜開眼,眼底迅速淹了一層霧水,不相信似地望著他,眸裡抹著受傷的表情。
「妳這種女人就是這麼廉價。」他在她受痛的傷口上,又狠狠加上一刀。
為什麼要……他知不知道她要鼓起多少勇氣才能面對他引他卻毫不留情地刺傷她……
他作勢轉身,她猛然抓住他,使勁將他拉過去,雙手用力扳住他的臉,拚命似瘋狂地親吻住他的唇,吻了又吻,狂暴迷亂,又舔又咬、又吮又吞似。
「我就是賤!就是廉價!」大聲叫了出來,推開他大步跑開。
淚眼模糊,終是掉下來,糊了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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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樣,以哭泣做結束就好。
哭了一晚,第二天兩眼紅腫,整個人無比暗淡。表表姑卻一早打電話給她,催她房租,郊區鄉下她媽媽住的屋子還得按時給表表姑房租,張明美只好勉強打起精神,把自己稍微整理一下,至少看起來不那麼狼狽。
天塌下來,也只是她自己頭上的天垮下來,別人的天還是高高橫在那裡。同樣的,即使有一天世界末日來了,也只是她自己的世界到了末日,別人的世界還是一樣繁華如錦,充滿狂歡。
照多年的習慣樂趣,發薪那天,她就應該把錢領出來,但房子的貸款已經下來了,以後開始會從她帳戶自動先扣繳利息,所以那天她只是查看而已。但也許,還有另一個深層,她說不出的原因吧。時而掠過的那鄙夷的眼神……把錢一張一張攤放在桌子上的樂趣,突然之間,讓她感到無比的卑微羞慚……
除了表表姑的房租,還有她媽媽的生活費,她想想,領了一萬出來。領了這些錢之後,帳戶剩下的錢就不多了。這個工作是做不下了,現在又一貧如洗,每個月都必須固定繳納貸款,還有房租、她媽媽的生活費……張明美不禁一臉黯淡。
咬緊牙,再忍耐一下,可不可以呢?
內心掙扎交戰。不離開的話,還要被輕視到什麼樣的程度?但她存款已經沒了,剩下的也沒多少錢……
咦?!
她猛然頓住,睜大眼睛瞪著銀行明細表。
那麼多阿拉伯數字……個、拾、佰、仟、萬、十萬……
她不禁吸口氣。她的帳戶居然多出了三十萬!
會不會是銀行弄錯了?剛想轉身回去,心中驀地一揪——三十萬?!
啊!三十萬!剛好就這三十萬!
難怪蕾貝卡會莫名其妙跟她說那些話,問她拿到錢了沒有;難怪會計部那些同事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在她背後竊竊私語;難怪周英傑會說她廉價,輕蔑地罵她賤。
難怪!
這原來不是哭泣就能做結束。她還要吞受這更大的屈辱、更多的蔑視……
第九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耶誕夜,上海外灘。
「英傑?原來你這在裡,我找了你半天。幹麼躲在房間裡?」黃大傑敲開周英傑飯店的房間門走進去,邊說邊鬆開領帶,呼吸間帶著明顯酒味。
「你怎麼上來了?我不是把會場交給你了。」周英傑倒杯水給他。
黃大傑咕嚕喝了幾口,揩揩嘴角水漬,咧嘴笑說:「你這個老闆都不在了,我這個湊熱鬧的,不開溜還留在那裡做什麼?」
「你上來了,那會場怎麼辦?」
「別緊張,還有田經理他們頂著。」田經理是AJ上海分公司負責人,也是今晚慶祝會主要籌畫人。
「田經理嗎?」田經理是AJ在上海當地直接招聘,復日一大學畢業,曾在外企工作數年,能力很強,英語流利,而且亦通法語,重要的是善交際、處事圓熟、溝通能力強。周英傑放下心,也不催黃大傑回去會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