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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於傍晚下榻湖北戴家溝,他們先找了一處客棧休息。剛吃過飯,歐陽羽綸便提議到外頭看看。
柳雲風見小丁一身疲憊不堪,便要他先行休息。於是丁柔上了樓,歐陽羽綸及柳雲風則外出了。
丁柔一到房間,便吩咐店裡小廝提幾桶熱水上來。機不可失,趁著兩位爺都不在的時間,趕緊梳洗一下!
柳雲風及歐陽羽綸於市集之上觀察當地的民情風貌。正在閒逛時,瞧見一家店,客人絡繹不絕。抬頭一看,牌匾上有「怡情坊」三個大字。柳雲風視而不見,走了開去。
歐陽羽綸又將他拉回來。「咱們進去湊湊熱鬧!」
「沒興致。」柳雪風不理會他,轉身想走。
「別那麼掃興,走啦!看看何妨。」歐陽羽綸說著便自個兒走了進去。
柳雲風搖頭苦笑,只得隨他入內。才一進門,便被悠揚琴聲所吸引。抬眼一瞧,見閣樓上有位姑娘正在撫琴。琴聲緩緩宣洩著哀怨,聲聲扣人心弦,令人聞之動容。
當下,柳雲風對煙花之地竟有如此純淨的樂聲驚異不已,早忘了先前的排斥,與羽綸一同入座。
一位女侍端來一壺茶,兩人皆感驚奇,難道此處不賣酒?歐羽綸正欲開口發問,女侍即巧笑道:「兩位爺是生面孔,應當不是本地人,所以不明白本店規矩,本店只可品茗,不可飲酒,只許聽琴,不許擾人。」
「哦!有這般規矩?倒屬罕見,想必店家是位風雅之人。」柳雲風讚賞著。
女侍與有榮焉地回道:「回稟兩位爺,閣樓上撫琴的正是我家主子!」
兩人同時望向閣樓,更為驚奇!沒想到店家會是位女流之輩,而且還是位貌若桃花眉如柳的美人!
只見閣樓上人兒撥動琴弦,輕唱道:「老父田荒秋雨裡,舊時高岸今江水;傭耕猶自抱長饑,的知無力輸租米。自從鄉官新上來,黃紙放盡白紙催!賣女得錢都納稅,病骨雖寒聊免縛。去年衣盡到家口,小女臨岐兩分首……」
歐陽羽綸聽得動容,有感而發:「看來又是官租之累的受害人!」
柳雲風也起憐憫之心,歎道:「年年強收租金,壓得百姓直不起身!可悲啊!」
閣樓上的美人這時也注意到來了兩位生面孔,於是朝柳雲風及歐陽羽綸點頭微笑,以琴聲表達歡迎之意。
「好一個奇女子!」歐陽羽綸讚道。
這時,陡然自門外走進一個差役,直往閣樓上去。差役對著姑娘大聲吼叫:「不是告訴過你,不可唱這些蠱惑民心的曲兒,怎麼老說不聽!看來我不封你的館,你是不知收斂!」說著便舉起刀將琴弦劃斷!
歐陽羽綸看不過去,飛身上閣樓,打落差役手中的刀。「從未聽說連唱個曲也得受限制。想不到這兒的地方官竟是這般欺民!」
唱曲的姑娘不慌不忙的站起,朝差役屈膝一笑,再由袖口拿出五兩銀子交到差役手中,「這位官大爺,您別忙著生氣!我這就聽您的話,不唱便罷。聽說鄰家客棧酒菜均屬一流,您不妨先到那兒小酌幾杯。切莫擾我客人失了興致!」
差役看看手中的銀兩,壓下聲音朝她說了些話,便自行離去。
那姑娘隨即轉身,朝出手相助的歐陽羽綸欠身微笑。此位爺一臉剛毅,滿身正氣,一看便知是個俠義之人。「謝謝公子相救!」
「哪兒的話!我倒沒幫上什麼忙。」
「不!肯為我等出面已屬不易,爺定是位性情中人。不知可容翩翩為爺奉上一杯茶,以聊表謝意?」
「豈敢、豈敢,姑娘這邊請。」說著便領著她,走向柳雲風的座位。
坐定後,翩翩邊衝著茶邊解釋道:「想必兩位公子是從外地來的,所以對本地不熟悉。這裡的地方官是位冬烘先生,所以只得由著差役為所欲為,其實說穿了,他們也不過就是要酒喝,順他便罷!」她莫可奈何地笑笑。
歐陽羽綸聽她這麼一說,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原來是自己多事了。
柳雲風問:「這麼說,像今天這種情況時常發生了?」
翩翩點點頭,「不足為奇!這兒的百姓除了要繳租、要還債,更要忍受種種額外的剝削。」
歐陽羽綸聽得義憤填膺。「這太過分了!」
翩翩笑道:「只怪朝網不振,莫怪地方官昏庸。」
此話一出,兩人皆對眼前這位姑娘敬佩三分。有此大思維,絕非一般百姓所能領悟,想必是經過一番寒徹骨,方能體會!
第三章
兩人由怡情坊回來時已是戌時未,丁柔早已累得沉沉進入夢鄉,故亦沒有機會見到柳雲風入房巡看時所流露出來的關懷神情。
原本他只是想確定小丁是否安好,可當他走近床榻,瞧見小丁熟睡的模樣,一顆心陡然躁動起來。
眼前的小丁和衣安穩地睡在床榻上,想必是累壞了,連外衫都未脫就睡著了。
柳雲風心中頓時泛起一絲不忍。
丁柔一個翻身,掀開了被褥。柳雷文風急忙將被褥重新蓋上,要是著涼可就不好了!
丁柔似感覺得到有人幫她拉被褥,竟報以甜蜜的微笑。柳雲風當場震了一下,瞧著那張可人的嬌顏,寬慰地微揚唇角。
說也奇怪,他從未對任何人付出關懷,但就是無法淡化對小丁的關心,這是怎樣的心態,他不願多想。
「爺,真好!」丁柔夢囈著。她的小臉在被褥上摩掌,姿態極為撩人。
柳雲風心跳加劇,他小心翼翼地靠向丁柔,在確認她仍是熟睡後,輕撫著她的額頭。她嘴裡的爺指的是哪一位?
他朝床上的人兒露出難得的笑容,暗笑自己竟會與他計較這些!
陡然察覺自身的失常,柳雲風蹙著眉頭緊盯著眼前熟睡的人兒。他看著小丁稍嫌瘦弱的身子,心想或許就是因小丁實在太瘦弱了,自己才會對他產生奇特的感覺。
當下他決定再過些時候等小丁養胖了,一定要教他一些功夫。他那身子真是太弱了!
☆ ☆ ☆
隔日一早,丁柔以為今兒個又要繼續趕路,一大早便上馬廄洗馬。
柳雲風在房內找不到丁柔,著急得四處找尋,最後終於在馬廄找到了丁柔。
「為什麼一大早便來洗馬,我誤以為你出事了,到處找尋!」柳雲風忍不住責備。
「我以為咱們一大早便要用馬,所以起了大清早來洗馬。這有什麼不對嗎?」
丁柔不滿地鼓著腮幫子。
她以為自己這麼勤勞會得到雲風爺的讚賞。哪知道他非但不誇她,還怪她!真是好心沒好報,早知道就多睡會兒,幹嘛一大早就起來干
活!
丁柔鼓著腮幫子的模樣嬌俏可愛,煞是好看!柳雲風閃了一下神,轉過身去。
「我不是怪你,只是擔心你的安危。」
丁柔聽得心裡頭喜孜孜地,早將他的責備拋到九霄雲外。「爺在乎我?」她俏皮的問。
柳雲風卻被這一句話震懾住。在乎?是呀!他是在乎他,可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為什麼要在乎一個小男孩?
丁柔見他不回話,吐了吐舌頭。看來是說錯話了,她趕緊說:「爺,我這就去叫店裡小廝為爺準備早膳。」說著便快步跑了開去。
柳雲風回首看著丁柔跑遠的身影,對自己的情緒反應感到不解,懷疑著自己是不是得了隱疾,否則為什麼會對一個小男孩產生情悸?他又皺起眉頭,沒道理呀!
昨天遇見的翩翩小姐,貌若桃花,都不曾令他有動心的感覺,他怎麼可能會對眼前這個小男孩感覺這般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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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柔跟著柳雲風及歐陽羽綸再次造訪怡情坊。
三人入了怡情坊,要了一壺上好茶,凝神靜聽台上的優美琴聲。
丁柔於早膳時知道兩位爺要帶她來見見這位絕色佳人,便一路不高興到現在。
入了怡情坊,丁柔還是嘟著小嘴,心裡暗罵著:男人都是一般樣,就連雲風爺也不例外,全都喜歡這種煙花之所,淨是一些急色鬼!
翩翩於閣樓瞧見兩人,一曲彈罷,便走過來與他們同坐。一入座就發現今天多了位姑娘,想必是為掩人耳目,所以特地喬裝成小男孩。
翩翩善意地朝丁柔笑笑,丁柔則不屑地轉頭視而不見。翩翩愣了一下,掩嘴而笑。看來這位姑娘一定是中意兩位公子其中之一,這會兒肯定是吃起醋來了!這麼想著,她便試探性的問:「這位姑娘是兩位公子的……」
柳雲風震了一下,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丁柔。
歐陽羽綸聽翩翩稱小丁為姑娘,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丁柔也給嚇壞了,張大眼瞪視著翩翩!
「翩翩,這回你可弄錯了,小丁是個男孩子,不是姑娘家,你別讓他那一身細皮嫩肉給唬住了!」歐陽羽綸取笑道。
「哦?」翩翩不解地看著丁柔。這明明就是位姑娘,而且還是位具有閉月羞花之姿的大美人,為什麼硬要指她是男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