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警告過你一次了,你明知你再動她一根寒毛,我絕不會輕饒你,而你還明知故犯!」完顏烈走到椅子上坐下,傷口已裂開,他本該臥床養傷,但有些事他必須先做處理,以免自己再次昏迷,李涓就又被人抓去嚴刑拷打。
「屬下是為主人報仇,自認無錯。」蒙面人依舊跪蹲在他跟前,態度平淡。
「動她就是錯!」完顏烈喘道:「我的命情願給她!」
蒙面人迅速抬頭。「但她是漢女,更是反賊啊!王爺您不該再將她留在身邊,她太危險了。」
「她是我完顏烈的女人,我不管她是什麼身份,也不管她危不危險,我要她,就是要留下她,你儘管反對,儘管跳腳,我現在對你下最後一遵命令,從今以後不管我在不在世上,你都不能對她出手,聽到沒有?!」完顏烈厲聲道。
沉默半晌,蒙面人才不甘不願地應道:「是!王爺。」
「還有,她的安全我希望由你親自維護。」
「不,我只能……」蒙面人還來不及拒絕,便聽完顏烈下令道:
「這是我的命令。」不容抗辯的態度令蒙面人再低下頭來不發一語。
「有異議?」完顏烈蹙起眉來。
「屬下不敢,屬下道命。」蒙面人將手一拱,正式承接此項命令了。
「好,很好!」完顏烈又道:「至於你私自對李涓用刑一事,我罰你鞭刑三十,你服不服?」
「服。」向來是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蒙面人在投入完顏烈門下時便已有此體認了。
「好,你自行受刑吧。」事情處理完畢,完顏烈心中牽掛傷重的李涓,無暇安撫心有不甘的「他」,急忙離開。
望著完顏烈匆忙的身影,蒙面人卻是心下一沉!他知道有些事不做不行了,為了完顏烈好,就算因此被殺頭,他也……非做不可了。
※ ※ ※ ※ ※
回到溫暖的房裡,燭火照著床上安穩沉睡的李涓,完顏烈躡手躡腳地走近,悄悄伸出手,探得她平緩的呼吸後,這才安心地躺在她身邊。
然而才躺下,就感到李涓的小手輕輕放在他手心裡,他轉頭向她,輕問:
「你醒了?感覺還好嗎?」
「不好。」她的聲音還是沙啞得像老婦。「感覺像被五馬分屍過一般難受。」
「是我不好,我沒有交代……」完顏烈內疚又心疼。
「不是你的錯,換作是我被你一刀刺中,我的人也會把你抓來毒打一頓,然後掛在林子裡讓野獸啃食。」李涓咯咯直笑。
「你們都是這樣對付仇人的?」完顏烈咋舌。
「差不多。」
「如此說來,你對我的報仇方式就格外仁慈了?」
「是,對你,我是特別仁慈,因為我不想你受太多苦,但仇是一定要報的,所以……我選擇了對你而言最痛快的方式來結束你的生命。」李涓承認。
「謝謝你。」完顏烈握緊她的手。
她想殺他,而他竟然還謝謝她?李涓心中苦笑。
「這一切都已過去,我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好嗎?」李涓請求,過去的一個月,她活得痛苦不堪,這樣的日子,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當然好,只是今後你該如何面對你的族人?」
李涓幽幽低歎:「我不知道,我想他們若知道我的選擇,恐怕也不會輕饒我吧。」
完顏烈伸手覆住她的頰,無限愛憐道:「我知道你選擇了我,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是啊,選擇背叛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背叛任何人,只是——
李涓按住他的手,閉眼輕蹭:「希望我的選擇沒錯。」
她已經無路可退,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世界了。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將她輕攬在懷,完顏烈跟著也閉上眼。
李涓知道,他們之間是沒有未來的,因為就算她放棄報仇,也會有其他人來找完顏烈算帳,屆時她誰也不能幫,只能眼睜睜讓心撕裂,成為名副其實的大罪人。最後不管結局如何,她都只剩一條路可走——
啊!不想了、不想了,為今之計,她只須把握住每個跟他相處的日子,即使只有幾天也……滿足了。
但有件事她一定要讓他知道。「烈,你知道嗎?」
「什麼事?」完顏烈沒有張開眼,但卻笑著。
「我想告訴你,我愛你。」她紅著臉道。
然後,她看到他睜開眼,滿臉驚喜,一張嘴笑咧開來。「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肯承認你是愛我的。」
「啊?你知道我是愛你的?你為何這般肯定呢?」這回換李涓吃驚不已。
「早在你夜探地牢的那一晚起我便知道了,你的心思很淺顯,根本藏不住。」完顏烈依舊笑咧著嘴。
「咦?是哦?討厭啦!」被人輕易猜中心思,李涓臉紅地緊窩在他胸前咯咯傻笑。
也許當初就是因為知道她愛他,所以他才十分肯定她絕不可能殺他,也才放心將命交付在她手上,如今看來,他確實賭贏了。
「不過就算我已經知道了,我還是想聽你親口告訴我這句話。」完顏烈緊緊摟住她,不論身心,她終於是他的人了。
被摟得喘不過氣來,李涓抬起頭,羞赧地看著他。「我愛你……」
「你這個小傻瓜……我也愛你。」說完,他傾身吻住她,就像在印證所有愛的誓言般在她唇上蓋上印記……
※ ※ ※ ※ ※
一早,完顏烈便被宣進京去,李涓躺在床上半天,覺得神清氣爽,身上的傷似乎也已好了大半。才起身下床,就有名女婢跑過來扶住她——
「小姐,大夫交代您不可以下床……一名喚小春的婢女年紀很輕,是漢人。
「沒關係的,我覺得身體很好。」李涓搖搖頭,執意下床。
「小姐,您……我會被王爺罵的……」小春年輕的臉上滿是焦慮。
「不會啦,我會跟王爺解釋的,你別擔心。」李涓執起她的手,善意道。
「可是……」小春還是不放心。
「昨夜王爺在這裡過夜不是嗎?王爺他會聽我的話的。」即使不好意思,李涓仍強調完顏烈跟她的關係,好安撫小春。
小春沉默半晌,這才問道:「您確定您的身子沒問題嗎?」
「當然啦,你瞧,都是皮外傷,這在咱寨……」李涓不小心提及山寨,一時間有些黯然。
「小姐您怎麼了?」小春忙問。
「沒事!」李涓搖搖頭。「你叫什麼名字?」
「小春。」
「小春,我想沐浴更衣,你……可以安排嗎?」
「那當然,不過你得先喝藥哦。」小春笑著跑出去,不一會兒回來便端著一碗黑烏烏的藥。
「又要喝藥啊?」李涓露出苦笑。
「大夫說小姐您身上氣血污塞未通,必須長期服藥,直到大夫說可以了才能停藥。」小春親切地笑著,將碗端給她。
「唉……」李涓歎氣。「為了不為難你,我只好乖乖喝了。」
李涓當過奴隸,自是知道小春的立場。
「多謝小姐!」小春紅了眼,為她這句貼心話。
不廢話地咕嚕咕嚕灌完藥,李涓皺著五官低嚷:「好苦的藥!」
「良藥苦口嘛。」小春遞給她一顆梅子,收起碗道:「小姐,您先坐一下,我去張羅熱水給您洗澡。」
「嗯,那就麻煩你了。」李涓將梅子含在嘴裡,笑著說。
「不麻煩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小春紅著臉走了幾步回頭又說:
「能替小姐做事,小春很高興。」說完她頭低低地跑了出去。
她的話引得李涓不好意思了起來,依著小春的交代,她盤起腿來坐著等她。
怕給小春添麻煩,李涓當真乖乖地坐著一動也不敢亂動,只是等了半晌,卻未見小春回返,而腹部卻在此時隱隱疼痛了起來,她忽略這疼痛,將腿移下床坐著,兩眼往窗外瞧去,又等了一會兒,小春還是沒回來,心下才覺得有點怪時,那痛卻突然加深加劇,她彎著腰,痛到無法忍受,她張嘴欲喊,但全身氣力盡失,求救的話變成無力的呻吟……
「糟!該不是中毒了吧?」李涓心下大駭,努力想移動身子求救,她軟倒在地上,像蟲一般弓起身體困難痛苦地往前爬行,好痛、好病啊……她痛到口吐白沫,痛到快失去神智……
「烈,小春,誰來救救我……」然而不管她如何叫喊,她微弱的聲音全傳不到外頭去,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她正瀕臨死亡……
她努力爬著、努力叫著,臉色逐漸泛黑,她開始痛苦地乾嘔,終於,她再也承受不了痛苦折磨,眼一閉,昏過去了。
就在她昏死後不久,一個人悄然無聲地進入屋內,伸手探了探她的氣息,黑色布巾蒙住他的臉讓人看不到他那滿意的表情,他咧嘴快慰地笑著,一把小刀握在手上……
正當此時,一陣吵嘈聲傳來:「快把表弟給我找回來!」
但聽完顏真卿氣極敗壞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蒙面人心下一沉,森冷陰寒地瞪著地上的李涓一眼,這才翻出窗外,由後花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