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曉蕙告訴你的?」他嗅聞著她散發馨香的髮絲,眷戀地輕擁著她。
「你的手機關了,我只能問她知不知道你住的地方……」她抬眸睇視著他,喃聲說:「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就是不要不理我……」
「我怎麼會不理你呢?」感覺到她在顫抖,他蹙起眉。「你在這裡等了多久?天氣這麼冷,你還坐在地上?』』
「我……不知道。」她這才覺得冷,小聲地回答著。
「先進去喝杯熱茶,再不然洗個熱水澡。我不要你感冒。」他扶起她,開了門後道:「屋子裡沒什麼東西,這只是我睡覺的地方,你可能不太習慣。」
果然,一跨人客廳,室內幾無長物,空空洞洞的。
谷亭萱無法形容她的心情,這個家……不,這個地方根本稱不上是個家。她突然覺得他好孤單、好寂寞……·她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他?
駱逸昊放下手提包,正想去幫她倒杯熱茶暖暖身子,她卻倏地自他身後抱住他,他登時一僵——
「我去幫你倒杯熱茶。」他握住她環在他腰間的手,輕聲說。
「不要離開我……」她啞聲祈求著。
「我們不是說好了?」他回過身,深深地望進她眼底。「我們說好,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同心共同面對的,不是嗎?」
「但是……」聞言,她的淚水潸然落下。「但是,我卻不體諒你……」她尋著他的手,緊緊地用冰冷的小手包覆著,泣不成聲地道:「那一天,我甩開你的手……我竟然那麼過分……」
「亭萱,別哭了。我沒怪你,真的。你的手好冰好冰,你會生病的。」他搓揉著她的小手,蹙起眉。
「我生病是我活該,我讓你難過,我病死算了!」
「你說這什麼傻話!」他真的生氣了。
「對……對不起……」她自知有錯,小臉垂得低低的,習慣性地又咬住了唇。
「我永遠無法真的對你生氣……」駱逸昊歎了口氣,「你真的要喝杯熱茶。聽話,好不好?」
她輕輕頷首,他這才到廚房倒了一杯熱茶。
一接過茶杯,她以雙手捧著,微顫地啜了一口,雖然胃暖了些,鼻水卻蠢蠢欲動,隨即,她打了個噴嚏。
駱逸昊蹙起眉,將她拖進浴室。
「馬上洗個熱水澡!要不然,你若是感冒了,我就真的不理你了!」說完,他將門關上。
一扇門扉,隔著兩個相愛的人。
谷亭萱在浴室捧著熱茶靜靜吧泣;駱逸吳望著門板失了神。
她哭泣,因為她開心,她知道他原諒她了,她並沒有失去他……
他失神,因為他明白了一件事,這才知道他愛她有多深,雖然被她傷了心,卻還是因為愛她而不予計較……
谷亭萱覺得好幸福,因為,她用著他使用的香皂,毛巾,甚至,她遲疑地瞪視著他的牙刷……終於,她噙著笑,刷起牙來……
麻煩的是,她得穿回原來的衣服——
「你洗好了嗎?」聽見水聲停歇,駱逸昊輕敲著門問著。
「嗯!」她輕應著。
「我拿了衣服給你……」他趕忙又補充道:「你只要將門打開一道縫,讓我遞進去就可以了。」
谷亭萱沒有多加猶豫,她隱身在門後,將門扉打開。事實上,她這才發現,她竟忘了鎖門……
門一開,熱氣氤氳散出,他將衣物遞進去;門合上,熱氣還隱隱瓢散在空氣中,伴隨著淡淡的香甜氣味,那是他所熟悉的沐浴味。
谷亭萱怎麼也沒料到,她會拿到一包全新未拆封的免洗褲……
難道,他還特地跑到便利店去買?一時間,她望著他體貼的心意,不爭氣地又掉了淚。
拆開包裝後,她穿上樸素簡單的免洗褲,套上他過大的棉質衛生衣,與過長的衛生褲……覺得自己笨拙得像個傻蛋,因為,她竟然掩不住幸福的笑。
最後,她套上她的外套才踏出浴室——
「先把頭髮吹乾。」他帶她進了臥室,裡頭的陳設比客應好一點,但依然很簡單,就一張簡單的雙人床擱置在木頭地板上,床邊有一張日式矮桌,還有幾座書櫃與一台電視機。
臥室裡沒有椅子,她只好坐在床沿,想接過吹風機卻被他拒絕。
「我幫你。」
他的聲音含糊地混雜在吹風機發出的轟隆聲中,她只覺得兩頰熱辣辣的,不知是因為洗完熱水澡的關係,抑或是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發間、摩挲著她的頭皮所造成的酥麻所造成的……
「你……」他說了一句話,她沒聽清楚。
「你說什麼?」她向後望他。
「我說……」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聲道:「你很香……」
她驀地羞紅了臉,雙臂圈住蜷起的腳,將下巴擱在膝蓋上,不敢抬頭望他,只能囁嚅著,「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
駱逸昊輕歎一聲,撩起她的髮絲,在她耳垂上輕輕一吻,輕聲道:「看到你,氣就全消了……」
她只覺耳根熱辣辣地燒灼起來,趕忙用手指拚命地搓揉著耳垂,嬌喃著,「可是你一定是生氣的,否則……為什麼不開手機?」
「我這幾天很忙,也不想被客戶打擾,索性關機。」駱逸吳沉聲說著。「畢竟,我得先理出頭緒來。」
「那麼……」她遲疑地望著他,擔心著事實的真相是否二度傷害了他。
「老師很生氣……」駱逸昊動作不停地吹整谷亭萱的秀髮,在她耳畔說著。「因為,我直接找我的當事人……」
他回惜起當時的狀況——
「你不知道我很忙嗎?」蘇姓議員不客氣地對著登門拜訪的駱逸昊擺出不悅的臉色。
「我知道你很忙,但有些事還是得跟你當面談。」駱逸吳不慍不火地說。
「該說的我都跟志浩說過了,而且,我也召開了記者會……」
「你說的是實話嗎?」駱逸昊打斷蘇姓議員的話,只因他愈來愈懷疑了。在記者會時的蘇議員涕淚俱下,一臉懺悔,可現在趾高氣昂的模樣只說明了一件事——他在演戲。
「你這是什麼態度?」蘇議員老羞成怒地瞪視著駱逸昊。「我跟志浩是同學,你這個後生晚輩竟然……」
「我這個後生晚輩是你的辯護律師。」駱逸昊寒聲道:「既是如此,我希望知道事情的真相,要不然我怎麼幫你?」
「哼!」蘇姓議員冷嗤了一聲,佞笑道:「志浩真是看走眼了,他一直誇你有膽識,前途不可限量。依我看,你這種態度只會自毀前程!」
「我只不過是想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蘇姓議員撇唇道:「你拿我的錢,為我辦事,有什麼好瞭解的?你的職責就是還我清白……」
「你真是清白的嗎?」駱逸昊已然動了肝火,他以為只要給他錢,他就會昧著良心做事?這未免也太小覷他駱逸昊的人格了!
「我!」蘇姓議員腦滿腸肥的臉龐呈現豬肝色,先聲奪人地又道:「我當然是清白的!你別看那小女孩年紀輕,她可是厲害得很!怎麼?你難道不知她鬧自殺?她一定是羞得沒臉見人了!」
「你怎知她不是因為受到屈辱才以自殺當成抗議呢?」駱逸昊的目光始終緊盯著蘇姓議員,不錯過他的每一絲表情。
「你說這種話就是質疑我!是不是?」蘇姓議員憤怒地抓起話筒,「很好,我不需要你幫我開庭!我這就打電話跟志浩說一聲。還有,你以後別想在這個圈子混下去了!」
「很好。」駱逸昊氣定神閒地道:「我也不算白跑一趟,你是不是清白的我心裡有數。這個case我也不接了。但請你聽清楚,是我拒接這個case的,因為,我不打算為一個禽獸辯護。」說完,他唇角微微勾動,旋身離去。
駱逸昊馬不停蹄,直接回到「志浩律師事務所」。他知道,該是面對恩師的時候了。
「你到底怎麼回事?!」才一打開恩師陳志浩的辦公室大門,就見到陳志浩怒氣滔天地朝他吼著,完全失去平日長者的風範。
「我不接蘇議員的case。」駱逸昊平靜地說。這一刻,他眼前的恩師已經走了樣。
「你知不知道你錯得多離譜?竟讓大好機會白白溜走?你可知他說了什麼?他要斷了你在這個圈子的後路!你……」
「老師……」駱逸昊開口打斷陳志浩一連串的斥責,沉肅地問道:「我只想問老師一件事。」
陳志浩總算察覺到駱逸昊的不對勁,他神情一整,狐疑地打量著自己一手栽培起來的高徒,「什麼事?」
駱逸昊迎視陳志浩的視線,緩聲問道:「你還記得廖曉蕙這個學生嗎?」
陳志浩面色微變,隨即隱去情緒,故意蹙起眉問:「廖曉蕙?好耳熟的名字。怎麼?她是誰?」
駱逸昊沉痛地抿緊弓唇,只因他沒漏掉陳志浩瞬間乍變的表情。他沒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以複雜的眼神望定陳志浩,那眼神……是那麼哀慟,只因他曾經敬愛的恩師已在瞬間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