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暖昧地一笑,才牽起他的小手。「來吧!既然他們那麼小氣,就讓我來告訴你。」
亨利對兩個窘困的大人眨眨眼,立刻把凱凱這個麻煩帶出去。還識相地替他倆把門鎖上。
唯心憋了好久的氣,這才敢用力吐出來。
雷恩在她身旁,身體不斷微微顫動,唯心轉頭,才發現他正把頭悶在抱枕裡頭笑得起勁。
「你笑什麼?」她不解。
雷恩仍笑著,抬起頭對她說道:「哈哈……我想起我小時侯……也曾有一次這樣,撞見父母親在親熱。那個時侯,哈哈……亨利也對我說同樣的話……」他歇了一會,才以比較平穩的語調說道:「沒想到,我父母的歷史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好啦!玩夠了,請你出去好嗎?」她指著門示意。
「為什麼?」他還假裝無辜。「亨利已經幫忙把門鎖上。我們不要浪費他的一番好意。」
「出去。」她兩手叉著腰。「我只答應嫁給你,其餘免談。」
雷恩趣味盎然地瞅著她。「可是你剛才也沒反對喔!」
唯心的臉焉然紅遍。「出去——出去啦廠她推著他。
「好好……」雷恩狡猾地一轉身,偷得她的一記香吻。以魔鬼誘惑天使的語調說:「我們看看晚上,你會不會比較不那麼堅持。」
他的眼神令人心馳神搖,如此難以抗拒,更別提他的撫觸,太危險了!她隨時有投降的可能。
「出去——」她趕緊把門關好鎖上。
背著門,她仍能感覺他穿透門板的強大熱力,她能把他的人關在外頭,但她的心呢?能如願地把他阻隔於心門之外嗎?
* * *
玻璃杯裡碳酸飲料在常溫下不斷地自杯底冒著泡泡,像是數以千計的透明圓圈飄蕩著,有些貼附在杯緣,而有些則勇往直前地不作停留,那些泡泡急速地竄升到表面,然後好快地消失不見。一塊塊的小冰山飄浮著,如不知方向的小島,在溫度變化下,一成了杯子外緣暈散的水滴。
一隻擁有修長手指的手,握住了佈滿水漬的杯子,舉起它,以櫻桃色的雙唇啜飲了一大口,再將它擱下。
櫻桃色的雙唇如今正堅毅地抿著,修長的雙手握拳,其中包覆著她無法平息的忿怒,但她的眼眸卻冰冷地注視前方,彷彿那惹怒她的人就站在她面前。
「說吧!『他』上哪兒啦?」搖椅平順地晃動著,伴隨冷冷的問句,發出一陣陣嗄嗄的聲響。
「他偕同妻子到達白氏位於加勒比海的小島。」
響聲停止,她突然地沉默,空氣凝重得像千斤重擔懸掛著教人透不過氣。
「是『回憶島』嗎?」她的疑問輕得像一陣風。
「是的。」
她又再度沉默。這次更長得教人不安,讓人似乎可以嗅出空氣的波動,彷彿有某種風雨正在醞釀,隨時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情況出現。
「我要你找的人找了嗎?」坐在搖椅,背對著秘書的她,教人猜不透心裡的想法。
「是的,全找齊了。」
「他們開價多少?」
「五十萬美金。」
「哦?」靜止不動的搖椅又搖動起來。「比我想的便宜嘛!」
「跟他們說,事前付一半,另一半事成後再付。」
「是。」
「沒事了。你出去吧!」
門輕巧地合上。神田理惠仍舊注視著前方,安靜的房裡嘎嗄的聲響持續不斷,直如颱風緩緩形成,中央的漩渦張口把四周的海吞沒,教人有一種不解的恐怖感,如同她臉上不明所以的淡淡笑容。
「cheers!」杯中的飲料一飲而空。
窗簾搖曳著,起風了。
* * *
「我釣了兩條魚喔!」凱凱的臉被曬紅了,兩眼散發著興奮的光輝,兩手揮舞著。「伯伯們釣的魚好大,他們說我的魚還太小,要養大一點才能吃,所以我把他們放在大水桶裡。爸爸,下次我們再去釣魚好不好?」
雷恩笑著,眼裡帶著愛憐。「好、好,但你得吃多一點,才能壯得釣起大魚。」
「凱凱,不能光顧著說話,要吃飯哪廠唯心示意地望著他的餐盤。
好奇怪!雷恩理所當然地佔據父親的位子,她卻不會感到任何不妥與不安。
她原先是那麼的猶疑,她總覺得他會將凱凱從她身旁偷走,不管是什麼樣的形式;她沒有想到會演變成這個情況,如此平和、溫暖,幾乎令她落淚。
為什麼她竟一點也不感到妒嫉?一點也不在乎他分散了兒子對她的愛?
相反的,她近乎陶醉於這樣的氣氛裡。她很高興見到凱凱得到雙親的愛與照顧,他臉上散發的光采,是她獨自一人無法給予的;她也樂於見到兩父子滔滔不絕地討論釣魚,把她冷落在一旁。看著生命中的兩個男人相處的如此融洽;她也覺得開心。
等等,生命中的兩個男人?她的心倏地一震。
她盯著白雷恩。這個逼著她嫁的男人,是她生命中的男人?
別開玩笑了!她是腦子壞去了嗎?
「凱凱費心去釣的魚,你怎麼都沒吃?」雷恩溫暖的氣息,不及防搔著她的頸側。
自神遊回轉的她吃了一驚。「我……我沒有不吃啊!」慌忙找叉子,切了一大塊往嘴塞。「很好吃……咳咳咳……」哽咽著,隨手抓起杯子灌一大口,卻錯拿了雷恩的酒杯,喝掉大半的葡萄酒,臉立刻因失態與酒氣而艷紅。
雷恩盯著她,微笑而深思地替她擦嘴。「怎麼了?你在慌張什麼?我不會吃掉你的。」
她又開始心跳。最近是怎麼搞的,得了心臟病嗎?老是心悸,尤其面對雷恩,表現的總如無知少女般,真氣人!
凱凱在偷笑,湛藍的眸閃爍笑意的促狹樣,和他爸爸一個德性。
「媽媽是害羞。」凱凱替她解釋,他天真的好心,令唯心無地自容。
「原來是害羞啊!」他的指尖撫著她的面頰。「我不知道月神的臉皮這麼薄……」
深沉的藍眸中閃動的火焰總教她虛軟無助,逃不開這個男人的魔力,反而如花朵渴望陽光的眷拂般,癡望著散放熱力的日神。
怎麼辦?該拿這樣的自己如何是好?不想淪陷,卻又不由自主……她是該離這個男人遠一些,否則……
你能再次承擔背叛的痛苦嗎?疑慮猝然響起。
她頓時一冷,臉上的笑容與嬌羞霎時散盡,代之以一臉敵意與防備。
推開他的手,迴避父子兩人的視線。「我吃飽了,想到花園走走。」丟下一臉驚愕的凱凱,她自顧自地向外走。
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她的舉動想必讓凱凱傷心了,更不必提雷恩默然地目送她的身影,當中包含著太多的不解與沮喪。但是……要怎麼解釋……
她突然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不想被這樣美好的感覺捕獲。不想……不想……
恐懼。為什麼她覺得如此恐懼?
就要輸掉自己的心了。明知道對抗雷恩的力量益漸微弱,卻又不肯棄甲投降,苦苦垂死掙扎。
就像是看著病毒鯨吞蠶食正常的細胞,整顆心全然倒戈相向,沒有自主權一般。
不要,她不要愛上他。太可怕了!
雷恩不會只要部分的她,而她也學不會愛自己比愛對方多,然後呢?
兩情相悅很好,沒有任何問題;若對方變心了呢?她一定……沒辦法接受這種結果的她,活不了的。
她能相信他嗎?能嗎?
一個把未婚妻說丟就丟的男人。
那雙關注的眼眸能停留在她身上多久?一年、兩年……十年……
等她習慣了,而這雙眸卻轉向別人,她絕對會瘋狂,徹底的……瘋狂。而她,她不想成為一個因愛成狂的女人,不……絕不!
這就是她不願再愛、不肯再愛,千萬個不想愛上雷恩的原因——她負擔不起。
她的感情脆弱得負擔不起再度的變心。
「夫人。」亨利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
這才發現自己站在外頭吹風很久了,不覺得遍體生寒,抱著肩瑟縮。
「夫人,請保重身體,您好不容易痊癒呢!」伴隨此語,亨利將毛披肩奉上。
這景況可真熟悉。「謝謝。」
毛披肩給了她一些些暖意,如同某個人的懷抱一般,散發著一波波的熱力,似乎沒有停歇的時侯。
「夫人,少爺很擔心你。」
唯心偏著頭,微笑地望著這名如肯德基爺爺般討喜的老管家。「你是來當說客的嗎?」
亨利搖頭。「不是。少爺剛才想來找你,被我阻止了,我想……你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只是……」他審慎地看著她。「似乎並沒有解決您的煩惱。」
唯心無奈地歎一口氣。「是啊!」
亨利飽含智慧的雙眸盯著她。「可以容我說句話嗎?」
她點點頭。「請說。」
「人只要活著都會感到恐懼的。」
唯心一呆,震驚地合不隴嘴。他知道,他知道她在煩惱些什麼,也清楚她鑽來鑽去地鑽不出個所以然。
好個亨利!她竟覺有些狼狽。
「你在說什麼?」別過頭,不想讓眼底的驚愕洩露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