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氣派的辦公室裡,一名五十來歲的男人正疾言厲色地訓斥著兒子。
「都二十六歲的人了,還這副吊兒郎當的德行,叫我將來怎麼放心把所有的事業都交給你?」他對兒子的不成材感到憤怒。
對面的尚志澔聽了只是撇嘴,「我也沒打算接。」身為企業家的第二代,物質生活雖然不虞匱乏,相對的也少了一般人的自由,肩負的沉重心理壓力更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你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你沒打算接?」
面對父親又要湧上的怒氣,尚志澔只是習慣性地不作聲。
父子倆一個是怒氣沖沖,另一個則選擇不予理會來做為抗議,到最後自然又不歡而散。
煩躁地進了電梯,尚志澔隨手解開襯衫上頭的一個扣子,由著情緒繼續在心頭發酵。
這時,電梯在其中一個樓層停了下來。
尚志澔正覺得不耐,電梯門一開,赫然見到站在外頭的曉凡。
因為出版社就位在這棟辦公大樓裡,趕在下班前來交畫稿的曉凡正準備離開,才剛踏進電梯--
「是妳?我們又見面了。」意外的情緒趕走了尚志澔心頭的煩躁。
她只是點了下頭,表示對他有印象。
「看來我們還真不是普通的有緣。」
是不是有緣她是不清楚,只是意外會再碰到眼前這個人。
見她沒有搭口,尚志澔回想剛才她進來的樓層,若他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家出版社。
「妳在那家出版社工作?」
曉凡頓了會才回答,「我替他們畫插畫。」
態度不疾不徐,一如他對她的印象,「聽起來很適合妳。」
「謝謝。」
她道完謝後便沒再往下說,尚志澔一時沒能來得及接上話。
通常跟女人在一塊時,算他沒開口,對方也會迫不及待找他搭話。
像她這樣,不多話的女生,他還是頭一次碰到,心裡忍不住好奇,究竟是因為她本身的個性,還是因為對象是他的緣故?
為了試探,尚志澔於是刻意重提那天的事,「那天在公車站牌前,妳實在是太傷我的心了。」
一般的女生聽到他這麼說,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通常都會嬌嗔個兩句,
她聽了卻是皺起眉來,尤其見他似乎沒有反省的意思,她直指出他的缺失,「你耽誤了很多人的時間。」
尚志澔一怔,沒料到會聽到她這麼說。
電梯在這時抵達一樓,曉凡走出電梯的同時聽到尚志澔說道--
「如果那時妳肯上車--」
「不管別人上不上車,你都不應該把車停在公車站牌前。」她一臉認真地指正。
如果說尚志澔原先還不是很確定,這會他也能百分之百的肯定,她的特殊絕對不單是針對他。
這個認知讓他對她的興趣更濃。
印象中,女人在他面前通常是積極的想表現,尤其是在得知他的家庭背景後更是一個勁的黏上來。
只有她,對他開的名貴跑車視若無睹不說,還煞有其事地糾正起他。
或許便是因為這樣,即便她沒有令人驚艷的外貌,他還是忍不住想接近她。
見對方只是迎著笑臉,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的話給聽進去了,曉凡沒再理他地舉步離開。
尚志澔跟了上去,「晚餐時間到了,我請妳吃頓飯。」
儘管對他突如其來的邀約感到唐突,曉凡仍是禮貌回應,「不用了,謝謝。」
「如果說我堅持呢?」
對眼前男人的行徑感到奇怪,她沒有理他地繼續走出辦公大樓。
「不過就是一頓飯,妳不會對我這麼殘忍吧?」尚志澔纏著她不放。
她不得不據實以告,「對不起,我不習慣跟不認識的人吃飯。」
尚志澔先是對她的老實感到詫異,跟著話鋒一轉,「那好,我先自我介紹,我姓尚,叫尚志澔,二十六歲,目前未婚。」
見對方就這麼煞有其事地介紹起來,曉凡覺得更奇怪了。
「妳呢?總不會連個名字也不告訴我吧?」
儘管覺得眼前的人很奇怪,但是人家都開口問了,她也不好太失禮,「程曉凡,程度的程、曉得的曉、平凡的凡。」
「好啦,既然現在我們已經認識,就可以一塊去吃頓飯了。」
「啊?」曉凡一怔,對眼前男人的思考邏輯來不及反應。
「走吧!」尚志澔伸手攬過她的肩膀邀她同行。
頭次碰上這種半強迫式的邀約讓曉凡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在想要如何拒絕,突然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兩個人同時回頭望去,只見一輛黑色轎車應聲撞上了一輛淡黃色金龜車,衝撞力道之強差點讓整輛金龜車翻了過去。
曉凡先是一愣,見到那輛黑色轎車上的駕駛非但沒有下車查看,反而油門一踩加速逃離現場,她連忙衝了過去。
第七章
警察局裡,梁致迅接到曉凡的電話匆匆趕來。
剛做完筆錄的她一見到他,一顆心像是瞬間找到了靠岸的港灣,緊繃的情緒一下子舒展開來。
稍早從醫院裡一到警局,她下意識地便要求先打個電話給梁大哥,彷彿只有聽到他的聲音才能讓她感到安心。
梁致迅一見到曉凡立刻大步走了過來,才要開口追問她發生什麼事,猛地發現她身上沾染著血跡。
「妳受傷了?!」他心頭一驚,沒等她回答便緊張地查看起她的傷勢。
一旁的尚志澔見眼前的男人從進門開始注意力便全集中在曉凡身上,這會甚至緊張地查看起她的情形,不禁好奇起他的身份。
「沒有,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
梁致迅一聽才鬆了口氣,「告訴梁大哥,到底發生什麼事?」剛才在電話中因為心急沒能追問清楚。
「有位小姐發生車禍,我們送她去醫院。」
梁致迅這才明白曉凡身上的血跡所為何來,「沒事就好。」看著她的神情像是一時還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不過那位小姐好像傷得很嚴重。」
「沒事的。」梁致迅先是安撫她,跟著才轉向一旁的員警,「通知家屬了?」
或許是他問話的語氣,員警雖然不清楚他的身份仍是恭敬的回復,「已經聯絡了。」
「傷者的情況?」
「目前還沒有脫離險境。」
瞭解了大概的情形,加上留意到曉凡臉上的疲憊,梁致迅同員警問道:「筆錄做完了?」
「已經好了,程小姐跟這位先生你們可以離開了。」
直到這時聽員警提起,梁致迅才注意到尚志澔的存在。
由於職業的關係,梁致迅一眼便認出了尚志澔,「是你?」意外會再碰到面。
尚志澔則點頭回應。
沒去多想兩人怎會碰在一塊,他同樣點了下頭後轉向曉凡,「回去吧!」
見曉凡跟著梁致迅就要離開,尚志澔想喊住她,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只能眼看著他們離去。
回程車上,曉凡看著梁致迅開車的側臉,「梁大哥……」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什麼事?」
「對不起,還把你找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別說傻話,不管什麼事情一定要在第一時間讓梁大哥知道。」哪怕只是虛驚一場,也要親眼看到她平安無事才能放心。
「可是你的工作……」
他沒有多想便脫口,「工作再怎麼重要也比不上妳的安全。」
曉凡聽了很感動,「謝謝你,梁大哥。」
「跟梁大哥還說什麼客氣話。」
梁致迅並末意識到自己寵溺的態度,兩人的互動看來是那麼樣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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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車禍受傷的正好是某位民代的女兒,加上肇事的車主又當場駕車逃逸,是以隔天報紙以不小的篇幅報導出這則新聞。
或許是因為看到新聞知道法網難逃,肇事的年輕男子隔天便主動出面到警局投案。
警方則依照法定程序通知曉凡跟尚志澔兩位目擊證人前來確認。
雖然說車禍當時肇事者旋即駕車逃逸,並末在現場多作停留,曉凡跟尚志澔還是憑著腦海裡的印象認出來人是冒名頂替。
承辦的員警一聽,「你們的意思是說,剛才那個人並不是昨天的肇事者?」
「雖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不過兩個人的髮型有很明顯的不同,感覺也不太對。」尚志澔回答得有些抽像。
「尚先生,能不能麻煩你說得更清楚些?」
尚志澔於是進一步形容,「當時開車的人是一頭鬈發,不是很長,大概就是比三分頭要再長一些……」
一旁負責繪圖的另一名員警聽著他的描述,試著在紙上描繪出肇事者的長相。
「五官一眼望去顯得比較凶狠,不像剛才那人那麼樣的畏縮。」
「還有呢?」
「鼻子稍大,身材看起來比較壯碩。」
儘管尚志澔已經盡可能說明對肇事者的印象,整體的感覺還是很籠統。
繪圖的員警於是將手上那張簡圖遞向曉凡,「程小姐,麻煩妳看一下這張圖,看是不是有什麼要補充的?」
曉凡認真地看了員警手上那張圖,沒說什麼便低下頭打開擱在腿上的背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