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難道你打算一個人對抗他們全部?」
「不干你的事。」
「我知道,可是我無法坐視不管。」他不理會韓舊的拒絕。
「可惡!」安東尼終於失去了耐性。「連這傢伙一起教訓。」
安東尼下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可是偏偏有一個怯怯的聲音提出反對的意見。「最好不要,老大,這個多管閒事的傢伙叫賀星揚,據說和太子殿下走得很近呢。」
「怎麼可能?他只是個一文不值的平民!」安東尼怒吼著。
「可是我的確是這麼聽說的。」那個人仍堅持著他的意見。
「你這膽小怕事的傢伙,要是怕事就先滾好了。」
那位提出異議的同學帶著怨恨地瞥了安東尼一眼,急忙逃離現場。他決定去通知太子殿下這件事,他可不會笨到與太子身邊的朋友為敵。
結果喬雲和艾略特.溫莎在半個小時之後趕到了現場。但他們並未遇上那些為惡的貴族子弟,只看見韓蔭與賀星揚鼻青臉腫、滿身是傷地倒在地上。
「他替我擋了大多數的拳頭。」賀星揚在見到好友來援時,只說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
也就是這一句話,令韓蔭從此擺脫不了這三個人的糾纏。
無論他做什麼事、遇到什麼困難,這三個傢伙總要多管閒事地插上一腳。
他們根本不理會他冰冷的拒絕、沉默的抗議。基本上,他們對他的冷漠視而不見。
韓蔭相當不習慣他已經不再是個獨行俠的事實,但也驚駭地發現他竟然開始享受這種有人關心他的感覺。他開始喜歡和這幾個人混在一起,假日也常常和他們一塊兒打橋牌。
撇開這三個人的愛管閒事不談,他們打橋牌的高超技巧倒讓韓蔭十分高興。能找到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是一種幸運。而且他們思考的方式及知識領域也比那些庸碌之輩高明多了。
其實,在他內心深處已不知不覺中開始依賴這段真誠的友誼,只是他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而已。
☆ ☆ ☆
韓蔭在那三個傢伙的精心設計下過了畢生最難忘、也最愉快的生日後,竟然像個白癡般,一路帶著微笑回到奧林帕斯行星。
一直到出了星際空港,踏上黑帝斯城的土地後,他才又恢復平常的冷漠。
他戴上黑色的墨鏡,神情冷肅地跨上了一輛來接他的豪華轎車。
在車子駛離繁華的市區,彎入一條較偏僻的道路後,兩小群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四、五個不懷好意的少年攔住了一名年輕少女。
雖然車速極快,他也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但仍然看出了是怎麼一回事。
韓蔭原本不想理會的,但或許是他那些朋友好管閒事的個性影響了他吧,他竟命令司機倒車。
當車子停下來時,他打開車窗,朝女孩揚聲喊道:「上車。」
幾名青少年不約而同將眸子轉向他,包括那個被攔住的少女。
她穿著白色的學生制服,黑色的長髮鬆鬆地綁著兩條辮子,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神情漠然。
「我叫你上車。」韓蔭再次命令,銳利的眸光透過墨鏡直直射向她。
「別開玩笑了,你是她什麼人?」一名看來是那群不良少年首領的男孩子嚷道。「敢管我們的閒事!」
韓蔭不理會他,逕自盯著那女孩,「你到底要不要上車?」他的語氣是不耐煩地。
那個首領再次開口,「我警告你,她是我看上的馬子,你最好別──」韓蔭瞪向他的目光令他害怕的閉嘴。那是足以令人膽寒的冰冷眸光,即使隔著墨鏡,那痞子仍可清清楚楚地感到一陣直透骨髓的戰慄。
女孩終於拾起掉落在地的書包,靜靜地上了車。
幾名青少年只能呆呆地目送她上車,不敢有絲毫異議。不知怎地,這個戴著墨鏡的青年身上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陰森氣質,讓他們沒膽冒犯。
「謝謝你。」上車之後,少女只淡淡地說了這句話,便轉頭盯著窗外。
韓蔭掃了她清秀的側面一眼。她很年輕,大概只有十二、二歲左右吧?薄薄的、緊閉的雙唇顯示著不服輸的佩強。韓蔭輕輕撇了撇嘴角,泛起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笑意。只可惜她那雙放在膝蓋上微微顫抖的心手,洩漏了她心中的懼意。
「住哪兒?」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韓蔭這才發現她眼眸的顏色是一種不尋常的紫灰,睫毛很長,眼珠有一種奇特的透明感;像是從極高的地方俯視著世界似的眼睛。
「下一條街口讓我下車就行了。」她看了他一、兩秒,眼神的穿透力令韓蔭微微一震。
他點點頭,直覺地不想和她再多接觸。既然地無意讓他送她回家,他也用不著扮演護送嬌弱少女的勇敢騎士。
他讓她在下一條街口下了車。
她沒有多說一句話,點點頭便轉身離去。
韓蔭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這冷漠女孩的背影,她輕飄飄的走路方式彷彿不沾一點塵土,纖細的背影驕傲地直挺著。
這樣的走路方式奇妙地讓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彷彿如果她就這樣消失也不奇怪似的。
很特別的一個女孩子。
第二章
一直到銀河歷四一五年,韓蔭才第二次遇見這個奇特的女孩。
這一年他二十五歲,剛剛埋了死於睡夢中的韓冀,正式繼承家業。
韓蔭對租父的死亡一點也不感到傷心或遺憾。他們之間並不像普通的租孫一樣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韓冀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在生活上供應他吃穿,訓練他接掌家族龐大企業的老人而已。除此之外,他對韓蔭沒有任何意義。
在韓冀簡單而莊重的葬褸上,韓蔭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掉,漠然的神色不帶一絲失去親人的悲痛。
寥寥幾名前來參加葬禮的賓客私下議論著韓蔭的冷血,雖然他們亦不喜歡韓冀,有一些人甚至憎恨著他,但鑒於種種理由,他們依然前來觀禮,而且對韓蔭毫不哀慟的表現做了嚴苛的批評。
韓蔭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人的看法,他們和他無關。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幾個人是韓蔭真正在意的,就是他在軍校結識約三名好友。其他任何人,發生了任何事都和他無關——包括韓冀。
對韓冀養育他的恩惠,韓蔭認為打理好韓家的產業,以及為韓家訓練出一個出色的繼承人,就是最好的報答方式。
關於第一點,韓蔭有十足的白信可以辦到:至於第二點,他打算十年後再來煩惱。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為韓家教育繼承人,而是挽救韓家陷於危機之中的關係企業。
坐在專屬於他的磁浮跑車上,韓蔭瞪著眼前一面小型螢幕上顯現的財務報表,兩道黑色的濃眉微蹙。
顯然他那自以為是的租父做了許多錯誤的投資決策,而這些爛攤子要收拾起來還頗費力。他在心裡一一過濾著需要重整的公司名單,有幾家甚至早就應該關門大吉了。
正當他專注地凝思時,前座的司機突然來了個緊急煞車。
「怎麼回事?伊恩。」他問著擔任韓家司機多年的中年人。
「韓先生,前面似乎有一個人影。」伊恩的眼眸直瞪著前方。
韓蔭將眸光調往前方,窗外的景物因天色陰暗以及強烈的雨勢顯得模糊不清,不過他仍注意到有一條白色的人影搖搖晃晃地前進著。
「幸好這個人的衣服顏色夠顯眼,否則我就撞上他了。」伊恩喃喃地,慶幸自己沒有闖下大禍。
「開車吧。」韓蔭吩咐著司機。
「啊!」伊恩輕喊了一聲,「那個人倒下了。」
韓蔭揚揚眉,又一個不顧生命危險的醉漢嗎?「別管他了。」
伊恩轉出主人語氣的不悅,急忙重新發動車子,但當車子小心翼翼地經過那名醉漢時,他認出了倒在路中央的是一個女人。
「她是個女人,」伊恩衝口而出,「或許是生病了。」
韓蔭歎了一口氣,看樣子他是無法趕上待會兒的重要會議了。
韓蔭冒雨打開車門,仔細審視著倒在道路中央的白衣女郎。她倦縮著身軀,神智已陷入半昏迷狀態,裙擺被鮮血染成驚人的紅。
韓蔭不悅的心緒在見到那鮮紅的裙擺時黨然消失,他迅速抱起白衣女郎,鑽進了車廂。
「快,到醫院去。」他沉聲道。
伊恩瞥了後座一眼,一句話也未多問,加足馬力,朝最近的一家醫院疾駛而去。
韓蔭讓這個看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孩平躺在寬廣的後座上,低頭察看她的傷勢。只看了一眼,他使明瞭這個女人流血的原因了。她流產了。這麼年輕就懷了小孩,這應該是某個和她一樣無知的青年人的傑作吧。
韓蔭諷刺地微彎嘴角,幸好這個嬰孩夠聰明,沒選擇在這種不適當的情況下降臨人間,否則鐵定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小生命。
一念及此,他那兩道好看的眉毛不禁緊緊地糾結在一起。他想起了自己不愉快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