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什麼意思?迫降?我們要墜機了嗎?」她聽不懂西班牙語,所以不清楚事情到底有多嚴重,不過,她的雙唇早已顫抖個不停了。
由於不穩定氣流往上推沖,縱使飛機已經開始往下墜落,卻沒有呈現狂亂旋轉急速飛沖而下的現象。
因此,殷名飛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道:「如果動力能及時恢復,那麼迫降時就不會墜機。」
他依然不死心的想讓飛機引擎恢復功能,手一直沒有放開操縱桿,不斷試著重新啟動動力系統。這樣的高度和機身重量,他估計還有一分多鐘就必須迫降了。
傅蓉穎受不了這種失去重心、直往下衝的感覺,臉色開始泛白,指甲更是用力的掐進他的手臂。
心疼不捨她身歷險境的焦灼情緒終於引爆了,殷名飛對著她疾言厲色的吼道:「何苦來這一遭?現在搞到命就要沒了!你幹嘛這麼固執、念念不忘?為什麼不放棄?」
生死攸關的時刻,他還要把她往外推?難道這是他的真心話?傅z蓉穎不停的搖著頭,「你既然知道我很固執,又怎能期望我會忘記、會放棄!」
天底下最死心眼的女人非她莫屬了!「為什麼不乾脆不婚已經死了?」
傅蓉穎兩隻藕臂死命的環住他的後頸項,心驚膽戰的猛往他身上尋求保護,放聲淒厲的喊著,「為了將來的幸福,我只能每天告訴自己,有逆境才有人生,所以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如果你死了,我就算下地獄,也要找到你的魂魄來相依!」
在這最後時刻,她毫無保留對他說出心裡隱藏已久的話。
「我不會讓你死的!」殷名飛伸出左手,使盡全身力氣緊摟住她的腰,將她保護在懷中,幾乎快將她的頭給壓碎了。
終於聽到他的真心話了!傅蓉穎安靜的埋在他的胸膛上,低聲問著最後一個問題,「Saint的J是什麼意思?」
「JoJo的第一個字母。」他沒有隱瞞的說出口。
時間無法沖淡她的身影,始終在他的心頭佔據著,無法忘、不能忘,只能任憑思念將他侵蝕得形銷骨毀,日日不停的飲進相思酒,夜夜醉死在相思海。然而,相思防不勝防,悄悄的滲入每一滴酒汁裡,讓他逃無可逃!
「不留了、不留了!」這五年來,那一顆許願星星不知被醉酒發癲的他丟棄多少次,卻總在每次酒醒後,發狂的去猛追回來,然後他就只能拚命捶打自己宿醉疼痛不堪的太陽穴,無助的狂喊著,「我沒救了!我完全沒救了!」
「沒騙人?」被滿滿的幸福與喜悅包圍著,這是傅蓉穎第二次在他面前掉下眼淚。她覺得此生了無遺憾了。
「沒。」他已經見到蒼翠山頭的聳天巨木。快讓動力回來吧!不然他就要失去拉拔飛高機頭的最後機會了。
此時,儀表析的藍綠燈光真的亮了起來,他右手緊握的飛行操縱桿已有反應,雖然有點太遲了……
不!就算只剩一秒的時間,他也絕不放棄。顧不了方向舵與平衡桿,沒有迫降的空間也就不必放起落架,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機身拉到一定的俯角,讓撞擊力道減到最小。
就在飛機衝入參天巨林的那一瞬間,傳來傅蓉穎淒楚動人的聲音,「大飛,我從來沒怨你、恨你,我只是想你,還有很愛很愛你……」
* * *
煙硝裡塵埃落定,只有傾盆雷雨一直下個不停。
傅蓉穎被從破裂玻璃外沖刷進來的雨水給打醒了,她的頭靠在殷名飛的懷裡。
她沒有死?大飛呢?她猛的想坐直身子,卻發覺自己動彈不得!
瞧!他的雙手還牢牢的環抱住她,護住她的小命,而他前一刻居然還言不由衷的說討厭她!這個人真是矛盾啊!
她也看到了自己方才在倉惶無助時,尋求他力量支持的痕跡,她將他的前臂狠狠的抓出兩個比銅板還要大的青紫印記!
「大飛、大飛,你醒醒!」傅蓉穎輕拍著殷名飛的臉頰,發現他的額頭腫了一個大包。
天啊!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
殷名飛終於放開環住傅蓉穎的雙手,試著想睜開眼睛。哦!他的頭好重、好暈,胸口也泛起一股噁心的感覺。
「小蓉?你哪裡受傷了?」他吃力的半揚著眼瞼察覺自己的後腦好像撞得不輕。
她鬆開安全帶,試著活動一下手腳,「我應該沒事。你呢?」
他也鬆開自己的安全帶,避重就輕的說:「頭有些疼。」
「你就只知道顧著我,拿你的身子給我當護墊,撞疼了吧?讓我看看!」傅蓉穎心疼的伸出手揉著他的額頭。
他沒有反對,任由她揉撫著。還好她沒有碰他的後腦勺,否則他一定會忍不住大叫,因為那兒痛得才厲害呢!
「讓我看看無線電通訊還能不能用,好向外界求援。」殷名飛撐起身子,按著通訊鈕,不停的試著各種飛航通訊頻道。
飛機沒有油料,前邊的螺旋槳脫落,機身殘破……唉!情況很不妙,他的頭快疼爆了。
傅蓉穎也趕緊掏出放在口袋裡的手機,但瞧了一眼後,就失望的放回去了,「收不到訊號。」
「這兒是山區,手機完全不管用,除非你使用衛星線路頻率的特殊手機。」他試了一會兒,飛航通訊頻道只傳出一些沙沙聲的回應,似乎也被震壞了。
看來情況不妙,簡直糟透了!外界可有人知道他們被困在這兒嗎?殷名飛有些擔心的想。
「大飛,我們怎麼會奇跡似的生還?」這個大問號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擱在她胸口,一般的新聞報道都是把墜機和死亡畫上等號呢!
「奇跡?」他撇撇嘴,「地心引力的作用力和飛機往上升的反地心引力兩股力道相互抵消,再加上飛機以四十五度斜角衝入樹林,被飛機壓倒的一大片樹木產生另一道折衝力,我們所承受的撞擊力已非純自由落體般的巨大強烈,你的小命才能保下來。這是物理學,不是奇跡!」
傅蓉穎的眼睛愈睜愈大,根本就是一頭霧水。
「你確定你聽得懂?」殷名飛斜覷了她一眼。
「完全不懂。」命能活下來最重要啦!她才不管到底是物理學還是化學救了他們,只要有萬能的大飛,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不怕!
傅蓉穎無所謂的皺皺小鼻頭,又拉扯著他正忙碌的手腕,「我們現在怎麼辦?」
「想辦法離開叢林,重返都市。」殷名飛切換收訊系統到SW超短波,也許會有什麼消息也說不定。
毫無預警的,某一個超短波收音頻道播放出輕音樂旋律,「When a man love a woman」,正是存在他們靈魂深處的那一首歌!
兩人全然怔愣住了,四隻圓瞠的眼眸深深互望著。
遙遠的記憶如一波波暖潮不斷向他襲來,腦海中奔騰的是她在墜機前那些掏心挖肺之言——我從來沒怨你、恨你,我只是想你,還有很愛很愛你……
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被如此的柔情給摧毀。殷名飛失控的嘶吼道:「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只有你這個女人能掌控我的悲喜歡愁,更讓我無法不為你心憐不已!」
迎視著他的一雙瑩瑩水眸中姑載著千言萬語,卻不想以有聲言語來說出。她的食指指了指收音機,輕放在他的唇間,無聲的告訴他,就靜靜的回味享受這一段音樂吧!
飛機儀表板下方的前置櫃中有一把信號彈槍,殷名飛將它拿出來放在腰帶間,然後再把收音機的音量轉到極限。他用力的搖晃著疼痛欲裂的腦袋,不顧一切的對她說:「下飛機。」
雖然不懂他要做什麼,但她仍乖乖的推開機艙門,隨他走進滂沱大雨中。
在煙雨迷濛的山野裡,他狂猛的攬過她,握住她細膩的柔荑,帶著她移動腳步,在凹凸不平傾倒的枝幹間,踏出了慢四拍的舞步。
在這片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想要永遠記往這一刻,想再真切的將她抱在懷中一回。於是他讓她的頭髮摩擦著他的下顎,讓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讓她細細的呼吸吹拂過他的胸膛,就像從前那樣。
「大飛,雨聲好大,我聽不到音樂的節拍了。」窩在他懷裡,傅蓉穎顫抖的聲音幽幽傳來。
「沒關係,我唱給你聽!」他再也無法壓抑對她深濃的感情。
於是,傅蓉穎聽到了她心愛的男人為她唱出了心愛的歌曲——
When a man loves a woman,he can do no more wrong.
He can never had another girl,yes,when a man loves a woman……
(當男人愛上女人,他不再犯錯。他不再有其他女孩,當男人愛上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