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為,會愛上齊風的女子,大概都是因為他剛俊的外貌吧!丹菱也承認,她第一次見到如此有男子氣概、又如此帥勁的男人--但她私心覺得,她是因看見了他的內涵,才這樣喜歡他。卻沒想到,本來對齊風惡言相向的青芸,竟也喜歡上他,而且認真到不敢對她承認……她疼青芸,但有到會為了青芸放棄齊風嗎?
如果真把齊風讓給了青芸,她真的會快樂嗎?而青芸呢?青芸會怎麼想呢?
還有,感情,是可以當作證明自己不自私的贈品嗎?
丹菱無言,青芸也默然,沈重的氣氛令兩人都不知所措。
終於,有人暫時來解開這一團不知該如何解清的、感情的線團——「小姐,老爺和夫人請妳到餐廳用晚膳!」翠兒去而復返,提醒著思緒紊亂的青芸。
「丹菱姊姊,那我先去吃晚飯了,下次再聊吧!」從沈思中被翠兒喚回的青芸,在不知該說些什麼的尷尬下,趕忙抓著了翠兒的來意當作借口,匆忙逃離丹菱的視線。
看著青芸拉著翠兒狼狽逃開,丹菱只能茫然地征坐在床上,看著給她端來晚餐的嫣兒,半天不發一語。
***
經過了前天的談話,青芸和丹菱、齊風都沒再有機會說到什麼話;倒不是青芸想逃避什麼,事實上是靳府上下都為了重陽晚上意義非比尋常的夜宴在忙著,齊風自是不例外,所以青芸並沒有機會再和齊風深談;至於丹菱那方面……青芸遇事總是逃避的性子,讓她選擇躲完了齊風後,輪到躲自己的姊姊。
不過在今晚,無論是誰的喜、誰的愁,所有的事都已不再重要,因為,今夜是讓靳齊兩家不敢掉以輕心的日子--為了一清過去恩怨的重陽之夜。
下午,齊風和白紀羽便忙著編排靳府內外的守衛人員,靳浩節打點著想要離去、想留下的家僕,齊震威則關在摘星樓裡歇息養神,因為他堅持親自上陣,而沈鳳儀則招呼著廚房作客的準備,雖然大家心知肚明這酒菜是不可能用得了,但樣子還是要擺出來。
宴席設在主屋後方、和後花園遙遙相望、位於環河流經的大湖中的大型水中亭園--艷瀅軒。
艷瀅軒有著與一般水榭樓閣不同的特點:它和各苑館間並無直接的道路,往返需乘小型畫舫,不但是受邀客人,就是上菜的僕人,往返交通也得靠木頭小舟才行,相當別緻。所以除了重要節慶,或是身份極其重要的貴賓來訪,靳府平日並不隨便啟用這其實不甚方便的宴客處。
但今夜,靳浩節選擇了這艷瀅軒作為談判之地。
在緊張的氣氛中,時間過得特別慢:沒人開口說話,沈默令所有人如芒刺在背,但安靜仍持續著,連不愛嚴肅的白紀羽,都板臉靜坐著,更不消說,齊風的神色是何等冷凝嚇人。
終於,在酉戌交接時分,靳府的門僮通傳了有人在門口自稱是赴宴之客、但無拜帖明示身份的神秘男子。
眾人一聽,均明白所等之人已出現,靳浩節便指示門僮速領來人至艷瀅軒。在領命的門僮離去後,不久,載著來客的畫舫又再度停靠在艷瀅軒入口階梯前的平台旁。
從舫上走下了一名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著質地上乘但樣式樸素的服裝,帶著一股倨傲的氣勢,神色自若地拾級而上,一副擺明是如入無人之境的態度。
雖然服飾打扮不同,但齊風仍是一眼就認出了來人--他就是那個綁架青芸的乞兒,也是打傷了丹菱的黑衣人。
「貴客來訪,有失遠迎,請閣下見諒。」靳浩節以主人的身份,率先起身開了口。「舍下早已備好酒菜,請上座。」
「不必客套了,有話就直說吧!你們引我上門,不就是為了要搞清楚我是誰嗎?何必再虛情假意,就乾脆直問吧!」中年男子直率答道。
「聽閣下這番說辭,應不是要心機之人。怎奈三番兩次傷我靳府女眷,讓靳某好生納悶。」靳浩節口氣平緩,先褒了一下對方。若能平和解決事端,是最好不過了。
「哦?你不知道為什麼?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說到此,中年男子的神色變得嚴厲,眼裡也有著不屑。「哼!別以為已瞞天過海了,血債還是得用血還的。」「放肆!」齊風聽此無理之言,當下便拍桌,冷聲喝道。
中年男子一聽,斜眼望過去,神色嘲諷。
「風兒!不得無理。」齊震威搶在中年男子開口前先訓示了齊風,他並不想節
外生枝,或作著無聊的辯論。
他轉頭對中年男子說道:「閣下這兩次行動,若我們料得沒錯,應是衝著我和靳兄來的。不如開誠佈公說出要求,我和靳兄必定洗耳恭聽,在此候教!」
「沒錯,閣下費盡了心思,不就是圖個交代,如今我倆都在你面前,不妨就直言吧!」靳浩節接了這簡要的一句,擺明了是承認當年的事,也對對方的身份略有概念,令這神秘客斂去了本來譏嘲的笑,當下對靳齊兩人的坦然心存佩服。
「好,你們乾脆爽快,我也絕不拖泥帶水,想知道答案嗎?沒問題,我一定讓你們滿意,讓你們心服口服!」說罷,那神秘客便旁若無人地口若懸河起來。
原來他姓洛,名奇海,與洛奇山是同父異母、而且年齡有著差距的兄弟。因著上一代的恩怨,兩人從小便不生活在一起,直到被父親先後送入同一師門時,兩人才見著了一向只知其人、卻有著同樣血緣的手足。
當然,他的哥哥比他先學成出師,而且在短短幾年裡便闖出了名號,建立了黑旗幫,但他並不贊同哥哥的價值觀及行為,所以洛奇海學成後,既沒有加入黑旗幫,也不曾再聯絡自己的哥哥,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不論是父是兄都一樣。所以世人也不知道洛奇山還有個胞弟,名叫洛奇海。
洛奇海選擇了四處打零工,閒散地遊山玩水,做為孤身一人的生活方式;他以傳承自師門的醫術,替人診治些雖不普遍但也並非什麼重疾的雜症,換取流浪的盤纏,令他可以逍遙地走遍大江南北,飽覽人文風光。
這樣的日子是令人欽羨的,也是洛奇海的理想。本來一切都是這樣的恰如其分,直到聽見了一個傳聞:黑旗幫被不知名的神秘人物給挑了,不但幫眾被擒,幫主也命喪當場。
這個消息令洛奇海震驚不已,連忙趕至黑旗幫的根據地探個究竟。可是當他來到泰山時,發現傳聞不但屬實,而且所有的幫眾也都已經過審訓;被判死罪的已正法,活罪難逃的全數入獄。黑旗口的確已遭滅幫,而且還被滅得徹徹底底!
洛奇海本不是個亡命之徒,但與自己有著盟友般情誼的親哥哥不但事業被毀,還被謀財害命的事實,卻讓他的個性一夜之間大變。他發誓要找出兇徒,血祭他的哥哥!
所以他開始買通官府的人,在黑旗幫事件的熱潮漸退後,偷偷的以各種名義釋放了被囚禁的餘黨,再私下集合他們,籍著海盜的身份讓黑旗幫借屍還魂,一來以搶劫商船的暴利來鞏固人心,二來藉著海盜神出鬼沒的特性,免於被逮捕和易於打探消息。
可是數年過去了,他仍是一無所獲,但劫來的大量財物卻已讓眾人萌生退隱之心,而洛奇海本身也有些氣餒,便解散了海盜組織,將財物分盡,自己則帶了幾個願意繼續追隨他的部下,隱姓埋名遠赴關外開闢牧場定居。
時光飛逝,這一過就是二十年,雖然洛奇海仍念念不忘哥哥的大仇未報,但不管他如何採訪,仍然沒有人知道那兩個人的下落,這樣的遺憾,一直到一次意外的發生,才有了轉機。
一天,他帶著老部下進京談生意,就在大街上碰見了已成為威遠鏢局總鏢頭的齊震威--當然,洛奇海是不識得齊震威的,但他身邊曾跟過他哥哥的老部下,卻認出了齊震威便是當年毀幫殺主劫財的仇人之一!
聽了副手的驚人之語,洛奇海潛藏在心底的恨意又被翻了出來,但他壓下了直接找齊震威報仇的衝動,因為他還要靠著齊震威找到另一個罪魁禍首!
經過洛奇海一番明查暗訪,發現了和齊家表面平常,但私下卻過從甚密,甚至可說是兩家之事業已到相輔相成地步的蘇州靳家相當可疑,便暗中派了認出齊震威的副手前往江南認人,而得到的回報便是:正是當年的另一人!
事情至此,可說已真相大白,洛奇海便著手進行報仇:為免已家大業大的靳齊兩家對自己關外的家小有所侵害,他便隻身南下,給齊震威和靳浩節寄了戰帖,表示是來索回公道,再挑了較易對付的靳家下手,想從綁了靳浩節的女兒以逼靳就範起頭。剩下的,在座的人便都已心中有數,不必洛奇海再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