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眉瞪著肩膀上那只毛手;平常讓些惡質病人毛手毛腳就算了,竟還要忍受醫師的騷擾——她正想一攀住他肘關節湊上去時,前來接班的同事及時喚回了她的理智。
「可卿,你可以下班嘍!」
羅醫師見到有人出現便悻悻然收回手哈拉兩句離開。
「他在騷擾你啊?」Miss李不以為然地問道,「怡萱呢?」
「巡房。」言可卿草草回答,沒心情多聊。
奇怪,為什麼是她在煩惱這些事情?
始作俑者是莫允捷,她幹嗎替他操這個心?
成千上萬的女人做了十幾、二十幾個世圮的奴隸,莫允捷才做了二十幾年,計較什麼啊!害她如今來煩惱。
當言可卿走出清寂的醫院門口時,一輛車子停在醫院前的馬路邊,車燈亮著,一個人影站在車燈的亮光裡,讓她一瞬之間發了怔。
「可卿。」那張在深夜裡會被以為是歹徒的鬍子臉出現,沒有戴墨鏡,露出他那雙右綠左黑的眼眸;她知道那是虹膜異色症,但還是覺得很奇特——若沒有一定的因果,為何人家都說兩隻眼睛不一樣顏色是能觀陰陽的陰陽服?
她回神,「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她走上前去。
「我知道你今天值夜班,所以……」他的笑容總是會露出一口白牙,與黑鬍子形成對比;不認識的人會覺得猙獰嚇人,但認識了卻覺得若沒有那臉鬍子一定是個帶些傻氣的笑容。
言可卿忍不住想戲弄他,「咦?我以前值夜班你也沒來接過我啊?難道我以前都沒跟你說過?不對哪,我記得我都有告訴你……」
藉著車燈的光線,莫允捷望見她臉上帶些捉弄的笑容,他伸手拉住她的手,「不喜歡我來接你嗎?」
「喜歡。」免費接送專車,她當然喜歡。「但我的機車?」
「明天我再送你上班。」把她推上車,莫允捷隨後發動車子。
他並非臨時起意,思前想後總覺得她似乎有心事——從那天到他家之後。
把那天的對話從頭想到尾,就是想不出什麼會讓她心情低落的話語;難道是他說莫允柔壞話讓可卿覺得不舒服?唉,那只是一種親密的表現,並無惡意。
雖然莫允柔女人該會的沒一項精通,但他並不會因為她奴役他二十幾年而懷恨在心,她依舊是他惟一的姐蛆啊!
愈想愈覺得有可能,所以他迫不及恃想來與她澄清誤會,但一見到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望著前方路況,莫允捷瞥一眼旁邊睡歪了頭的女人。
他不知該怎麼跟她開口的事可多了,比如莎妮雅。
他不知道可卿能理解多少,也不知道她能接受多少:她可能認為是他招蜂引蝶,也可能無條件站在他身邊,但他相信她該會是堅持與他同一陣線,共同抵抗莎妮雅,而不是逃跑,遠離一個瘋女人與瘋女人覬覦的獵物。
交往愈久,愈能看出言可卿外柔內剛的一面,並不是只是個等人呵護的精靈,她有自己的意志,會思考也懂得擇善固執,井非旁人三言兩語可以打動。
某一方面,可卿其實與老姐很像——但他希望只有這一點像,至於莫允柔的惡形惡狀還是讓奠允柔「獨一無二」即可。
唉!不過這個世界上要找出一個能與莫允柔匹敵的女人應該很難。
靈巧地將車子滑進公寓底下小小的停車位,莫允捷望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女友,決定不吵她,自行抱地上樓好了,她的鑰匙應該在皮包裡……可惜莫允捷的好意落空,在他的手剛碰到言可卿時,她便醒了。
「允捷?」她有片刻的失神,晃晃頭。
「噓,我抱你上去。」他將她的腳先拉出車外,而後彎身攔腰抱起她,「你的鑰匙?」她很輕,比外表看來還輕了一些;身上有淡淡的藥水與藥粉味道,其實聞來有些噁心,但習慣了卻覺得那是她獨特的味道,「鑰匙?」她覺得自己腦袋裡都是滿滿的漿糊。
「對,房間的鑰匙,我好開門。」
「房間的鑰匙…」嚇!不行!周易書在裡頭!
言可卿猛然清醒,反射性推開近在眼前的男性胸膛,卻忘了自己此刻在人家懷裡,差點摔著自己。
「小心。」莫允捷好不容易穩住身體,不解地望著她,「怎麼了?」
「放我下來,我自己上去就好。」言可卿覺得自己心跳得好像有點急這是一種正常的生理現象,因為她剛剛讓自己魯莽的行為嚇著了,不是心虛。
不過她要怎麼解釋深夜裡,一個男人出現在她一個單身女於的閨房裡?
所以……能夠避免誤會就盡量避免,免得還要浪費口水去做不必要的解釋。
「沒關係,你睡。」
「不用了,反正我都醒了……值夜班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言可卿柔聲但堅定地說道,同時間雙腳也落了地。
莫允捷沒有懷疑,只考慮一下便放開她,「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話一說完才發現自己拒絕得太快,忙補救,「現在巳經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我也要上去睡了。」
「這樣……」莫允捷望著她,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傾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晚安。」
「呃……晚安。」言可卿笑著朝他揮揮手,轉身很快地跑上去,根本把自己睡著之前考慮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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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那個女人!莫允柔這幾天真是傷透了腦筋、擔足了心。
她不想讓莫允捷知道她調查過他,但是又不能放著那女惡魔在台灣亂晃,萬一某天真的好死不死瞎貓碰上死耗子,就讓她在這個地窄人稠的台灣遇上莫允捷,那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左思右想,還是叫小捷趕緊跟可卿結婚,到國外去渡蜜月,最好去個兩三個月,環遊世界也沒關係,等他們回來,女惡魔大概也死心回國了吧!
說做就做!
行動力驚人的莫允柔立刻掛了電話過去問」進度」——「小捷,什麼時候要上小卿卿家提親?」
莫允捷惺忪著一雙睡眼瞥向一邊床頭櫃的鬧鐘若他沒看惜,清晨五點半。
莫允柔何時變成早起的鳥他怎麼不知道?
「奠允柔,現在幾點?」
「小捷你睡糊塗啦?」奠允柔的話裹不無憐憫,「數位式電子錶看久了,看不懂時鐘嗎?」
莫允捷翻個身,趴在枕頭上,一手拿著手機很想丟下床去,但他深知莫允柔殘暴性格的可怕,不敢付諸行動。「我是請你看看時間,有什麼要緊的事現在找我?」
任何一個四點才躺下,五點半便又被挖起來的人都有資格小小抱怨一下。
「上小卿卿家提親的事不重要嗎?」莫允柔挺無辜地反問。
莫允捷閉了閉眼,提醒自己忍耐,他現在會覺得很火的原因是睡眠不足,絕對跟莫允柔的話沒半丁點關係!
「姐,我跟可卿才認識多久?現在說到結婚的事未免太早,何況我們對彼此都還認識不深…」
「結婚憑的就是一股衝動,等你想清楚、看透徹了還有什麼婚好結?!」莫允柔很不客氣地打斷老弟的話,「你可以憑衝動去追小卿卿,為什麼現在不能憑這一股衝動一鼓作氣把小卿卿娶回家?你知道爸媽等著抱孫子已經等多久了嗎?偏偏你和老大都是一個樣…唉!都是姐姐肚子不爭氣,不然爸媽會很高興多個外孫的;現在好不容易你有喜歡的人了,長姐如母,媽不在我當然要替你打算…」
莫允捷直接閉上眼睛昏死過去。
不管是故作妖艷的莫允柔,還是這個自稱「長姐如母」的莫允柔,對他來說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麻煩。
陳棋笙,你這個夫綱不振的傢伙,竟讓老姐有體力早起來荼毒別人——「莫、允、捷!你有沒有在聽啊!」莫允柔怒叫。
「有……」莫允捷發出垂死掙扎的回聲。
「反正你們認識也算久了,去跟小卿卿的母親提親,至於言明達就不用理他了,反正他也不屑要你這個女婿——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把鬍子刮乾淨?!等等,還是不要好了,等你們去渡蜜月再說……」
天……莫允捷真是無語問蒼天,莫允柔對「久」這個時間概念到底是幾個日子就算「久」?
他爬起來,瞄了一眼時鐘——六點,真是太好了。
莫允捷爬出去把門鈴線拔掉,順便把防盜鏈拉上,然後回臥宣把冷氣開到最強,拿出冬天的被子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將那支手機丟到房門外去。他現在惟一後悔的是當初沒把隔間作成隔音。
太好了,準備工作完成,他再也不想聽到任何擾人清夢的聲音!
所以他錯過了莫允柔的報復行動——醫院今天讓花海淹沒,所有人除了花粉過敏病患之外——都收到一束花,各式各樣,萬紫千紅,讓人以為七夕情人節提早到來,為蒼白的病院多添活力。
商家受雇在醫院門口現場打氣球、扎花束,讓來來往往的人都有花可拿,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人「可卿,孫嘉文邊次好大手筆喔!」小兒科的護士羨慕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