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幹嘛送我五百塊?」一點也沒有進入狀況的龍瓏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盯著走遠的背影喃喃自語,然後她驚聲尖叫,「啊!我好像已經按了警鈴!」
慘了,上班第一天就開了個大笑話!龍瓏簡直要哭了。
離開便利商店的傅允風拿出大衣口袋中的手電筒,調了下開關增加亮度,避免踩到馬路上數不清的水窪,走到街道轉角處便聽到由遠而近的警笛聲,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怎麼?台北的春安演習最近選擇這一個住宅區演練嗎?沒想到台北居然有這麼好的警力。
如果費工處的效率也能這麼好,埋水管的工程能早點結束,別挖得漫天塵埃,讓他對灰塵有著習慣性過敏的鼻子受不了就好了。
進入相鄰的大樓後,傅允風這才取下臉上的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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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正是邪惡靈魂活動的時刻。
上半夜才和未婚妻分手的傅允風一如往常地研究著第一部電腦裡的資料,他滑動座椅腳上的輪子來到第二部電腦前,冷冷的開口,「這是Mephistophfles(魔鬼代號),攻擊KTN。」
「多少枚飛彈?」網路終端機另一端的執行者問著。
「今天送他五枚,一次解決。」
「知道了……任務執行完畢。下週一見。」
傅允風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冷笑,關閉這兩部電腦。
他抓出購物袋裡的一個三明治,三兩口解決後,便移往第三部電腦,緊盯著顯示器上的複雜數字。在這段時間,他又解決了一個三明治,和一滴柳橙汁。
附上滑輪的椅子最後來到第四部電腦,傅允風嘴角換上一個柔和的弧度,回應早已等在那頭的另一個執行者,「這是Margareta(天使代號),用三枚導彈援救PPA。」
「知道了……任務執行完畢。下週一見。」
此刻已近凌晨三點,換算時間正好是美國東岸的下午兩點。
傅允風關閉這兩部電腦,從廝殺戰場上撤退。今日美國華爾街道瓊工業指數收盤時,可以看到一家公司被整垮破產,和另一家公司的重整更新。
「道瓊工業指數,多麼有意思的成人玩具!」傅允風喃喃自語。
無眠無聊的夜晚,股票戰場使成為殺時間的娛樂活動,增加他從來都不屑一顧的秘密財富,也讓他將「魔鬼」和「天使」這兩個對立的角色扮演得淋漓盡致,而網路駭客無所不在,這麼龐大的金錢進出與商業機密,自然得用秘密代號。
一枚飛彈代表一億美金,他今天共損失了兩枚,下週一要看穩盤勢,一次撈回來,否則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嗎?
於是,傅允風在第五部電腦的秘密檔案上,敲下飛彈進出的Memo,以及下一次的作戰重點。
他打開最後一個三明治,咬掉了大半,人也往廚房的微波爐走去,他還有一盤冷凍義大利面必須加溫。只要留在台灣一天,夜晚的時刻他就只能忍受這兩種為他所熟悉的食物來當消夜。
這就是傅允風,挹鬱矛盾的暗夜撒旦。
曾有一個很跋扈囂張的小女生在他耳邊又褒又損著,「我最親愛、最敬愛的人,你啊!其實亂沒安全感的,吃幾口從沒吃過而且叫不出名字的食物會死嗎?」
安全感?真的和食物有關係嗎?信口開河的小女生說話永遠不必負責任。
甩去記憶,將最後的食物填入胃中,他終於有了些許的睡意。食物的包裝紙被他全數塞回購物袋,打了一個漂亮的結後,只等清潔工明天來收拾。
他滿意的環視一塵不染的廚房一眼,很符合他潔癖的個性。關了燈,他走入孤獨的黑暗裡。
在經過強烈的腦力激盪,以及努力填滿空虛的腸胃之後,對他永遠殘忍的睡眠應該肯來找他作伴了吧?
一個在人間遊蕩的矛盾靈魂,狠戾冷絕偏執,絕對的自私自由,可以在商場上只手翻天覆雨,唯一的奢求卻是整夜的好眠,睡到自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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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砰砰、砰砰」的聲音持續不間斷的傳來。
「見鬼了!」傅允風口中爆出咒罵,人也從床上跳起來。 他的拇指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勉強睜開有如千萬斤般沉重的眼皮,瞥見床頭櫃上被鐘的長短針明白的指著凌晨四點零五分。
數兆美金的身家財富買不到一夜完整優質的睡眠,頭才剛剛落枕不到三十分鐘就被吵醒,難怪他會頭痛欲裂,火氣高張得直想殺人。
惡狠狠的詛咒一句句從他惜言如金的嘴巴中迸出來,「天殺的!下地獄的!不知死活的M……F……」最後一句美國國罵已經消音,因為太不文雅了。
人在生氣或遇到緊急狀況的時候,絕大多數都會使用母語。傅允風是從美國回台灣發展的華僑,英文自然比中文還流利。
他爬梳著一頭亂髮,將頭探出窗口,很強烈bass和beat的熱門音樂自隔壁的那一戶傳出。
「不管你是誰,你死定了!」傅允風像是一道狂飆的龍捲風,火速的掃向那一戶素末謀面的鄰居門口。
當初為了他們搬進來前的裝潢雜音,他還住到大飯店的房間,在陌生的房間痛苦地熬了兩個月。
在最寶貴的睡眠被剝奪之後,他腦中已一片混亂,忘了套上拖鞋赤著腳,只顧著猛力拍打對面惡鄰的門鈴,最後更重重的一腳蹦向惡鄰的門,「還不來開門!」
門終於開了,龍瓏怯怯的聲音從下方傳來,「你想做什麼?現在是半夜呢!」
一顆小小的頭顱在傅允風胸前高度的位置晃動著,他很想扭斷眼前人的脖子,殘忍噬血本就是個這種夜間活動幽靈的陰險個性。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讓他失去冷靜自持,氣得暴跳如雷的人居然是一個小孩子!只見她紮著馬尾,穿著寬寬鬆松的大Size運動衣,長度都要盡過膝蓋了。
他粗聲粗氣的吼著,「你精力過剩啊?三更半夜這樣亂蹦亂跳的,還放那麼大聲的音樂。你給我聽清楚,我、需 要、睡、眠|」
那顆小小的頭顱終於揚了起來,臉上那雙滿載誠惶誠恐的漆黑眸子因為來不及戴上眼鏡,只能拚命的眨啊瞇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吵到你。」
「你不知道?你笨蛋、白癡!」傅允風揪住龍瓏的肩膀一陣搖晃,敏感的鼻子被迫接收多種來自於她身上的味道,那是融混了汗香、奶香、天然浴皂清香,還有草莓香味。
這個奶娃兒的嘴角還留了一滴紅艷的草莓汁,天真純潔裡又流露出艷麗的嫵媚風情,令他的神志居然有著零點一秒的空白……
但下一秒,他卻氣憤難平的朝她吼著,「天殺的!你一個人又吃又跳的其樂融融,我就得成為那個倒楣的受害者?」
傅允風怒火更熾,他推開她的身子,將擺在大門旁一隻半個人高的落地黃金葛盆栽狠狠一摔,頓時碎裂成一堆破瓦散枝。
龍瓏嚇得倒退三步,直以為世界末日來了。
傅允風緊揪著她,她怯生生的眨巴著大眼睛,活脫脫像小鹿班比一樣的可憐,擺明了控訴他欺負善良弱小的罪行。
她幹嘛一臉無辜相啊?看了真教人生氣!傅允風悻悻然的不斷從鼻中噴氣。
「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才搬進來住,很多事都還弄不清楚,請你原諒!」龍瓏只敢盯著他沒有穿鞋的碩大腳背看,她那常常脫軌的腦子忍不住想著,大理石地板很冰的,他不冷嗎?遍地的破瓦碎片,他會不會被割傷啊?
傅允風依然像是吃了炸藥般沒好氣的吼著,「所以,我今晚的睡眠就要賠給你,就此報銷了?我的損失非常非常非常的大,你搞懂了沒?」
「對不起、對不起,我賠給你好了!」龍瓏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沒料到會聽到那種沒有頭腦的話,傅允風乾瞪著眼前的小女生。這一雙迷離的眼撞倒讓他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甩甩頭,決定不去理會。
「你怎麼賠?」他嗤了一聲,「你如果再發出半點聲響,我一定把你從這個二十六樓丟下去!」威脅的話講完後,他轉身走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了。」龍瓏頭點得都快黏到胸前了。
可惡的小女孩,居然讓他一直吼入,隨便就消耗他平常一個禮拜的說話份量,所以,對於這個可惡的小女孩就得來個眼不見為淨!
明天他一定要去找他的地產經紀人,就算出天價也要把對面那一戶給買下來,放著養蚊子都好過現在。
龍瓏被方才陣陣的嘶吼聲給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分不清東南西北。確定鄰居走掉之後,她不敢去管門口那一堆凌亂,趕緊將門關上,鎖得牢牢的。
她跌坐在大門後的地毯上猛抽氣,「我怎麼知道不過是跳個繩,跟著音樂搖幾下呼拉圈就會引爆世界大戰!看來淑美他們家的鄰居很不好相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