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讓她臉面往何處擺去?雲雁哭喊著,沉老爺卻叫她閉嘴。
「爹!」雲雁叫屈地兩眼含著兩行淚。
沉老爺叫人把她先拖出去,省得她在這裡礙著他攀龍附鳳的機會。
「爹,你別這麼待我呀……」雲雁讓人拉走時,還不敢相信她在這個家中的地位竟會一落千丈。
「你怎麼回答?」傅相橫眼裡沒旁人,就只有一個沉雲姜。
雲姜沒回答他的問題,倒是讓明珠將梁景元送她的匕首拿來。
「這是什麼意思?」傅相橫兩眼直瞪著那把匕首。他心想,雲薑是個姑娘家,怎麼會有那利器?必定是旁人給她的。
至於那匕首是誰給的,他不想問,因為他心知肚明。
「雲姜早許了人,國舅爺不曉得嗎?」
「那不算數!」他不准。
「我爹收了梁家的聘禮,全城的人都知道我要嫁予梁景元了,這怎能說是不算數?」她冷眼望著他,說著負氣的話。
是的,她對梁景元的確只有手足情誼,除此之外別無他念。但此時她只想狠狠地擊倒傅相橫,不讓他再有機會左右她的情緒,為此,她拿出她惟一的護身符——梁景元。
就在他表明心跡之後,就在他把心赤裸裸地攤在她面前之後,她竟提出梁景元,「你說謊!」她明明不愛梁景元的。
稍早,他吻她的臉時,他從她的表情看得出來,她與他是兩心相許、互相傾心,而這會兒,她怎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你說這話是存心激我的是不是?」傅相橫赤紅著眼間她。他不滿意她竟將她與梁景元的定情之物拿出來激怒他,想逼他打退堂鼓。
「沉雲姜,你究竟當我是什麼?」他以一片赤誠待她,而她卻拿他當驢肝肺。
好!她要跟他一刀兩斷是嗎?
可他偏不肯。
為了得到雲姜的人,傅相橫這會兒也顧不得她的閣譽了。「你以為你讓我握了你的手、摸了你的腳、吻了你的臉之後,你還能一身清白地嫁給梁景元嗎?」
他明擺著是要毀了她的名譽。
明珠氣極、惱極了。這人怎麼這樣?小姐讓他佔了便宜就算了,他這會兒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她家小姐讓他摸了小手、小腳,還吻了臉……他這麼說,這下子大小姐還嫁得出去嗎?
「你……你別胡說。」明珠展開雙手,像是要阻止流言傷害她家主子。
雲姜的臉是一陣青、一陣白。原來他吻她的臉時,打的竟是這等骯髒主意。
「爹。」雲姜突然出聲喚她的爹。
「唉!」沉老爺應聲。
自從他知道國舅爺看上的是他打小就不疼的閨女之後,沉老爺對雲姜的態度竟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
「你將梁家的聘給退回去。」雲姜說。
「退……退回去!」這麼好的一個姻緣、這麼好的一樁親事……沉老爺原是不肯的,但傅相橫一個窮兇惡極的目光瞪過去,他連忙直點頭說:「好,好!我這就差人退回去。但……接下來呢?」他閨女之後做什麼打算?
「當然是嫁給我。」傅相橫替雲姜答了。
「我家小姐才不嫁給你這個惡人呢!」明珠搶著替雲姜回話。
「你這死丫頭,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沉老爺見明珠多嘴,一個耳刮子就要賞過去。
是傅相橫眼明手快地擋下那一記巴掌。
「國舅爺,這小蹄子不懂事。」沉老爺連忙收住手,臉上涎著笑,跟傅相橫解釋他沒別的惡意,只是想替他教訓這個惡僕。
傅相橫知道沉老爺的用意,但他心裡更清楚這丫頭怎麼不懂事也是一心為主,他要是眼睜睜地看這丫頭為了他被打,雲姜又會怎麼想他?
一個欺善怕惡的主!
一個專欺良民的爺!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夠不堪的了,他還能給自己再添亂子嗎?
傅相橫要沉老爺別動氣,他轉而問明珠,「你以為你主子除了我之外,還能嫁別人嗎?」
他剛剛說得夠清楚了,他不僅摸了她的小手、小腳,他還吻了她的臉;這樣的姑娘除了毀她清譽的主,沒人會要的。
「除非,你家姑娘願意給人當填房。」
明珠倒抽了口氣,她萬萬沒想到主子會落到那般田地。「小姐……」她回過頭,要雲姜說句話,讓她這個當奴才的知道她主子是怎麼想的。
雲姜想過她的處境,她的確是沒法嫁人了,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嫁菩薩。」雲姜負氣地開口。
嫁菩薩?那……不就是要出家念佛了嗎?
沉老爺一聽,「咚」的一聲人便暈了過去。天哪!要是雲姜真的出家,那他的飛黃騰達、他的平步青雲可都得隨著雲姜那句「嫁菩薩」給吹到大海裡去了。
傅相橫沒理沉老爺,他瞪著兩怒眼,惡狠狠地盯住雲姜。
他倆像是互相較勁似的,誰也不讓。
雲姜這會兒是冷絕了心,怎麼也不肯低頭。傅相橫火了,口氣變得很不友善。「我能從梁景元身邊搶走你,也就能從菩薩那裡把你給奪回來。你要是想讓城裡的廟一間間的讓我給毀了,你大可以嫁菩薩去。」
「傅相橫,你!」雲姜咬了咬牙,恨恨地道:「你不怕天譴嗎?」他竟敢如此大不敬,口出狂言,污辱神明。
傅相橫回她。「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不是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她不理他,對他而言就是天譴,這會兒就算是要他與天爭,他也要爭回她。「總之,我在你心裡早已沒個好形象,我還有什麼壞事不能幹?」他搶也要搶走她。就算是只能與她做一日夫妻,他死也甘心。
傅相橫是與她拗上了,但雲姜對他的所作所為卻沒有絲毫的感動,只認為這是他的另一種伎倆,是想再騙她。而她要是再受騙,那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你若真娶了我,就別後悔。」她自有打算。
「我不後悔。」傅相橫如此堅信。
第十章
雲姜最後仍然嫁給了傅相橫。但說句老實話,他還真有一點點後悔了,因為,嫁給他的雲姜完全不像以前那樣嬌美、可人,她活像個潑婦似的,三天兩頭地砸東西,像是要毀了他的家似的。而他娘則是一天照三回地跟他抱怨,說他娶了個惡婆娘進門,因為,打從雲姜進門後,沒給她當過一天的兒媳婦,卻擺足了大小姐脾氣,不說不端茶、不請安這些小事,光說那小蹄子毀了她種在園子裡的那畝黃菊花,老太太心裡就有怨。
「你說,那小蹄子不是存心要氣我嗎?」老太太哀聲歎氣地跟兒子抱怨。人說娶媳婦是娶進門來操理家務的,但她這兒媳的面子有夠大,不操持家務不打緊,她還敗家。
「兒呀!你說,她是不是存心跟你娘過不去?」
「娘,你多讓讓她。」他理虧在先。
「我還不夠讓她嘛!你說,打從她過門至今,她來給我請過安嗎?」老太太又嘟嚷著。
傅相橫也知道雲姜這次做事是太過分了,但他也明白她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姑娘,這會兒她是在跟他鬥氣。「娘,雲姜剛過門,你總得讓她適應適應。」
「適應!她都這樣了,還能算是不適應嗎?瞧她,把這兒當成自己家那般,說要毀了哪就毀了哪,那天還打起咱們後頭那塊地的主意,說要在那挖個湖。」
「娘,你由著她去吧!」他相信自己的誠意可感動天。
「別的事我還能由著她去,但咱們那塊地裡有塊風水石,咱們傅家風生水起靠的全是那塊石的庇佑,移不得的。她要讓人在那挖口湖,你說,我還能任由著她去嗎?」老太太把管教媳婦的所有希望全放在兒子身上。
她希望兒子能把她那個不懂得什麼叫做「三從四德」的兒媳給狠狠地吊起來打一頓,再休了她,好讓他們傅家一吐這些天來的穢氣。
但傅相橫卻只能允他母親一句,「我跟雲姜說去。」
「要是她執意呢?」
「那……」傅相橫心一橫,只說:「那就由著她吧!」他說過的。他娶了她就不會讓她受委屈。
老太太從沒對兒子如此失望過。她原以為兒子能更爭氣、更有男子氣概些,沒想到,「沒想到你會為了一個女人,連咱們的祖宗基業全都給賠進去,也要討那女人的歡心!可……兒呀!她要是還不開心呢?你怎麼辦?」
他怎麼辦?
他都沒了主意了,他還能怎麼辦?
他原以為只要他把雲姜給娶進門來,讓她明白他待她是一片赤誠,她終會明白他的心意的;但他萬萬料想不到,她卻連個機會都不給他。
她把她所有最壞的一面全招呼在他家人的身上,她讓他家人全都討厭她到了極點。而現在全府裡上下,除了他之外,沒一個人跟她成為體已人。
而雲姜一點都不在乎,反倒是樂在其中。
他怎麼辦?他都成了她的囊中物了,這會兒能怎麼辦?
「小姐,你真要這麼做嗎?」明珠陪著雲姜嫁到國舅府,這會兒卻做著小廝才做的事,原因無他,只因為她家小姐要她把這古董花瓶給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