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而愉悅的笑聲引來她更深的怒氣,她唇一張,打算讓他另一瓣唇片也一同淌血掛綵。
但更霸道的吻破壞了她的計劃,他依她對待他的方式,放鬆些許力道地反咬住她的下唇,輕輕地以牙齒啃咬著,足以咬疼她卻又不致弄傷她。
「你輸了,晴兒……」
他粗嘎的呢哺打破了彼此所設下的情障,在大腦接收到這名字之際,嚴是影狠狠地抖了一下, 晴兒!
不、不!她再也不是晴兒了……
她推開他,踉蹌地跌坐在草地上,臉上籠罩著防備與疏離,她再度武裝起自己,戒備地看著他。覆滿薄暈的臉上又恢復一徑的波紋不興。
「你是誰?為什麼一直叫我晴兒?」看進他似曾相識的黑眸裡,她虛弱地問著。
她真的忘了他嗎?厲重炎的薄唇緊抿著,唇邊的血絲看起來更為明顯,也讓蹲在她面前的他看來更加危險。
在沉默的時間裡,他仍是她方寸間推一的畏懼。
是的,她怕他2
這七年的生活裡,情與愛早已成為她惟一的致命傷,她不能有任何的情緒反應,無論是喜、是怒,或哀、或樂,換來的都只是師父一次次的拒絕與嘲罵。 於是,她漸漸地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慢慢地,她明白了無心無緒才是保護自己的最佳利器。
可他是誰?
竟然在一晌之間便挑起她遺忘已久的一切、身為人該有的反應。
「如果你不是晴兒、不叫晴兒,那告訴我你的名宇」」
蹲在她的面前,他以指尖揩去她眼角的淚水,想必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落淚吧!不然倔強如她定會強迫自己忍住淚水的。
怯憐憐卻又刻意偽裝的秋瞳中有著脆弱的堅強,像絲網般的纏住他所有情緒。
時間仍是靜默的,但他很有耐心,執意要挖掘出答案。 「我叫嚴是影……」掩去說出這名字時的心痛,她迅速反問:「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嚴是影!可是寒冬的暗影之意?是誰為她改的名,這麼晦暗,沒有一點熱度。他沉吟地審視她,心裡惴忖著。
一抹寒冬不受歡迎的影?一如她顯現於外的感覺嗎?
「晴兒比較適合你。」俯近她,他低語著。
「你……」她震驚於他的堅持及呢哺著晴兒時的語氣,無表情的麗顏上只有惟一的蒼白。
「我還是喜歡晴兒,初晴的晴。」不管她是誰,既然讓他找到了,他便不再放手,至於她的意願……這個挑戰,他接下了。 嚴是影倒抽一口冷氣,瞅緊她的黑眸中,她看見令人難解的情緒正在逐漸醞釀,
沉冷的黑夜裡,月光在他身上投下暗影,她突然害怕了,明瞭從此後他將與她糾纏不清。
而這正是她要不起的。
「我不是晴兒……不是……」
木然地呢喃否認著,嚴是影拚命地想擺脫這個名字。晴?她的人生早就是風是雨,卻不是晴、也沒有晴了……早就沒有了!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是初晴的晴,嚴是影用眼神詢問他,執意索求答案。
遺憾再度躍上他的眼,他嘲弄地彎了一下嘴角,苦澀的感覺在血液裡流竄,讓心中最重要的人兒給遺忘了,是一種非常不愉快的滋味。
「厲重炎。」
「厲重炎?」疑惑的語氣輕揚,記憶之匣中並沒有他這個人或名啊……
疑問的眼神執拗地看向他。
歎息一聲,「你忘了七年前,蒼山頂,我曾贈你一隻雪狐的事了嗎?」是真的忘了,那麼徹底?
「蒼山?雪狐?」輕顫的語氣透露出那是她最怕憶起的回憶。
第四章
七年前
「嗚……嗚嗚……」為什麼?
為什麼大夥兒全不要她了……嗚……為什麼?
蒼山峰頂,夜幕低低,只剩下一點暗淡的光線。天氣是酷冷的,隆冬時節的蒼山頂,大雪紛飛,大地一片默然,枯樹上只有點點瑩白雪花,偶而滴落的淒霜冷雪,恰如樹下少女的心情一樣。
一片雪白的世界裡,沒有鳥叫蟲嗚,只有少女心碎的低泣聲在迴盪著。
風,呼呼地嘯吼,少女的扶衫教風吹得鼓鼓的,冷風灌進,只見她縮緊身子,但哀哀的啜泣聲依然悶悶地自衣料中竄了出來。
她就這麼專心地哭著。
爹、娘……為什麼?
姐姐,為什麼……你答應晴兒的,答應晴兒要等我回來的,怎麼騙人啦……
嗚……嗚嗚……
師父……晴兒只是想娘啊,晴兒不是故意要吵鬧的,晴兒只是想……娘啊……為什麼您就這麼生氣呢……丟下晴兒一人,晴兒怕啊,晴兒才十二歲……
縮成一團哭得傷心的風似晴,想起已經變色的家園,想起不得不照顧她的師父,哭泣的身子越縮越緊,渾然不覺身旁正有低低的嘶吼聲在苟延殘喘著。
風聲冷冷地吼在林間,吹散了低弱的嘶叫聲……
「吱吱……」
一顆顯然是用盡力氣擊出的石子打中了風似晴襖衫的一角,隨即落到地面,看來有人想引起她的注意,但專心哭泣的人兒忽略了。
吟……師父您出來啊!晴兒不敢了,再也不敢違逆您了,您要我練功我就練功,不許再提爹娘……晴兒也不再提,您出來啊……
「吱、吱……」又是一聲像由動物口中發出的鳴叫聲。
嘶叫聲大了點,另一顆石子再度拋出,擊中風似晴的手臂。
瑟縮了一下,哭泣中的人兒頓了頓哭聲,淚水隨即再度湧出。
師父……爹娘……姐姐……
「吱吱……」
這一回石子準確地擊中風似晴的額角,停住哭泣,她怔怔地噤聲好一會兒,額角傳來的微痛感讓她睜大了紅紅的淚眸,害怕地縮緊身子,淚眼矇矓地盯著暗淡的四周瞧。
灰灰暗暗的林子裡除了雪什麼都沒有啊!淚眸瞅著躺在一旁的石子不放。
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顆石子來呢?她用手緊緊地問住哭泣聲,不斷地挪移著,直到背脊貼緊樹幹為止。
但懼意仍不停地自靈魂深處竄出。
娘曾經說過大雪之夜會有吃人的雪妖出現,尤其是在暗暗的夜晚或是山林之中;思及起,緊縮的身子縮得更緊。
「吱……吱……」寒冷的風吹散一聲強過一聲地嘶吼聲,形成可怖的魅聲陣陣,像來自地獄的呼喚;風似晴睜大驚懼的眸,身子不停地狂抖著。
師父……救我啊……雖然師父一向怨恨著自己,而自己也一直是畏懼她的,但此刻她只能尋找惟一的依靠,即使這依靠是那麼明白地讓她瞭解自己是被深深怨恨的。
師父……您在哪裡……快來救我啊!
「救命……」這一回求救聲變得明顯了,顯然是有人明白了這雪地中並不只有他一人,是以用盡力氣呼救。
「咦?」這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啊!揪緊衣襟,風似晴屏氣凝神地注意凝聽著。
「救命……」
沒錯!有人!站起身,因寒冷而縮攏的身子像老嫗般的緩慢移動,她小心翼翼地環視著四周,想找出呼救聲的來處,恐懼已讓好奇心取代。
「誰?」細細的聲音哆嗦著。
隨著石子的拋出,她瞇起眼仔細找尋著。呼救聲再次傳來,應該是人沒錯吧!前些日子她也差點誤踩陷阱,掉人獵人捕捉獵物的地洞中。
小小的步子踟躕地往右前方邁去,應該是這兒沒錯,石子是從這兒拋出的。咬住蒼白的下唇,風似晴考慮了片刻,便轉身開始找尋撥弄的枯枝。
「就是這個。」使勁折下覆雪的樹枝,白細的手指幾乎凍僵了,她用力援了搓,又想起地洞中呼救的人正等著她的救援,便撿起枯枝開始在雪地上戳啊戳的,直到確定了位置後,才俯低身子蹲下來。
「是你在求救嗎?」她使勁地朝洞口喊著,同時還伸出手扒開覆在其上的薄雪,一會兒,只見一個設計精密的鐵網出現在眼前,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想瞧清地洞中那一團淡淡的白影是否是人?
一聲悶哼後,只見白影挪動了下,一聲細細的屬於野獸特有的尖吼聲傳了開來:「吱、吱!」
風似晴嚇了一跳,尖叫著倒退。
拍拍胸脯,好奇心戰勝一切的她再度往前靠近,這時白影坐正了身子,她再度驚呼一聲——
她望進了世界上最沉的一雙黑潭中。
「你……」
驚喘口氣,她鼓起勇氣看向他,黑暗中,他蒼白但峻冷的容顏清楚地映人眼簾。
「救我。」虛弱但好聽的聲音自他薄唇中傳出,期待救援的他仍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靜默了片刻,風似晴朝他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指指固定得死緊的鐵網,風似晴問他:「你有辦法嗎?」
蹲俯著身子的她用力扯著鐵網邊思索著,照理說,這同應是有機關的,而且就在這附近,可奇怪……怎麼會找不到呢?
「右邊…」
不對啊!四周全摸過了,連一點異狀都沒有。專心找尋的風似晴.渾然不覺自己猶濕的淚顏正讓一雙深眸緊緊追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