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若玫看了這一幕,困惑地凝視著沈弈方的側臉。看來林小姐很怕沈弈方呢,沈弈方在有信的地位真如她想像中的崇高嗎?看來是沒錯了,她是找到一座金山了,有得靠又有得挖是再好不過的了。
「你在想什麼啊?」沈弈方不習慣看她的沉默,拍了拍她的臉頰。觸感十分柔嫩,微弱的電流通過他的手指,令他的心頭輕輕一顫。
齊若玫很快地回神,不滿地瞪他一眼。
「拜託,少對我上下其手好嗎?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要親自幫我引見人事部主任啦。」又不是多熟,還摸她的臉,他可是個……同性戀哩。既然他是個同性戀,她就不該介懷才是啊,怎麼同性戀比個正常男人摸她還教人難以接受呢?
可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同性戀者啊,有溫文儒雅的氣質和體貼的心意,這麼好的男人……但是誰說同性戀是能從外表看得出來的呢?若是如此,那她就不會迷戀了學長一年多,最後心碎於他毫不掩飾的宣告。還是改天找學長聊一聊好了,省得自己在這裡迷思不得其所。
「我已經聯絡過王主任了,但我現在有會議要開,不方便陪你過去。」他向她指示了人事部的方向要她自個兒過去面試。
「我自己去啊?」她不相信地指著自己,有所乞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弈方拉下她的手,無可奈何地道。
「我是很想陪你過去,可是真的不行,我五分鐘後就要開會了,我得看他們準備得怎樣,而且有重要的客戶要來,不能不先到。」幫她引見王主任就很對不起良心了,她還得寸進尺地要他陪,這看在公司同仁的眼裡會作何感想?算是保護她吧,他絕不能花大多心力在她身上,否則她遲早會被流言給籠罩。
「哦?你在這裡是在做什麼啊?看起來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齊若玫看了眼四下,發覺有些人正竊竊私語地交談著。
沈弈方嘴角僵了會兒,猶豫著該不該把他的真實身份告訴她,但若她一旦得知了以後,可能又要橫眉豎眼的了,氣他不能直接把她帶進有信,而是要經過一關關的關卡,但他得對所有人公平哪。
「我在做什麼你以後就知道了,不急於一時嘛。」他是能拖就拖,至少她知道的時候他得不在場,生命才不會有危險之虞。
「是哦,不急於一時。」待會兒,她問王主任不就知道了嗎?他還怕她問。
「好啦,快點去吧,我要去開會了,不能陪你聊。」沈弈方用手上的文件夾拍拍她的頭,催促地道。「王主任不喜歡有人遲到。」
「你還真不陪我去啊?」她有些耍賴地道。
「不行。」沈弈方發覺自己不能再對她太過仁慈,只能逼自己扳起臉孔。
齊若玫看他嚴肅的神情,頗不滿地抱怨著:
「不陪就不陪嘛,幹嘛裝個死人臉哪?」她氣得跺了一下腳,朝他交代的方向走去。
她突兀地離開讓他想握住她的手落了個空。他奇怪地看著自己的手,他幹嘛想拉住她啊?這一切在遇上齊若玫後開始不正常,包括他一向強壯、跳動規律的心。
王主任的確很嚴格,而且很會拖,等到該她進去面試的時候早已過了中午,看著排在前頭的人個個一臉挫敗地出來,她也有些心理準備。誠如沈弈方所說的,他只能幫她到這一步,別人可都是從早上的第一場筆試中脫穎出來的,她倒省了筆試那一關。
但無意中從王主任口中得知沈弈方竟是有信的負責人後,她知道她的以後真的要靠他才能好過了。負責人哩!她認識的是有信的負責人呢,這教人怎麼能不高興得大聲歡呼啊!
也許是沈弈方的關係,王主任縱使沉著一張老臉,還是為難地叫她下個星期一開始來上班。只要能過了一個月的試用期,她就能正式地成為有信的行政人員;如果無法做完試用期,薪水則要扣半。為了一個月兩萬一的薪水,她是決心非熬過試用期不可的。
高興歸高興,但沈弈方為何要對她隱瞞他是負責人的身份呢?她無法釋懷,難不成他怕她會死纏著他不放?很不巧的,那正是她的計畫,只不過是想借他的有錢有勢、一表人才用一用,製造出他們倆很恩愛的假象,好向母親報仇。這應該不為難,反正他是個同性戀嘛,他又不會真的愛上她;而她更不可能會喜歡上一個同性戀,學長帶給她的教訓,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忘。
雖然他也幫她找到了工作,但,她是個很惡質的女人,不懂得做事不能得寸進尺的道理,所以,還是讓她壞一下吧。
瞄了眼手腕上的米奇老鼠手錶,已是下午五點四十分了,開始像個呆瓜站在辦公大樓前已是四個小時之前的事。她等了沈弈方四個鐘頭,過了下班時間卻遲遲不見他下來。有信的下班時間是五點整,那他怎麼還不下來呢?
「要不是我的良心會不安,我還真懶得在這裡等他。」齊若玫不耐煩地捶著身後的牆壁,以洩心頭無處可發的火。「四個鐘頭耶,我可以做多少事啊?」
沈弈方好歹也算是她的恩人,她理當當面和他致謝,好讓他知道她並不是不知感恩的女孩,但她幹嘛像發神經似的等了他四個鐘頭啊?到時候被他知道了多丟臉?
終於一個熟悉的身影由大門走了出來,立即攫住了她的目光。倚著牆壁的身子馬上站直,與原先想的不一樣,她還是拉不下臉向他道謝,只好背過身子向前走了幾步,等待他發現她、叫住她。
「齊若玫!」沈弈方開心地喊住前方的人兒,驚喜溢於言表。
齊若玫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馬上回頭,不然他就知道她是故意等他的了,因此她還是壓抑住心裡的狂喜,繼續往前慢步地走著。
「齊若玫!」沈弈方又大喊了一聲,懷疑她是不是沒聽到,於是兩步並作一步地跑到她面前攔下她。「你沒聽到我叫你嗎?」
「咦?是你啊,不好意思,我沒聽到。」齊若玫漾起抱歉的微笑,卻在心裡暗罵自己的裝模作樣。
過於高興的沈弈方沒看出她的異樣,疑惑地問道:
「你還沒回去啊?王主任告訴我你下午就面試完了。」
「哈、哈,我想說沒事嘛,就到夜市街那邊晃一晃,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晃回這裡來了。」齊若玫隨便找個借口敷衍道,怎麼也無法把心意向他說明。
夜市街到這裡隔了好幾條街,她還有力氣可以晃過來晃過去的,沈弈方輕易地就能拆穿她可笑的謊言,但他仍決定給她留一些面子。
「你真有時間。」沈弈方故作羨慕地道。
齊若玫不是聽不出來他話中的嘲弄,但為了未來著想,她還別和他吵架才好。
「沒辦法,我不想回家。」她口氣中有著無限的無奈,想讓他同情她。不記得是誰說過的同情是愛的開始?
「怎麼?和家人吵架?」沈弈方無法克制自己對她的關心,一生的憐憫心全被她引發出來了。
「唉!」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幽幽地凝視著他,開口道:「我又不和家人住一起,吵個屁啊?」
對她不文雅的用語,沈弈方無法置喙,任憑自己濫用著同情心。
「你一個女孩子住在外面,不危險嗎?」
「危不危險又能怎樣?我和我母親早就鬧翻了。搬出來一個人住是我唯一的意願,這幾年也只能草草地讀完高職,靠著單薄的薪水來養活自己……」說著、說著,她不禁激動地掩住臉,抽動著瘦弱的肩膀。
她悲傷的情緒來得太快,讓沈弈方不知所措地佇立在街頭,心裡只能同情她,就像同情當年和家裡幾乎絕裂的自己。
只不過家裡還是支持他讀完了大學,還是能讓他一個人到外頭創業;一切的退讓只為了讓他做他真正想做的事。
但齊若玫似乎沒他那麼幸運,他至少還能回家過過節,她卻只能孤單一個人看著別人享受著天倫之樂。
沈弈方的沉默讓齊若玫打開指縫偷偷地瞄了下他,發覺他眼底竟有薄薄的淚光,令她愣了會兒。能讓他浮上淚水,是她演得太逼真了嗎?
「我送你回去吧。」沈弈方甩開惆悵,搖了搖她不斷抽動的肩頭。
他說的話是她今天最期待要聽到的,但他眼底突來的淚光卻趕走了她心頭的喜悅,更教她介懷得不得了。
當年保護學長免於受到流言傷害的心又再度熊熊地燃起,她決定要保護他了,誰教他是她美好未來的籌碼,誰教他眼底的憂鬱牽動了她的心疼。
你送我回去,我用生命來保護你,她在心裡朝他說著,縱使他不可能聽得到,但她仍會堅持著。
「那就走嘍。」她伸出手拉著他,可愛的笑著。
對她的精神奕奕,沈弈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她的情緒也變化得太快了吧,應該有的淚水卻沒在她的臉上留任何痕跡,他懷疑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