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心要傷害他,可是她的話已經狠狠刺傷他原本就很脆弱的心。
「你覺得嫁給我是一種……受罪?」他非常艱難地說出最後的兩個字,那幾乎等於將他的整個自尊丟在地上踩個稀爛。
她撇頭避開他受傷的眸子,硬是咬著牙說,「沒錯!」
雖然她並不想傷害他,可是惟有如此,他才有可能放她自由。
尉仲凱笑了,笑得淒涼無比。
新婚的喜悅恍若南柯一夢,乍看之下是那麼的真實,等到夢醒才恍然發現,原來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妄想罷了。
他怎能奢望自己可以像個正常的男人去擁有一個女人,去愛她、呵護她呢?
「現在還為時不晚,你可以到巽家去找回你真正的新娘。」月芽積極的鼓吹他,希望他能因此放過她,然後她就可以去祭拜她娘。
這也是她為人子女唯一可以盡到的孝心。
尉仲凱聽完她的話,笑得更狂了。
她以為怪物就沒有感情嗎?現在的他早已放不了手,釋出的感情如同潑出去的水,再難收回。
「我不會去巽家,更不會去找巽妍玉。這輩子,你是注定要受罪。」
月芽聞言大受打擊,看來他是不打算放過她了。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月芽在房內踱來踱去。思索著該如何逃出這個囚籠。
自從她開口說話之後,腦袋也清醒許多,她想起自己還沒給娘上香,想起狡猾的巽尚騫可能正等著她的死訊,她就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可是,她也沒有辦法離開這裡。因為尉仲凱雖然不像前陣子整天守著她,卻也派了一個人無時無刻守在房間的外面,不准她離開房間半步。
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非得想出辦法離開這裡不可。
「有了!」望著窗外的鳥語花香,她突然心生一計。
現在外面四下無人,正是她的絕佳良機。
「你是誰?你想幹什麼?」她故意朝門外大喊,然後將房內的擺設全部弄亂打翻,製造出聲響,引起外面看守者的注意。
「救命啊,救命啊,快來人救命啊!」她的叫聲果然引來看守者進來查看。
當看守者見到房內一團混亂,跌坐在地上的她又顯得有些狼狽,不覺緊張起來。
「那個人朝窗戶那邊逃走,你快追啊!」
她演得太逼真,看守者迅速按著她指示的方向一路追去。待他追了一段路之後,才驚覺自己上當,回頭查看,月芽早已逃出房間,不知去向。
這下慘了!看守者整張臉都綠了,慌慌張張的跑去稟告尉仲凱。
另一方面,成功脫逃的月芽也已經離開了玄武園,朝東邊的方向前進。
「奇怪,這地方怎麼這麼大,好像走也走不完似的。」
從剛剛開始,她就覺得自己好像在走迷宮、繞圈子,完全搞不清楚方向。
她一直以為巽家已經夠大了,沒想到這個地方比巽家要大上兩倍,甚至是三倍都有可能。
天哪!她該不會還沒找到出口,就已經先餓死了吧?
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冷不防肩上被人一拍,嚇得她連忙轉身退後好幾步。
原來是一名穿著不凡,擁有高貴氣質的豆蔻少女。
「你在這裡幹什麼?」少女正睜著無邪的大眼好奇地看著她。
「我……我迷路了!」她差點被嚇死。
少女相當熱心。「我可以幫你喔!」
「真的?」她感覺好運開始降臨。
「跟我走吧!」少女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與她並肩同行。
「我叫雪桔,你呢?」
「叫我月芽吧!」
一路上她們說說笑笑,有時還會停下來觀賞週遭的奇花異草。
說實在話,這個地方有太多珍貴的藥草,有些甚至是月芽只在書中看過的傳奇藥草呢!
「好厲害喔!這麼多的藥草,你竟然可以把它們的名字和療效全部記住!」雪桔的眼神滿是崇拜。
「沒有啦!」月芽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還是有很多我不認得的珍貴藥草。」
「有機會的話教教我好不好?」
「好……有機會的話。」月芽勉強答應。
她想,這個世間大概沒幾個人有辦法拒絕雪桔祈求的眼神。
走著走著,她們走過一座拱形橋,又穿過一道迴廊,最後停在一個大廳的門口。
「我們到了!」
「到了?」月芽突然心生不好的預感。「這是哪裡?」
「青龍廳!」雪桔眉天眼笑地接著說,「檠哥哥通常都會在裡頭看書。待會兒我們只要問問他,不管你想去哪裡,他都知道路喔!」
要不是雪桔的笑臉看起來實在有夠無辜,月芽肯定會認為她是故意帶她來這。
她再怎麼笨也可以猜到,這地方的主人必然也跟那個尉仲凱同一個鼻孔出氣。不趁主人發現之前先溜掉,只怕她方纔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費。
「不用了,我自己想辦法。」月芽小心的躡步退後盡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響。
雖然她已經是那麼小心了,還是被廳內的柴檠發現。
「唉 ,麻煩又來了。」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他細長的手指輕輕一撥。一顆迅如急電的米粒擊中月芽的右頸,令她不知不覺的暈倒。
不明事由的雪桔只能扶著莫名其妙暈倒的她,著急地叫喚她的名。
* * *
當尉仲凱接到月芽逃走的消息,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你……你竟然會被這麼簡陋的伎倆給騙。你說我還能留你在玄武園嗎?」
「請再給屬下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把夫人找回來的。」看守者頻頻求饒,卻絲毫動不了他冷硬的心腸。
「不用!我料她是走不出五神堡,找到她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這時,剛好有人通報,「二當家派人把夫人送回來了。」
果然不出所料。
他以倨效之姿睥睨著看守者,「玄武園已經不需要你了,你好自為之吧!」
他將剩餘的事情交給底下的總管羅昊,自已則快步趕回房。
當他到達房內時,月芽還沒醒。
他無聲地靠近床邊,靜靜的凝視著她的臉龐。
他從沒像現在這樣如此痛恨自己的這張臉!如果他沒有中毒,他的臉也就不會變成這樣,那她也就不會處心積慮的想逃走。
「你……」月芽醒來,第一眼看到他,整張小臉都垮下來了。
「我說過,你這輩子注定是要受罪。」
尉仲凱伸出手想輕撫她的粉頰,卻招來她激烈的抗拒。她頻頻向後退至不能退,並從背後抽出之前預藏的刀子抵住自己的脖子。
「你不要過來,否則……」
月芽威脅的話還沒說完,只見他銳利的眸子精光一閃,她手中的刀子已經不知去向了,同時她整個人陷入他的懷中。
「放開我!放開我!」從激烈的掙扎到無力的啜泣她對自己的無能感到絕望。
「留在我身邊真的有那麼難?」尉仲凱不忍見她傷心,自己卻又放不了手。「如果我放你走,你打算去哪?回巽家?」
「不!」月芽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來,與他對望。「巽家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絕對不會回巽家!」
「你跟巽家有仇?巽尚騫不是你的父親嗎?」他好奇的問。
「他不配!」她將臉一甩,臉上露出憤恨的神情,並將一切原委細細道出。
「這下子你懂了吧!不管你怎麼對我,對巽家來說根本就無關痛癢。如果你真的想報仇,就應該去巽家要人。」
「我不會去巽家要人,不過,我也不打算放過他們。」尉仲凱知道真相以後,內心有諸多說不出的滋味,腦子也亂成一片。
沒想到他的一個舉動,竟然惹出這麼大的風波,還犧牲了一條無辜的性命。
「你打算怎麼做?」如果可以,月芽很想親眼看看巽家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你等著看就是了。」尉仲凱發出一聲冷酷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慄。「倒是你,既然你不想回巽家,那你到底想去哪?」
「我想去祭拜我娘。」一想起娘的遭遇,她的淚珠又滾落更多。
「然後呢?」
月芽搖搖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不過,天下這麼大,總有她容身之處吧!
「如果我帶你去祭墳的話,你願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尉仲凱的心底重新燃起一絲希望,他已經不敢再奢求什麼,只求她能留在自己的身邊。
「真的?你真的願意帶我去祭拜我娘?」她的眼睛整個都亮起來了。
尉仲凱點點頭,「只要你答應留下陪我,我就帶你去。」
「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月芽主動伸手回抱他,因為她實在太開心了。對她來說,祭拜娘親以盡孝道是她現在惟一的心願。
被這麼一抱的尉仲凱,心頭不禁一陣蕩漾,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愉快的笑臉。他暗自在心底發誓,從今而後將不計任何代價,掃除她臉上的陰霾,換取她燦爛的笑容。
* * *
風呼呼的吹,葉飄零的舞,蕭索充斥整個林間,一座孤墳靜靜的立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