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詛咒吧!身為闔黑主宰的韓家人,不能也不應該奢望這種不屬於黑暗面的東西。
就像她一樣。在黑暗中成長的人不該奢求屬於光明的一切。
「真可惜。」她平穩的語調不帶一絲感情。「不是嗎?」
「或許吧。」他毫不在意地,「你呢?對愛情有什麼看法?」
「我」她忽然停頓下來,紫灰色的雙眸穿透他,直直地定住他後方的某一點。
韓蔭微一揚眉,「怎麼了?」
是他嗎?那個令人憎恨的男人背影?她定定地瞪視著那個她再熟悉也不過的男人背影,覺得一陣反胃。
韓蔭隨著她冰冷異常的視線磚頭,「你看到什麼了?」他找尋著她目光的焦點。
「沒什麼。」她搖搖頭,「我大概認錯人了。」
她一定認錯人了!他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出現的,不可能離她如此之近。殷忘塵閉上眼簾,深吸一口長氣,再張開眼時,那男人已經消失了!她感到如釋重負。
「走吧。」她玫瑰色的唇色微彎。「你不覺得我們兩個站在這裡很不搭調嗎?」
韓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你不想試試看嗎?」他唇邊泛起一抹微笑,「或許我們會被金箭射中呢!」
「讓你遭到難以承受的折磨?」她輕扯嘴角,幽默地搖頭,「我可不希望如此陷害妹妹的恩人。」
「或許我不在意被你陷害。」韓蔭仍微笑著。
殷忘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猛然抬頭望他,黑眸依舊幽幽深深地,讓人猜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兩人的眸光交纏許久,直到韓蔭隨身攜帶的數位影像電話響起。
「抱歉,我接個電話。」韓蔭首先收回視線。
殷忘塵點點頭,她早已習慣韓蔭不時地接電話談公事。
在這趟旅行中,類似的情形已發生過無數次,似乎總是有數不清的公事等著他裁決。
她常常不自覺地被他談公事時的模樣所吸引,他總是專注地聆聽屬下的問題,一邊凝思。一邊輕撫眉角,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最堅定的語氣下達指示,前後絕不會超過五分鐘。這種超高的辦事效率顯示他一定自小就接受這方面的訓練,而且必然是極為嚴苛的訓練。
但這通電話似乎有些不一樣,從頭到尾,韓蔭都是面無表情地聽著對方的敘述,沒有表示一點意見。
「我知道了。」最後,他只說了這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怎麼回事?」殷忘塵感覺事情有點不尋需。
「計劃更改,我們恐怕必須馬上趕回黑帝斯。」
「為什麼?」
「我母親病危。」
在宣佈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時,韓蔭臉上的肌肉竟沒有一絲一毫的牽動。
第八章
當他們抵達黑帝斯城時,已是入夜時分。
韓蔭並末帶她回到他位於「幻影」最底層的私人住宅,而是回到了韓家位於山頂城堡式的巨宅。
車子在穿過用灰白色石板砌成的城牆後,首先越過一座修整得相當漂亮的花園,在綠樹夾道的石板小徑上行駛了將近五分鐘,才見到這棟巨宅的外貌。由地廣大的字邸有三棟主要建築,位於正中央的主屋,以及兩側的東廂、西廂,完全是十七世紀的英國風味。
當兩人下了車,穿過主屋那道厚重的鋼製大門後,兩排穿著制服的傭人一起向他們行禮,盛大的排場讓殷忘塵感覺自己恍若來到了中古時代的貴族家庭。
她默默地打量著屋內豪華得令人咋舌的裝潢。
「她怎樣了?」韓蔭問著一個額上繫著黑色領結的中年男人。
像是管家模樣的男人若有深意地回答,「您親自去看就明白了。」
韓蔭微微領首,回頭對殷志塵說道,「我上樓看一下。」
她凝望著他步上樓的背影,不確定自己是否該跟上去。
「夫人還記得我嗎?」一個微帶笑意的男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殷志塵凝袖,仔細地打量眼前髮色半白的男人。「你是」她驚訝地挑眉,「尼金斯基先生?」
「正是在下,」他微笑鞠躬,「伊恩,尼金斯基。」
真的是他!十年前救了她的人。
「好久不見,你怎麼含在這裡?」她直覺地問道,然而心中已隱約有了答案。
「我一直在這裡啊!」伊恩似乎覺得她的問題挺有趣,「我替韓先生工作。」
「你是指韓蔭?」她猶豫數秒,「他就是你口中的少爺?」
「是的。」
殷志塵的身子不禁微微一晃。竟然是他!韓蔭竟然就是十年前救了她的男人,是他陪她度過那個痛苦的夜晚,是他那淳厚的聲音溫柔地撫慰她,是他讓她有勇氣繼續活下去。
怪不得她在「幻影」撞到他時,會覺得他的黑眸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就是那雙黑眸的主人救了她的啊!
從她十八歲開始,他就一直在她背後幫助著她啊!
他對她那次的流產有何看法呢?一念及此,殷志塵的臉頰漸漸轉成蒼白。他究竟會把她想成那種女人?一個十八歲就懷孕的未婚少女?
「夫人,你怎麼了?你的臉色有些蒼白呢。」伊恩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她搖搖頭,朝他微微一笑,「你這幾年還好嗎?伊恩。」
「還不就是那樣,馬馬虎虎。」伊恩亦同她一笑,「倒是夫人,你在芙洛蓮思俱樂部似乎相當受歡迎呢。」
「你知道?」
「我一直知道。」他笑得神秘。
「難道你這幾年一直在注意我的一舉一動?」她脫口而出。
他點點頭,「而且我會定期向韓先生報告你的情況。」
「報告?」
「雖然韓先生總是假裝不惑興趣,但還是讓我一次一次地報告。」伊恩的眼眸閃閃發光,「他很關心你。」
殷志塵無法形容內心一陣強烈的激盪,她只覺得呼吸忽然間梗住了,腦海裡一片空白。「我──」她躲避著伊恩滿含笑意的眼眸,心慌意亂地用手指靶梳著頭髮,「我還是上樓看一下情況好了。」
看著她的背影,伊恩泛起一抹深深的笑意,這可是十年來他第一次見到處世淡漠的她失去一貫的冷靜呢!
上帝保佑。他相信這一次韓蔭必可破除韓家所遭到的詛咒,擁有幸裙的婚姻生活。
母親的改變令韓蔭吃驚,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她,和幾星期前相比竟又更加蒼老了幾分。一頭曾經閃耀動人的漂亮金髮如今卻黯淡枯黃,從前她最引以為傲的細緻肌膚現在亦變得毫無光澤。
她緩緩地打開眼簾,冰綠色的眼珠顯得有些混濁。「你回來了」她平板地吐出一句。
韓蔭並未答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聽說你結婚了,帶了個妻子回來。」
「是的。」
「看樣子我和你父親的錯誤示範,並沒有使你排斥婚姻。」她微微扯一下嘴角,「你愛她嗎?你不記得嗎?韓家的男人是不談感情的。」仙妮亞迸出一陣沙啞的笑聲。
「我記得。」他冷冷地接口,「我和她之間沒有愛情。」
「那她是為了什麼嫁給你?為了錢嗎?」她語氣諷刺「她不知道韓家的財產是不傳給女性的嗎?」
「她的確是為了錢嫁給我。」
「咦?」仙妮亞驚訝地做微直起身子,盯著韓蔭。
「我用韓家的畫買下她。」
「晝!」她一怔,襄地一陣狂笑,「我怎麼沒想到呢?當初我若用這種方式要你父親買我,也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事了。」
韓蔭瞪著她,緊聚眉峰。
仙妮亞依舊大笑著,直到她的笑聲轉化成一陣激烈的咳嗽。「我倒想──倒想著著──」她斷斷續續地說道:「是哪種女人值得你用──這麼多錢買,這可是天價呢!」
空氣一陣沉默。
「所以韓家的晝現在都登記在她的名下了?」
「嗯。」
「真不得了!」仙妮亞靠在床頭上,「我這個兒媳婦現在可是富可敵國的貴婦人呢!」她伸出右手,在床旁的小桌上拿了一根細長的淡菸及打火機,點燃了它。
韓蔭看著她吞雲吐霧。「看樣子你的病況並不危急。」
「是我要管家這麼說的,我想早點見到你的妻子。」
「你想見我?」
殷志塵清您的聲音自房門口傳來,兩人同時將視線轉向她。
殷志塵先瞥了韓蔭一眼,然後緩緩走近仙妮亞。
仙妮亞仔細地審視她,「你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她慢條斯理地吐了個長長的煙圈。
「不夠漂亮。」仙妮亞評論著,「我還以為韓蔭會娶個天仙美人回來呢。」她略嫌蒼白的嘴唇微掀,語調諷刺,「韓家的男人一向如此。這也是他們每個都長得如此俊秀的原因。」
殷志塵只是微微一笑。
「不過你有種獨特的冷然氣質,可望而不可及,男人一向想得到這樣的女人。」她將於放在菸灰缸捻熄,聳了聳肩,「這大概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吧。」
和芙洛蓮思女爵的論調一模一樣。
「女人不也一樣?」殷志塵淡淡地回應。
「說得也是。」仙妮亞緊盯著她,「你是為了錢才嫁給韓蔭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