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電筒照更深的山裡,果然看見迅速閃過的黑色身影。「那一定是豹子的老婆!」她擦乾淚水。
「一定是!山裡的人在養它,它年紀大了,不會攻擊人。」
「改天陪我來看它好嗎?」
「當然好,可是,老婆,我、我不行了……」他「碰」地一聲,倒了下去。「豹子!豹子!」她擔心地叫:「快來人啊!」
瞬間手電筒照亮了幽暗的林間,牧場的員工站出來,冷冷地說:「他只是餓昏了。」
「快幫忙抬他啊!」
「才不要,我們陪他等了一天,也早就餓到無力,哪有力氣抬他?」
這傢伙,美人在懷,還撒銀子表現浪漫,太令人忌妒了!他們非得讓他躺在冰涼的地上,至少得到感冒,才能表達他們對老天爺消極的抗議。
抗議那躺在地上的傢伙,既沒人才,又不英俊,比他們這些工人看起來還沒氣質,最可怕的是跟他們一樣沒有錢,如何還能贏得美人心?
不過,不必擔心,這只受到創造他的造物主特別偏愛的豹子,很快就會被蘿拉嬤嬤叫來的救護車給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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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豹子的雙親對著美麗的藍玉簷不斷地點頭,什麼不孝子的恥辱,早就因時光的流逝而消失,現在他們簡直等不及要去炫耀,他們王家即將要娶進這麼漂亮的媳婦兒了。
「伯父、伯母。」藍玉蟾被看得有些毛毛的。
「還叫伯父、伯母。」
「快叫爸媽啊!」豹子很得意地催促。他很滿意小鳥依人的玉蟾,他發現她在他的爸媽面前,不但不會伸手揍他,連一句大聲的話也不會說,這樣輕聲細語、柔情似水的玉蟾,就是在夢裡也很難得出現。
「我們又還沒有結婚。」她小聲地說。才見過一次面,她怎麼好意思叫爸媽嘛!
「你在害羞什麼?我的爸媽早就是你的爸媽了,我們早就有過夫妻之實了,我爸媽不知道在多早的時候,就悄悄當了你的爸媽了!」他用很大的聲音說話。玉蟾最不喜歡人家大小聲,可是在他爸媽面前好會忍耐。
他豹子就是太賤了!這種挑戰極限的刺激實在讓他欲罷不能。
「你不要亂說話啦!」她拉他的袖子。雖然心裡很想要使出化骨綿掌將他震得粉身碎骨,但她說話的音量仍舊沒有提高o
「呵呵呵,好好好。」王家夫婦高興極了,報紙實在是太八卦了,玉蟾這麼纖細溫柔又美麗,相較之下,兒子的粗魯反而更令人家想要揍他,雖說是自己的兒子,他們都看不下去了,玉蟾還能夠忍耐,實在太了不起。「去找姐妹們玩吧!」她們對藍玉蟾崇拜死了!
「一群大嘴巴的女人,有什麼好玩?」他嘴裡哼著,卻帶著笑,看著玉蟾拿出帶來的禮物分給家裡的女人們,連老媽都搶著過去分一杯羹。
去!真是一群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碰啾兒」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Bon jour,法文「日安」的意思。法國人問安就是要用法國式接吻,一碰在一起就要啾啾兒,所以每個人見面時就要碰啾兒,這些事講給他家這些無知的女人、包括他老爸在內聽,他們也不會懂。巴黎他去到不想再去了說,世上有哪一隻豹子像他一樣走在流行的尖端?
「兒子,我做夢都沒想到,你可以娶到這麼漂亮又有名的老婆,你實在有夠厲害!怎樣,感謝爸媽把你生下來了吧?」
「謝謝爸爸、謝謝媽媽,沒有你們就沒有我,譬如沒有冬天,哪來春天的可貴?沒有失敗,就不知道成功的重要,你們雖然平凡又無趣,但的確是培育一代偉人功不可沒的溫床。」
這樣的比喻,顯然令王爸爸不太滿意,豹子摸著被揍的頭,看著家裡另一個男人也加入女人堆裡,一起討論現在流行什麼。他又說錯什麼話?連他老爸也要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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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到紫葳牧場,豹子心裡有點怕怕,因為他在家說了許多平日不敢在玉蟾面前講的蠢話,他當然不會笨到以為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看起來好像心情還不錯,該不會是正在養精蓄銳,打算將所有的威力,關起房門後,再對他一次爆發吧?
他豹子雖然皮癢嘴賤,可是死到臨頭,真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只好很努力地學小籠包,裝可愛。
玉蟾的心裡覺得很好笑,她是討厭他說蠢話,不過很難對他氣很久是真的。在他說出蠢話的瞬間,她沒有打他,事後也就失去打他的興致了,其實最主要當然是不忍心,她只要不生氣,就不會想打他。
這樣的好心情,卻在看見門口的男人後,頓時蕩然無存。
「你來幹什麼?」
豹子從未聽見過玉蟾用這麼厭惡的口氣對一個人說話,他很警覺地看著門口的中年人,他的五官不凡,算得上英俊,可是眼神渙散,酒氣醺人,一看就像酒精中毒的人。
「玉蟾,我、我來看你……」
「我不認識你,你滾啊!」她厭惡地看著眼前這一度曾經令她發誓長大後要殺他的男人,她對他的印象只有毫不留情招呼到她跟媽媽身上的拳腳。
「說這樣無情的話。」男人笑了。「果然是我的女兒!我一直在找你們,這麼多年總算給我找到了,我真想不到你會成為這麼有名的模特兒!」
他踏前一步,伸出手來,似乎想去碰觸她,玉蟾一閃,豹子連忙擋在她身前。
「你要做什麼?不准欺負玉蟾,你要敢傷害她一根寒毛,就算你是他老爸我也照扁不誤!」
「哼!有了男人翅膀就硬了,等不及要飛了?再怎麼說我是你爸爸,養了你好歹也有十年,那十年你吃我用我該怎麼算?」
酒精麻痺了他的腦子,將他的神智醺得模糊了,他的妻子女兒離開他十多年,他偶爾清醒時,就去尋找她們;可他迷糊的時候多。十幾年過去了,當初因為工作失志而染上的酒癮,一年比一年嚴重,他早巳手頭拮据,連買一瓶酒都有困難。
「你根本不配當玉蟾的爸爸,說什麼養育之恩?你要算總賬是嗎?我可以奉陪。」豹子恨他,就算他是玉蟾的爸爸,只要想到他曾經將玉蟾打到住院,他就恨不得痛揍他一頓替她報當年仇!
「豹子,不要理會這個無賴!」玉蟾輕聲阻止豹子的怒氣,對著眼前的酒鬼冷冷地說:「你要多少錢?你說。拿了錢你就滾得遠遠的,一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對,你要多少錢,我開支票給你,我女兒用過你的當我欠你,拿了錢,你有多遠滾多遠!」一個聲音自屋內響起。
「爹地!」藍玉蟾驚呼,高興地投入布朗先生的懷抱。「我好想你喔,爹地!」什麼怨懟早在看見呵呵笑的臉跟張開的手臂之中遺忘了!
「原來你就是那女人的姦夫!」
「我不是。」
「你就是後來娶了我妻子的男人!外國人真不要臉,只會奪人妻女。」他咬著牙恨聲說。玉蟾的媽媽是那麼美麗,他很愛她,怎麼也無法忍受她改嫁別人!他喝酒後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會打她們他心裡也不願意,他知道這樣找借口的自己很懦弱,也知道酒精害人,可是他抗拒不了醉生夢死的誘惑,只有拼著一醉,才能解千愁。
「玉蟾的媽媽只能算是你的前妻,別忘了你們已經離婚。」布朗很嚴肅地告訴他。「我娶她是為了方便照顧她,我從來沒有碰過她。她來到牧場時,早已因為過度疲憊,身心長期受到虐待而像風中的殘燭,我和玉蟾盡力讓她快樂,度過她最後的兩年生命。玉蟾不是我的親生孩子,但我一點兒都不介意,將她當成是上天給沒有小孩的我的禮物,這世上愛一個人有很多方法,你卻選擇最具毀滅性的方式,親手扼殺掉自己所愛的人。」
那男人僵住不能動彈,他跟玉蟾的媽媽也曾經山盟海誓、執手偕老,誰知道,當愛情變了模樣,卻是那般不堪?
是怪命運讓他不得志?還是怪自己的意識太薄弱?他是太自命不凡,太不能夠接受失敗;是他輸給了命運,也害死自己所愛韻女人,如今情已逝、人已杳,該向誰去討回公道?
長年被酒精侵蝕,在他吐出第一口血時,他慌了,他知道,此命該是不遠了!他心裡便想要去見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誰知道他老婆早已改嫁,而且死去多時;他也想念女兒,可是她卻對他避之如鬼魅,沒有問他想來做什麼。
再沒有流連的理由,也沒有思念的人了,遲了,什麼都遲了,這世上的一切,再也沒有任何意義,他踉蹌地轉身要走……
「藍先生。」布朗先生喚住他,將一張支票塞給他。這樣一個酗酒的男人,生活想必不太好過,也許這是他來找玉蟾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