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很會撥算盤哦,外表倒不大顯得出來,教人真以為她是老實頭呢!"
"你也一樣啊,沐浴後,整頭整臉的,再上個妝,當皇后娘娘也過得去呢!"
有了小旦的協助和接應,她倆黃夜逃奔,半點驚險也元的便離了曹府,沒多久工夫就進入寂無人聲的長安街道。
入了夜,城池封鎖,不得往來通關,依雲繡的意思——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躲避處,所以,她們就在沒有人看守的馬房裡窩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薄霧裡,小旦便帶著雲繡快馬加鞭的出關……
直到她們認為逃得夠遠、逃得夠久後,才在一個不知名的偏遠小鎮停下,找了間小上客棧,沐浴休息。
當雲繡澈澈底底的滌去身上所有偽裝後,她粉色的肌膚、花般的容貌、嫻娜多姿的身段,就再也隱藏不住了。小旦不免傻眼的驚呼。
"淡月少爺還不知道她娶到的竟是個大美人哪?!"
"什麼?不過是皮相。"雲繡想到就是自己的容貌害死親爹娘,口氣便開始不友善,"何況,你的少爺要的是『乞丐婆』。"
"呵呵呵,你的脾氣跟容貌……一樣強烈呢!"小旦心馳神迷的望著雲繡,幽幽的歎口氣。
"要是人家也有這種皮相,死也相願。"
"哼,只怕是你想死,人家未必就肯讓你乾乾脆脆的死去。"雲繡的口氣還是不善。
"什麼?"小旦不明白雲繡所指。
"沒什麼。"
不甚歡喜的談完話後,雲繡穿起車伕趙四替兩人買來的粗布衣裳,雖是藍布綢的粗阻長衫,化做翩翩公子的雲繡,相貌依然嬌美俊秀。
"你為什麼堅持一定要著男裝呢?"小旦好像對雲繡的一切都很好奇,一路上一直對雲繡問個不停,若是雲繡心情還會搭理上兩句,心情不好就擺臉色給她瞧。
現在的雲繡的心情不佳,眼沒抬,嘴沒笑,淡淡的說:"不關你的事。"
"哼,要是知道你是這種人,在曹家時,我也就不會想討人情?"雲繡嘲弄的彎彎唇角。
"才不是,是不會浪費那麼多時間都不去瞧你,應該趁你病弱、神力昏沉之際就去纏住你,那時一定可以探出很多秘密來。"
"知道多寡也沒啥用處啊,我並不想跟你爭你的少爺。"雲繡的臉上有苦澀的表情。
"我的少爺……哦——哦——是,我的少爺,嘻嘻……"小旦嬌的臉上先是大惑不解的模樣,後來恍然大悟,然後就是輕笑。
"你的反應怎麼那麼奇怪?"雲繡皺著眉。
"連皇帝的封諾都有你的名字,想廢了你五品夫人的地位,好像也不容易。"小旦擠出這句話來。
"我根本不可能變成五品夫人的,是你的少爺故意找病假的我回家冒充他的妻子……"
"真的嗎?"
"我猜是這樣吧!等找到你的少爺,你可以問問他。"
"我可不敢——"
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令小旦一時手腳慌亂,想把話補得好些,嘴裡竟然擠不出半個字來。
"你真的很奇怪。"雲繡聰明的腦袋轉呀轉的,深深凝視小旦片刻後,才幽幽笑著說:
"你不知道你跟我的少爺之間有了什麼山盟海誓,這些我都不想間,你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我更不會請你說明,咱們做個交易吧!"
"什麼?交易?"跟不上雲繡腦袋瓜子運轉速度的小旦,像個白癡似的張著小口。
"我助你一臂之力,讓你成為他的正室夫人、有官諾的貴婦,怎麼樣?"
"咦?這對你有啥好處?"
"有些事,他御史大人的身份可以替我……幫我的忙,我需要眼他接近,但是我不想讓他看穿我的偽裝。"
"你要我替你守密?!"
"對,而且掩護我,讓我在御史面前是一名沒有破綻、堂堂正正的男子。"
"這……有點難哦,不過,我可以試試。"小旦報報唇,隱住笑意,她的這些舉動看在雲繡眼底愈發不解。
"你不相信我有能耐讓你變成御史夫人。"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耐……我只是想到『我的少爺』會出現的表情,我就忍俊不住。"
是這樣嗎?"雲繡還是狐疑,她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的地方,可是,任她怎麼想,她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別想啦,用過早膳,咱們也中路吧!"小旦接著雲繡,拿著微薄的包袱,賊笑兮兮的說著,"『我的少爺』說要微服出巡,過了滿龍河就是襄攀大鎮,你猜他會不會在那裡察訪?"
"不一定,得看灌主或官吏的品德,才能決定御史在當地出現的可能性。"他那深刻的面容在雲繡腦中一閃而過,就突然決定在她的心上逗留,不肯走了,使得一個冷靜的雲繡意亂心慌的。
反手拉過小旦霄白的掌心,她急促的說:"咱們快上路吧!"
只知道劉淡月少爺一路南下,他真正會在什麼地方落腳,她並不知情。
過了滿龍河,河南的魚米風光在眼前開展——蔥蔥鬱郁的綠景、重煙繁華的熱鬧,讓兩名姑娘的心情也熱絡開朗起來。
給了送出的紋銀後,辭退車伕,小旦有些憂心同雲繡說:"咱們的盤纏恐怕是不夠用了哦!"
不過十來天的光景,小旦的私房囊袋便宣告窘急,可見得她先前說的"足夠撐一些時日"是誇大海口。
雲繡想了想,無可奈何的說道:"咱們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再盤算該怎麼找御史大人吧!"
從小旦的描述裡,雲繡很快對劉淡月的性格下了初步的評斷。
他,是個嚴肅、自尊心很強、意志堅強又肯上進,但極為寡言的那種人。
他,即使被曹家的千金、公子聯手欺負,甚至被他娘無理的話刺傷或責打,他都是不置一辭的容忍下來,要自己把分內的工作做得更出色一些……
他的工作是什麼?身份暖昧的他,連他娘都不肯撫尉支持的小孩,任何人只要逮到他,都可以命令他工作,連挑大糞的老伯有時也逗他取樂,讓年弱力薄的他潑了滿身臭屎,再回去被他的娘咒罵責打……
昕到這些敘述,雲繡的心更刺更痛,狠狠的揪成一團,她好心疼這個沒娘保護的他呀!
她更想——伸出雙手去擁抱這個一直獨立面對可怕環境的他呀!
心疼的情緒雖然攫噬著雲繡,但得把他引出來的這件事,她出沒敢忘記。
當她知道劉淡月也是個嫉惡如仇的御史大人後,雲繡的某些概念便逐漸成形了——她和小旦扮做兄妹,先找了一家簡單乾淨的小客拽住下來。
客找夫婦送來豆腐,客氣的說:"簡陋、簡陋。"
雲繡的筷子動也沒動,就點頭附和說:"果然是很簡陋。"
老實的店老闆,不免有些生氣的爭論道:"客官,三錢銀子,包吃包住,能有三菜一湯,就很不錯啦!"
"我倒不是說老闆苛待咱們兄妹倆,而是——就說這豆腐吧!其實可以切做絲眼這盤辣豆快炒,味道就不再了,既下飯又開胃,不一定是清蒸豆腐,或豆腐清湯。"
"這麼說來,客館倒是對做菜頗有研究。"
"研究談不上,真正有研究的是家兄,他有一手山珍海昧好本領,即使是全聚德、喜福來等大飯館師傅,那比不上他做的佳餚菜美昧,加上我爹做的是豆腐生意,我時常在店裡幫忙,對於這豆腐一百零八吃的做法,倒是略知"這麼說,是家學淵源的好手藝了,客倍"
老闆說完,老闆娘立刻跟著說:"要是您得空,是不是可以到廚房指點一、二?!明天是村長夫人上山神屆燒香拜拜的日子,村長會跟三五好友來這裡吃飯喝酒,每回他們都只是把酒咆完,飯菜倒是剩下很多,要是他們也喜歡我做的飯菜,我也比較有面子,老頭你說是不是?!"
"我這女人什麼都巧,就是廚房手藝略差一些,不過來咱們小客棧的客倍,也是圖省銀子的,這——"
"老頭子,人家用同等作料就可以弄出好菜餚,要是咱們的酒飯物美又價廉,生意自然也會滾滾而來,生意好總比現在有一頓沒一頓強吧!"
"你說的也沒錯,可是咱們怎麼好巴著人家『免費』替咱們……"
老闆拖著長音,等待雲繡乍動上鉤,他希望有實惠,可是又不想付點酬金,這標準商人的如意算盤,倒很像自己老爹的作風,只是他老人家……
雲繡趕忙收回將要奔騰起伏的思潮,環顧眾人,臉上表情似笑非笑。
"明天嘛,就當我本人免費替你們小店服務一次,要是客人反應不錯,咱們再商量怎麼……賺大錢,老闆覺得意下如何?"
好!
很好!
好的乖乖隆咚的不得了哪!
小店連日來的盛況,可真讓店家主人夫婦笑得嘴巴:都不能合攏呢。
在這富庶的襄攀城的鄰近小襯落,近日裡,可湧進不少食客,把小店外的那條黃土漫漫的泥土地,擠得比初喝一、十五的市集還要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