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機會?」
「追求自己幸福的機會。」
「你是說…」
「去找他,給你自己一段時間去證明你跟他到底有沒有緣分,適不適合在一起。如果他真的不接受你,或者你發現對他的癡迷全出自幻想,那麼你大可回來,死心塌地擇人下嫁,從此活得心安理得,不會有遺憾。」拍掉素梅手中雜草,認真而語重心長地給她建議。
素梅沉澱著這個建議遲遲不敢回應,她應該再去找他把自己的感情歸向弄清楚嗎?
「別猶豫了,素梅。」玫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經沒有時間可以猶豫了。」
「可是我媽……」
「別擔心她好嗎?總有一天她會諒解的。」玫麗看看天色,時間不早,她該走了。
「也許我該將這事告訴她。」素梅與玫麗前後站起,玫麗忙著掃除裙上沾粘的雜草,素梅則呆站著。
「你最好別讓她知道的太多,否則她可能會把你掃地出門,斷絕母女關係。」聞言,玫麗連忙制止她的蠢念。
「可是我要走,總得有個好借口呀!」素梅向來不是個好惹事又不收拾殘局之徒。
「嗯,說的倒是。」玫麗點著頭,夠意思地立即苦思對策:「讓我想想,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讓我們找到出路的。」
「玫麗謝謝你。」素梅感激地紅了眼。
「別說了,你當朋友是做什麼的?還不是幫忙解決煩惱用的。」玫麗笑著替她整整衣裙,然後推她往回家的方向,鼓舞道:
「相信我準沒錯啦,這兩天我一定會想出好的理由讓你無後顧之憂地蹺家啦。」
素梅總算擠出一抹喜中帶憂的笑容,朝她揮揮手:
「好吧,那……我回家等你的消息嘍!」
「沒問題!」向她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玫麗一如來時,笑著離開了。
事情真能如玫麗料想的這麼簡單嗎?素梅不樂觀地低著頭走路,愈想是愈沒信心……
☆ ☆ ☆
仕倫身旁停留來去的向來都是濃裝艷抹、成熟而有韻味的成年女子,他一向喜好懂得打理自己、獨立而自主不依賴的強悍女性,因為這類女性高傲不粘人,極度愛惜羽毛且有自知之明.在該進的時候毫不猶豫往前衝,在見情況不對勁時又有果敢的勇氣向後急退,像這樣不惹麻煩的女人才是他該鍾情的,豈料……
幾天了?跟那位小姑娘見面又分手有幾天了?她現在在哪裡?過得怎樣?她後侮了馮?是不是為酒後失身而痛苦哭泣?她恨我嗎?氣我嗎?
「唉!」點一根煙,將長腿抬高翹放桌面,他仰靠著座椅,心情不禁煩躁鬱悶了起來。
不是沒玩過一夜情這遊戲,只是從未對只有一夜緣的床伴如此懸念記掛,即使事情發生也許多天了,他仍然無法忘懷那一位可愛清麗、渾身充滿青春氣息的小姑娘。
他不想承認,卻也不能不承認,他想念她,以一種初戀時狂熱而又十分傻氣的方式在想念她。
初戀?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還以為早已忘記那滋味,豈知竟被一名稚幼少女勾引出深處感情。
「唉!」鬱悶隨著煙霧吐出,他變換雙腿的姿勢繼續想著。
她說她要回鄉下嫁人,她——嫁人了嗎?
思及此,心窩竟湧現出許久未曾經歷的酸苦痛楚,他不悅地蹩眉,大拿不自覺地撫上心窩。
難道我會在乎她嫁不嫁人?太可笑了,我跟她甚至談不上認識。
承認對她的確有不尋常的好感,不然他也不會在公車上出手救她,也下,會打算送佛送上西天,乾脆護送她回家,更不會為她薄弱無力的理由而讓她請吃飯,然後……發生了他這輩子最內疚的一件事——侵犯了她的純潔。
她嫁人了嗎?她的丈夫發現她已不是處女身了嗎?他會不會因而唾棄她?會不會……
猛一抹臉:「媽的!我在操什麼心?都幾世紀了,我怎會有此老舊想法?」
可轉念又想:她那麼嬌嫩,又是個小處女,她一定不懂避孕措施,而我那晚醉的糊塗,我……該死的!我不會害她剛好懷孕了吧?
不想還好,一想就覺得事態嚴重,可恨人海茫茫,他要到哪裡找人?
都怪那個死警察,要不是他的阻撓,他早就把小姑娘抓回來,然後……對啊,然後呢?他要怎麼做?難不成……他要對她負起責任?
莫怪現代的男人聞「處女」色變了,不喜歡負責任的男人到處都是,就連他也不禁要為此責任究竟該不該扛而躊躇不已。
女人真麻煩,不、不對,是處女真麻煩……
悄悄地,有位容貌亮麗出色,體態窈窕動人的女子趁他神情恍惚的時候來到他身後,她伸出圓潤雙臂環住他的頸項,沙啞的迷人嗓音低柔地笑著:
「在發什麼呆?」
仕倫只聞到濃濃花香,就知道來人是誰,他低頭輕吻著橫陳的誘人肌膚,大掌一拉就將方昕香轉到身前,他環著她的細腰,揚著野野的笑容:
「在想你。」
「是嗎?」她點著他的額角,漫不在乎地嬌笑:「你確定這裡頭塞的臉孔是我嗎?」
「你是在質疑你的魅力嗎?」他拉她坐在大腿上,捧著她美艷成熟的臉輕佻地問。
「我是在質疑你的良心。」斜睨著的眼眸絕對嫵媚、絕對勾人心魂,可惜的是,不論她再如何展現魅力都不能教他真正動心。
「怎麼了,小乖乖,你是在抱怨嗎?」仕化依舊玩世不恭,再白癡的女人也看得出他根本只想玩,不願對任何人付出真心。
「我像嗎?」昕香嬌嗅他一眼,緩緩自他腿上站起,改靠著桌面與他對話。
「只是來問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飯、跳舞。」
「今晚不行,我有事。」仕倫想也不想就搖頭。
「有約會?」昕香不動聲色,其實心裡頭頗不是滋味。
即使知道他從不將她擺心上,即使知道他同時跟好幾個女人來往,即使知道他終究不會對她付出真心,即使知道對他而言她不過只是個玩伴,她……還是奢求奇跡的出現。
仕倫轉身取煙避開她的質詢,他的私事從不讓女人過問。
未獲答案,昕香只是聳聳肩,改問:
「那麼,何時你肯抽空陪我一晚上?」
她知道他喜歡獨立自主,不惹麻煩的女伴,為了迎合他,她仍努力扮演這樣的女人。
「再說吧!最近我很忙。」叼著煙,仕倫冷淡地說。
忙?她可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忙不忙,她豈會不清楚?
但終究壓下反駁的話,昕香朝他嫣然一笑,緩慢站直地說:
「好吧,那就改天再說了。」
「嗯!」照例地,他玩笑地輕拍著她小而挺翹的美臀,催她離開。
「我去忙了,有事叫我。」昕香裝出一副不在乎的面孔,從容退出,直到落坐座位才露出難過的模樣。
她側撫著頭,低低輕歎,為自己多磨的感情。
☆ ☆ ☆
好……好噁心的味道喔!
素梅僵著笑,拚命忍住掩鼻拔腿狂奔的衝動,忍耐地坐在椅子上,忍耐地對陳水財露出虛假卻和善的笑容。她微微往後靠,溫厚敦實的陳水財似乎查覺到她的掙扎,困窘地笑了笑,提議道:
「藍小姐,你願意陪我到外面走走嗎?」
素梅盡量保持呼吸淺短才不會吸進來自陳水財一家人身上傳來的怪異氣味,她用力點頭,迫不及待地站起來。
「媽,你跟陳伯伯、陳伯母慢慢聊啊!」幸災樂禍的,素梅笑著對鳳嬌說,只見她亦是一臉坐立難安的痛苦模樣。
鳳嬌黯了黯神色,勉強提起精神附和道:「去吧!我跟陳先生夫婦還有話要講。」
素梅鼓舞地朝她悄悄眨眼,帶著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向外走。
一出餐廳,陳水財點燃香煙,讓香煙的煙味道驅走一些來自他身上長期浸染的豬騷味。
「對不起。」憨笑著,陳水財為自己洗也洗不掉的氣味困擾到她而過意不去。
「我……」介意的事被說破,素梅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只是不太習慣……」素梅支支吾吾地想解釋,但有些事是愈解釋愈糟的。
「我瞭解。」水財輕描淡寫地說:「在豬舍工作也好些年了,我自己也一直無法習慣那味道,更別提你一位千金小姐了。」
素梅順著他的語意默認無語,企圖讓此尷尬話題就此打住。
兩人就站在餐廳門外刻意造景的小庭院內相對無語,今晚氣候不佳,自白天使細雨不斷,人夜後沒下雨反倒起風了。
帶點涼意的風迎送著素梅的長發狂飛,衣著單薄的她瑟縮了一下,以手環抱住自己。
「冷嗎?」水財注意到了,企圖以身擋風為她這去寒意。
「還好。」素梅往旁側走一步,避開他的好意。
水財的體貼在無意中又造惡果,雖能替她擋風,卻也讓風將身上的氣味濃濃地傳達到她那一頭,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粗心不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