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聽話她可聽得多了,就是不知她另眼相看的柯大公子,會不會也落入令她失望的俗套中?
「我想是你那份不同於外表、不輕易示人的那份敏銳、獨特的心思吧!」柯子瞻溫柔地笑笑。他也是剛剛才發現的,立時也為之著迷了呢!「就像你的作品,其實蘊涵了很多很多的空間,很有意思的。」
「是嗎?」宇潔的表情霎時一變。這人,怎麼會……「比如說?」
遙望著遠處一面臨時木牆上、線條利落的英文字,柯子瞻會心讚賞的笑容更是明顯。
「你表面大而化之,其實內心細膩敏銳,這些都能由你創造的服裝品牌中稱窺見一二。」柯子瞻見到宇潔變得緊繃,便放柔了聲音,他不想宇潔覺得自己被人抽絲剝繭,他只是單純地想表達他的傾慕而已。「『S.E.N.S.』音同Sense,品味之意,用作名牌服飾之名,再恰當不過了;可是如果只是這麼簡單的涵義,就不需要這樣寫了,而這樣的寫法也不只是為了好看而已,對不對?」
莫名地,自己也覺得很蠢,被稱讚的人竟泛起一種泫然欲泣的感覺。
「那麼你的說法是?」宇潔的聲音聽來遙遠而無助。
「我想,那應該是你所追求嚮往的四個字。」柯子瞻瞭然地走近了宇潔的面前,輕輕地替她抹去眼角那一顆小小的淚珠。「Sky、Earth、Nature、Spirit——天空、大地、自然、心靈。」
「為什麼?」宇潔覺得自己輕顫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從沒有人瞭解的事……連她的至親都沒發現的事,卻被這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給識破了?那一直是她暗自得意、時而孤寂的小秘密啊!
「你應該明白,當你愛上一個人之後,很多在愛上他之前無法理解的事,答案都會自動跑出來,不想知道都不行。」柯子瞻故意輕鬆的語氣並不完美,他想清楚地對她表白他的心意,卻又不想說得浮面淺薄;這之間的分寸,很難拿捏呵……這一番話讓宇潔猛然抬頭,看向只有咫尺之距、柯子瞻那雙惑人而清澄的藍眸,想瞧出任何絲毫的虛假破綻……可是,不管再怎麼努力,她依然只能找到純粹的愛戀。
「該死的你!」憑著僅存的力氣,宇潔握緊雙拳,撲向柯子瞻溫暖寬闊的懷中,想藉著讓他疼痛來表達她的不滿。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看透她!這麼輕易地說出他愛她!這麼輕易地就進駐她心中最深的那個角落!
這麼輕易地讓向來呼風喚雨的她,在眾人的面前、他的懷中哭得像個不經事的孩子;
這麼輕易地,讓滿是尖刺的她卸下了防備。
這麼輕易地斷了她所有的疑慮,及所有的選擇,只能愛上他……「我明白……」雖然他還是不習慣女孩子出言不遜,但這次他完全體諒宇潔的反應,就像他也從沒想過,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愛上一個他想都沒想過的、這樣一個類型的女孩。
也許那跟認知與類型無關了吧!柯子瞻輕輕摟住懷中啜泣不已的小女人,溫柔地在她的發上落下細碎的吻。他會愛上這樣的她,只因為是她……無關乎性格,就像非關性別問題;同性戀也可能愛上「一個」異性,只因為他是他,沒有人能代替……所以,就是她了,柯子瞻揚起了嘴角,將宇潔摟擁地更緊,將自己埋入她的馨香之中,滿足地享受兩人間初次的親密。
直到——先是柯子瞻發現四周的鼓噪。
「快離開那……上面……」因為音樂的聲量太大,所以他花了點時間才明白,一直從遠處跑過來的畢在叫嚷些什麼。
他有些不捨地放開了羞著一張俏臉、星眸猶自濕潤的宇潔,不解地抬頭望向頭頂上方。
一切都是在剎那之間發生的。
柯子瞻抬頭後,一座懸吊在最高處的巨型投射燈在晃了最後兩下後,筆直地掉了下來。
「啪當!」
隨著轟然巨響,一陣大得可怕的塵霧伴隨著各種碎片,快慢不一地從中心擴散開來。
此後,有好長一段時間,現場是一片死寂;因為沒有一個人說得出一個字、或是發得出任何聲音、甚或是有任何的動作。
第六章
「恕我冒昧……」柯子瞻開著車,繞行於倫敦四周的郊外;坐在他身邊的,則是不時注意著窗外的奎。
「有問題?」聽見柯子瞻有所保留的語氣,奎暫時分心,轉頭送出一個正字標記的衰弱微笑。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柯子瞻的臉上,有著和禮貌的話語完全相反的表情;他是注重分寸之人,但這時的他,卻在交淺的人面前,顯出焦躁不耐、甚至明顯地想探人隱私。
「不介意。」同樣是從容優雅,但比起柯子瞻來,奎就像是走錯了時空的貴公子,令人不禁想起那些美好卻古老的時代。「你可以有話直說。」
「我不明白,像現在這樣的時機,你為什麼不守在宇潔的身邊,替她打點一切,或是再替場地進行全面性的安檢。」得到許可,柯子瞻也一反進退得宜的常態,毫不客氣地有話直說。「而不是跑到離她這麼遠的地方,進行我以為很不相干的事情。」
昨天那場驚心動魄的意外,歸於柯子瞻讓人驚異的利落動作,在探照燈落地前,將宇潔拖離原點,兩人在跑出數步後仆倒在地,才沒有被壓成肉泥。
除了一些淤青之外,宇潔因著高跟鞋而扭傷了右腳,除此之外,無任何大礙。
「其實,你的真正意思是——」像是沒有發現柯子瞻的異態,奎懶懶地撫了撫一頭令女人又羨又妒的長髮,詭異地笑了。「為什麼我要在這個時候把你拉到這兒來,而不讓你陪在她身邊吧?」
不過,這不是他的錯啊!奎好脾氣地笑著。
「我的確是這個意思。」被搶白的柯子瞻,竟不見狼狽,只是不減憂心地繼續追問:「像尋找場景這種事情,不急於這一時吧?」
「你知道的……為人下屬者,最好不要質疑老闆的命令。」奎不置可否,眼光重新放回窗外流逝的風景。
「是沒錯。」聞言,柯子瞻反而更加咄咄逼人。「不過,老實說,我的確有一種被她……不,是所有的人支開的感覺。」
一想起早上臨出門的那一幕——雖然昨天遇到那樣的意外,但宇潔仍是堅持工作的進度,柯子瞻的心情就不是很好。
明明他都已經扶著宇潔出門了,硬是有個變數擾亂了行程。
「嘟……」臨上車前,畢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我是……怎麼會這樣……好……知道了……這個月底以前嘛……我盡量……好……先這樣。」
「出了什麼事嗎?」宇潔在柯子瞻的攙扶之下,走到畢身邊。
「替我們下一季平面宣傳掌鏡的大衛﹒福斯特要取消原本約好的檔期,他要求我們提前在這個月底讓他完成拍攝的工作,要不然就要推掉我們的。」畢一臉苦笑,完全不若平時的輕鬆。
「搞什麼?我們的麻煩還不夠多嗎?」差點忘了自己還是個需要人攙扶的傷患,宇潔氣得上前一步時,馬上就被腳下傳來的巨痛弄擰了眉頭。
「小心點。」柯子瞻趕緊扶住了宇潔,穩穩地讓宇潔毫不費力地靠在他胸口。「你們說得那個以脾氣古怪出名素有『視覺魔術師』美譽的大衛.福斯特嗎?」從大廈外巨幅的香水廣告,到一流時尚雜誌的封面,大衛﹒福斯特的作品炙手可熱、觸目可及;他幾乎和被他拍攝的名模一樣紅。
「就是他。」奎也走了過來。「從『S.E.N.S.』創立以來,他一直替我們拍攝所有的平面照片,除了他,我們不考慮第二人。」
「不過他一向只負責拍攝工作,至於模特兒及場景,一律都要我們負責,他從不出力。」畢攤攤手,清楚地表示他的無奈。
「而他現在要提前作業,我們卻連場景都還沒找好!」奎歎息了。
「不能換人嗎?」看出眾人的焦心,柯子瞻不禁提供解決的辦法。
「不行啦……」宇潔因柯子瞻胸口傳來的溫熱而不自在地稍離,但仍是專注於眼前的問題。「我們的東西一向都交給他拍,如果換人的話,風格品質便難以掌控;而且這一行敏感多變,要是現在當紅的攝影師推掉了我們的工作,難保不會有些討厭的閒言閒
語。」
「而這些閒言閒語,滿麻煩的……」畢有些誇張地歎著大氣。
「所以現在除了配合他之外,好像也別無他途。」奎搖搖頭,適時地接上了畢的話尾。
而宇潔也在此時,輕輕地將頭靠在柯子瞻的胸前,歎了口氣。
這一歎,歎出了柯子瞻的心疼——他發現,他不喜歡宇潔出現這樣的表情,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