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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祖寧

  雨,則伴隨著被風靜靜的落下,與她頰上的淚水一同肆流。

  「戀兒?」

  柳父關心的用眼神詢問魂不守舍的女兒。

  這幾天總見她愁眉不展的,昨天淋得一身濕回來,今天一早又心不在焉的,剛才掉了筷子,現在又打破了琬……

  「爸,對不起,我馬上收拾。」

  讓碗盤碎裂聲喚回神智的柳蝶戀,手忙腳亂地蹲下身,藉著低頭撿拾碎片的動作逃避父親關心的眼神。

  她也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近來的失常,在她漫無目的冥想之際,又讓破裂成碎片的碗紮了手,在手指上劃出一條紅色的傷口。

  「戀兒,要不要緊?疼不疼?」

  柳父迅速扶她坐回椅子上,並拿來醫藥箱,手腳俐落的為她消毒上藥,同時還心疼的頻頻在傷口上吹氣,好像這樣便能減輕疼痛幾許。

  看著父親這個熟悉的舉動,柳蝶戀馬上憶起小時候每當自己受傷破皮時,最疼她的父親便會邊幫她上藥邊吹氣,還告訴她等一會兒就不痛了。

  果然——

  「忍耐一下,等一會兒就不痛了。」

  這句父親自她兒時便說了無數次的安慰話語,早已是她習慣並熟悉的,可是這一回卻莫名的惹來她的淚意,她紅著眼,感動地撲向熟悉的溫暖懷抱,低喊了聲「爸」之後,便不出聲的直落淚。

  柳父任由女兒靠在他的懷中大哭一場,待她回復情緒後,才不捨的抽起紙巾為猶掛淚珠的女兒拭淚。「怎麼了?」

  「爸……」柳蝶戀欲言又止,怎麼說呢?該怎麼告訴父親自己這一切失常的舉動全是為了自小便不斷上演的夢境,還有那個讓自己驚慌失措的男子……

  「爸,對不起,我來不及了。」她迴避父親關懷的眼神,低下身將地上的碎片收拾乾淨便拿起背包倉皇出門。

  轉出巷口,思緒猶漫天飛舞的她撞進一個壯實的懷抱裡,她略微驚嚇的抬頭,低呼了聲:「你——」

  這個害得她讓同事排擠羞辱,還害她一夜難眠的罪魁禍首,此刻正一臉興味的站在她面前,彼此近得幾乎沒有一絲空隙,連他身上那淡淡的煙草味都清晰可聞。

  她慌忙退後一步,想避開這個禍害她的災星,無奈他伸出手摟住她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成功的將她拉進自己懷中。

  柳蝶戀慌忙地東張西望,臉頰因為羞窘而艷紅。這條小巷來來去去的全是熟悉的鄰居,若是讓人撞見她一大早便與陌生男人拉拉扯扯,她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放開我!」

  「為什麼?」又是極度無賴的回答。

  「你這個神經病!」柳蝶戀氣得差點失聲尖叫,她拚命扭動身子想掙脫他,無奈他像個釘在地上的木樁一樣,無法撼動分毫。「放開啦!」

  回答她的則是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啄吻,登時讓她原已紅艷的雙頰像火燒似的又紅又熱。

  她急得四處張望,在確定無人看見時才鬆了一口氣,並瞪著眼前這個臉皮比銅牆還厚的無賴,而他也不認輸地與她對看,這畫面看在不知情的人眼裡,恐怕會以為他們是濃情蜜意分不開。

  良久,柳蝶戀宣告放棄。

  「拜託你行行好,放開我行嗎?」她小聲哀求。

  「可以啊!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關繼威得寸進尺的要求。

  「想都別想。」誰曉得他這個變態會說出什麼奇怪的要求來。

  哪知他竟然聳聳肩,好整以暇的將她摟得更緊,無視她的瞪視與掙扎。

  「那好吧,我就繼續摟著,反正我也不想放開你,乾脆讓你的鄰居們出來看熱鬧,反正尷尬的人絕對不是我。」

  「你!」她狠狠的用手肘往他腰側撞去,滿意的聽到一聲悶哼。不過她也沒佔便宜,下一瞬間,高高噘起的紅唇馬上便被他吻住。

  片刻,他氣息微亂的抬起頭,還不忘先前的要求。「答應我或是繼續耗下去。」

  「你——」迫於無奈,她只重重地點一下頭,以表達內心的不滿。

  「那走吧!」關繼威鬆了口氣,他還真怕她硬和他拗上了。改摟抱為牽手,將心不甘情不願的她帶往停在巷口的車子。

  「等一下。」她掙扎在原地不動,「你要帶我去哪裡,已經是上班時間了。」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還有,別忘了公司是我的。」半強迫的將她塞進前座,關繼威便快速的繞到駕駛座,同時還將車門以中控鎖鎖住。

  「我當然知道公司是你的,若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怎麼會……」柳蝶戀覺得很委屈,一種想哭的衝動再度狂湧上來,她側過頭,將眼光移向車窗外,拒絕讓身旁這可惡的男人惹出她的淚水。

  其實她可以不理他的,只要她堅持或大聲呼叫,他絕對無法如願將她帶上車。

  可是她做不到,她無法抵抗心底莫名的渴望,更無法對他眼裡的懇求狠下心拒絕。

  多麼矛盾啊!既想逃離卻又放任自己靠近,而一旦靠近卻又怕得想拔足狂奔。

  是不是因為那個一直糾纏她的夢境?否則為什麼她會委屈於他這種霸道蠻橫的行徑?她並不認識他,為何會對陌生的懷抱產生一種曾經擁有的感覺?彷彿在不久以前,他就在心中烙了印,卻因為某些原因,所以將之掩藏起來,以為不去碰觸,便不會憶起。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發生過就難再忘懷,如果說夢境是她的前世,那今生呢?是為續緣?或是斷情?

  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突然間,身旁的他竟與夢中男子重疊在一起,她茫然了。

  約莫一個小時後,一幢坐落於郊區的白色建築物出現在她眼前。此時,太陽已高掛天空,車子緩緩在雕花門前停住。

  「這是——」柳蝶戀疑惑的開口。

  大理石柱上的「戀園」二字緊緊地揪住她的心,她的臉色有些泛白,心底深處有種不知名的情緒正威脅肆虐著她的淚腺,一種想哭的衝動又再次席捲她。

  戀兒,我的好戀兒,送你一個禮物可好?

  戀兒,你喜歡嗎?這是專屬於你的天地哦!咱們就叫它「戀園」吧!

  戀兒……我的戀兒……

  不!不!柳蝶戀掙扎的搖頭,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天啊!夢中男子也曾為妻子築了一座園,並以妻的閨名來命名,那座園也叫「戀園」

  老天啊!

  亟欲遺忘的夢境一幕幕在她眼前跳動,彷彿在許久以前,她也曾親身經歷過這一切;不若以往般只當自己是旁觀者,她突然有一種感覺,覺得以往所夢見的一切,全是自己的親身體驗。

  「你是誰?到底是誰?」

  她無法動彈,只能縮在椅座上,仰著一張蒼白的小臉,望著正打算扶她下車的關繼威。她的呼吸急促,淚珠不斷地掉落,心痛得差點昏厥。

  「別哭。」關繼威伸出手,溫柔卻堅持的將縮在椅子裡的淚兒人帶下車,他神色複雜的瞅著她許久,才抬起手輕輕地為她拭淚。

  「為什麼?」柳蝶戀顫抖的詢問。

  她在哭什麼?她不懂啊!

  關繼威的手緩慢地撫上她的臉頰,像是渴望許久似的,他輕柔地觸摸她的肌膚、清亮似月一樣的眼、秀嫩如花瓣的唇……

  那是一種溫柔到近乎疼惜的觸碰,流露出他內心最深切、也是最赤裸的情感。

  他好想緊緊摟住她,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裡,這樣就不用再擔心會失去她。可是現在不行,她已經嚇得半死了,他知道她並不像自己是帶著前世的記憶尋找她,所以她沒有他那種刻骨銘心的愛;她甚至躲了自己好幾世。

  這個認知令他痛得幾乎挺不起身,如果做錯事一定要付出代價,那他所付的代價也太大了!

  強迫自己狠下心,無視於她流淚的雙眼,他啟動雕花大門的開關,門往一側滑去。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大片的園子,園子中央有條小路,足可供一輛車通行,路的兩側全植滿梅樹,雖是盛夏時節,但仍可想像出梅樹若是盛開時會是怎樣的奇景。

  柳蝶戀像著魔般任由他帶她進去,雙眼動也不動的盯著眼前的景色瞧。在他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座玻璃花房前。

  不!不要進去,心底的警告不停狂喊著,無奈她的腳卻不聽話的往前邁去。

  再也撐不住自己的重量,她軟軟的倚在他身上,任由他支撐著自己。

  曇花千株!

  他竟命人在花房裡培育了大片曇花。

  瘋了!他真的瘋了。柳蝶戀痛苦的呻吟出聲整個人猛烈的狂抖著。

  她明白了,全明白了。

  原來自幼就不斷上演的夢境並不是夢,它曾活生生、血淋淋的發生過!

  她就是那名身著古裝的女子;而他,就是自己的夫婿!

  之前她怎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避男人如猛獸,畏情愛如蛇蠍;但這些習慣卻在他接近時,全潰敗流散。

  再也承受不住,她放任自己沉入無邊黑暗裡。

  深藏的記憶一旦被挑起,便再也掩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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