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抱在懷中,艾飛雪仔細地觀察著,他用極奇特的腳步走入莊中。在到達正廳前的空地,隱隱看得見些暗椿,兩邊皆密密麻麻種著杉樹,可見,這便是名聞遐邇的四象七星陣。
「等一下我再把走法教你。」齊漠昀輕笑著說。「先背心法再看陣圖,最後才是走法。」
說完,他又想起什麼似在她耳旁低語:「天射莊有個規矩,不會走的不准出莊,你說你要多久才能出莊?」話語中,滿是對這天下奇陣的驕傲。
對他的調侃,艾飛雪只是冷著臉研究這個天下奇陣,不禁在心中暗想,要是大師兄在就好了。因為大師兄不但武功獨步天下,更擅長奇門遁甲之術,若他在這裡,只怕此時齊漠昀就笑不出來了。
厲墀僅看著齊漠昀抱著飛雪離去的身影,怎麼也擠不出一絲笑容,當她聽到齊漠昀說要將四象七星陣的走法教予艾飛雪時,臉色更是難看得可怕。這陣法是震莊之寶,數年前,她終於在列位堂主的認可下,成了第一個會走此陣法的外莊人,而列位堂主也是因她終會嫁給漠昀,才由姜總管教授她的。這個冷若冰霜的女人,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漠昀的親自傳授,怎不叫她生氣!
「姜伯……」她輕輕地開了口,口吻是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與冷靜。「你說昀哥哥愛上那個女人的可能性有多少?」
「零。」姜總管向她回話時竟躬著身子,好像已經將其奉為當家主母。「不過,少爺似乎真的想讓她坐上二當家的位子,這對您的確十分不利。」
「嗯——」憑姜總管幾句話,厲墀僅心中已經有個底了,這個艾飛雪她原來挺喜歡的,此時她卻下定決心,此人不可不除。
當然,若是齊漠昀是真心「愛」上她了,那又另當別論。
※ ※ ※ ※ ※
次日一早,齊漠昀即派心腹姜蜊「請」艾飛雪至大廳。
在天射莊,各苑之間,無莊主的命令都不得擅自離苑。而各苑之間亦被四象七星陣包圍,且除四象七星陣之外另有各色機關,想貿然行動或闖入幾乎是不可能。
一路行來,艾飛雪用心記憶著每一個關卡的走法和機關,目的僅是在下定決心離開齊漠昀時,能走得瀟灑點。從北苑到中苑一連走了三個棧道、一個地道,走法之複雜,令艾飛雪很難在片刻之間記全,這也顯示出天射莊戒備之森嚴。
從凝霜峰走入主峰射日,她不禁佩服設計者的巧思,兩座看似相距十哩遠的山峰,竟能在片刻間往來。
穿過層層樓閣,她到達一間典雅又不失氣派的樓宇前。
姜蜊向她微一弓身就拉開木門。
走入的剎那,艾飛雪的眼睛立即被齊漠昀的身影吸引。
他悠閒地坐在窗邊,旁邊桌上放著一本書冊,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愉快。
那個被喚做厲墀僅的女子,正靠在齊漠昀肩上,親密地和他談笑著。
心痛的感覺,令飛雪顫抖。原來她就是能融化齊漠昀的女子。
「我有事要和飛雪說,你先回西苑。」齊漠昀如此對墀僅說。不知為何厲墀僅聞言立即離去,還為他們帶上門戶。
艾飛雪腦中一片混沌,她亦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徬徨,唯一知道的是,齊漠昀愛上另一個女子。
「厲墀僅是我的未婚妻。」他的口吻淡漠中,隱含宣告的意思。
許久後,艾飛雪輕輕吐出一句:「而我什麼也不是,也沒有過問的權利。」
聽完,齊漠昀笑得更溫柔,他輕撫飛雪的長髮,說道:「你是特別的。」
當低沉而富磁性的聲音在飛雪耳際響起時,她已不能冷靜地分辨話語的真偽,再度沉浸在齊漠昀所給予的溫暖中,無法自拔。
「在你心裡,我有多特別。」艾飛雪自言自語道。
她無心的一句話,卻在齊漠昀心中激起千道漣漪。
他一直知道她是特別的,卻從未想過飛雪對他有多特別。在他心中,飛雪可以特別到什麼程度?他——真的不知道。
「我找你來的目的,是要教你四象七星陣的走法。」快刀斬亂麻,他甩掉那個對他而言毫無意義的問題。走向窗側,拿起桌上的書冊。
艾飛雪失神地呆立原處,像想要糖吃的孩子,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這部兵書就是陣法的前身。」一本老舊的書冊被硬塞入艾飛雪手中。「你先熟背,我再教你加以應用。」
「以你的底子一個時辰應綽綽有餘,我去大廳一趟,你先在這背完基本法,其餘的等我回來時再教你。」
「嗯。」艾飛雪順從地任他安置在一張躺椅上,開始默背。
再三回眸之後,齊漠昀仍是走了,唯一縈繞他心頭的仍是那個問題——對他而言,艾飛雪究竟有多特別?
他知道她是他奪取武林盟主之位最重要的一顆棋子,知道他喜歡吻她,知道……但沒有一項「知道」,足以表達她在他心中的特別……
「艾小姐。」齊漠昀後腳才走,姜蜊又緊接著進來。「能否打擾你一下?」
飛雪靜靜地注視著姜蜊。
「我想請你多注意一下厲小姐的舉動。」他半晌才迸出這句話。
「我知道她不喜歡我,但那又如何?」
「厲小姐能得到莊主未婚妻的地位,全憑她的聰明才智,若你不小心點,怕會吃了悶虧。」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杪玉她……說……她喜歡你。」提到杪玉,姜蜊不禁紅了臉。
「愛屋及烏。」飛雪難得笑了,姜釗和杪玉的幸福,她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些。「不過,若她真有你說的聰明,我又如何去防?」艾飛雪淡淡地道。
*※ ※ ※ ※ ※
大堂內——
齊漠昀以不容許任何人反駁的嚴厲聲調開口道:「關於艾飛雪成為二當家的事,還有任何意見嗎?」
懾於他的架勢,場中沒有人敢表達意見。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今後我不在時,天射莊一切的事務皆由艾飛雪掌管。」齊漠昀宣告道。
「既然是未來的二當家,總要能令我們心服口服才行。」片刻後,終於有一名不怕死的毛頭小子站起來說話。
「好。」齊漠昀點頭,頗有贊同之意。「去請艾小姐過來。」
半晌,一名白衣女子在沉默的氣氛中步入大堂,她直接走向齊漠昀,無任何遲疑,像是在她的眼中早已旁若無人。
「我相信,大部分的人都見過飛雪了,毋需我多作介紹。現在,看你們自己怎麼考驗她了。」語畢,齊漠昀便從艾飛雪身旁退開。
「在下想向六月霜挑戰。」兵堂主一把抄起大刀,躍至艾飛雪身前,壯碩的身材足足是飛雪的兩倍,他雖然是站在階梯下,仍和飛雪一樣,一般人若見對手是這樣,只怕早已乘機逃跑了。
「這樣好嗎?」飛雪轉頭看著齊漠昀,徵求他的意見。
見齊漠昀微微點頭,艾飛雪慢慢步下階梯,眸光雖冷漠但卻一付無所謂的模樣,好像不把這場比試放在眼裡。
「艾小姐,素聞令師兄劍術傲人,在下想以這柄大刀領教貴門劍法。」他聽說艾飛雪僅擅長暗器掌法,若真如此,三招之內,他有把握能贏。
「當然,您是我們的客人,所有的比試皆點到為止。」兵堂主揚起大刀,語盡刀至,分明不想給飛雪準備的時間。
飛雪一轉身,以迅雷之速抽出禮堂主的佩劍,再一旋身揚劍指向兵堂主的眉心,這迴旋動作慢得令人心驚膽戰,簡直是等著兵堂主的大刀砍向她似的。
兵堂主見狀,心喜機會來了,他將飛雪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可以預料她下一個動作,這場比試他嬴定了。正當他欣喜時,艾飛雪那個很慢的旋轉正好避開他的刀峰,左腳微一退步,一劍指在他的眉心。
「這……」兵堂主心內大駭,為何一轉眼,自己竟輸給這個女娃兒!惱羞成怒的他於是提刀再砍。
飛雪仍是慢然地一旋身,緩然將劍指向他咽喉處。無論他使出何種刀法,飛雪皆旋身避開,左足一退一劍指向他的要害。招招皆慢,他卻招招被制。
「夠了,別在這裡丟人現眼。」齊漠昀一聲大喝,打斷了兵堂主舉刀的動作。「還有誰不服?」趁著飛雪怪異卻威力強大的招式,嚇得眾人不敢輕舉妄動之時,齊漠昀再次問。
果然如他所料,沒有人敢再挑戰。
「那麼,我以莊主之名;正式宣佈艾飛雪成為天射莊的二當家。」
此言一出,大堂中一片肅然。無人敢出聲反對,但明顯可以感受到一股暗潮洶湧。
艾飛雪居高臨下,看著眾人,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反應。
「我需要下江南一趟,和江南七雄商議武林大會之事。在我走後,你們趁東霸門放鬆戒備時——滅了東霸門。東霸門中並無婦孺,可大開殺戒,當然活抓最好,為莊中積點陰德。」他以平淡的口吻,在瞬間定了百餘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