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言將話說得嚴重,嚇得秦忠臉色蒼白,身軀微微發顫。
「原來柳副總管這麼照顧老奴,以往老奴不知道,還以為副總管是難以親近的人,真是錯了。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才知道你是真正的好人,是真的照顧我們下人的人啊!」秦忠感動淚流,只差沒跳下馬車,跪地謝恩呢。「多虧你救我出來,不然等三爺算起帳來,老奴這把老骨頭就慘了,只怕要被拆了。」
想不到柳副總管對他這麼好,府裡這麼多人他單單只救他一個,這不是恩人是什麼?這輩子他當他是第二個主子了。
「所以我才選這個時候出城,等我們查完帳三天後回來,他仇也算完了,氣也消了,你我就不會有事了。」好騙的老秦忠,他不知道她帶他出來,其實是有目的的。
他不只是府裡的老僕人,更是口風最松的一個,不只知道的事多,問他一句,更會回十幾句,是眼下最適合探問消息的人選。
「是、是,這個主意甚好,可是等咱們查完帳回來……會不會三爺的氣還沒消,還想找咱倆算帳呢?」他怕死的抖著音問。一身老骨頭了,可禁不起過分的折騰,三爺的幾頓板子打下來,他不死也會少半條命。
他可還想留命養老,不想早死早超生。
柳無言笑了起來,秦忠的心態她瞭解。「不會砸到你頭上,要罰也先罰那些抬他回去的副將,輪不到你這不禁打的老忠僕。」
「可是……是老奴開的門。」就說沒事幹嘛那麼多事,還趕前頭去推開挽風樓的門,現在惹禍了吧!不知道三爺的氣會燃多久,三天的時間夠不夠他息怒呢?
柳無言嗤笑的搖頭。他真是無膽,如果害怕,當初幹嘛買那麼多男寵進門呢?
明明交代他買幾個,他卻貪心的買進一大群,白白多花了好些銀子,秦梵要問罪,他老還真應該排第一個。
柳無言的冷笑讓秦忠渾身直發毛。
「唉,還是大爺講人情、好伺候,如果他在的話,今兒個也不會惹出這麼多的事來,三爺也不會變得這麼……這麼奇特了。」變態兩個字說不出口,犯上啊!說「奇特」總成了吧!
瞧,他多忠心啊!
唉,老奴才一個。柳無言輕歎的搖首。「你剛剛提到大爺,知道大爺上哪去了嗎?」難得將話題繞到正事上,柳無言乘機抓住機會,套問一些消息。
「大爺?他不是去了北方三城了嗎?皇上賞賜的能不去看看嗎?可是這一去也未免太久了,算算都一年了;前兩日老夫人還在問,他怎麼那麼久還沒有回來?想想也挺怪的。」秦忠搔搔耳,也感納悶的說。
看來他知道的也不多。她不禁有些失望。「會不會是他跟『某』個人遊山玩水,玩忘了,還是什麼人困住了他,讓他不想回來了呢?」更進一步的試問。
「不會、不會。」秦忠頭搖得像博浪鼓,「咱們大爺嚴謹得很,做人處事有一定的原則,不是個到處留情的男人。哪像三爺,一天到晚處處留情,尋芳館、媚香樓、繡紅坊,到處有他的老相好、舊情人、紅粉知己,現在又看上了有脂粉味的男人,嘖……真是不像話。」他邊說邊搖頭。
「是兄弟就不會相差到哪。」柳無言輕哼一聲,對於那個男人的事不予置評,打心醫就不認為他是好東西。
「也不是這麼說,其實三爺人不錯,前幾年二爺不在敦煌時,三爺就幫著大爺平定了不少盜匪,還打退了西面的夷族,被皇上封為『虎賁將軍』。只是這一年平靜了,他人也變得懶散許多,不然以那足智多謀的狡黠性兒,沒人能比……當然你柳爺除外了。」正在吹捧的他,還不忘對恩人褒獎一番,看來是真的打心裡感激著她。
秦梵的狡猾個性她豈會不知?看似閒散的個性其實穩斂深沉,平常雖然吊兒郎當,整天東逛逛、西晃晃的像個紈侉子弟,可也沒見他把那件事情搞砸過,不但把公務處理得穩穩當當,還把敦煌防守得固若金湯,外似門戶大開,實際上再嚴防不過了,城內的風吹草動都在他的掌控下。
如此才能豈是一般庸輩可以比擬?
「這麼說連你也不知道大爺跟什麼人在一起?」懶得再聽他扯那男人的事,柳無言自動將話題拉回原點。
「不知道,大爺的私事最不讓人管了,老夫人都沒得問,咱們這些下人就更不用說了,誰問誰倒楣。不過倒有件秘密老奴是知道的,老奴同柳副總管說了,你千萬聽聽就好別記在心上,也別同人說是我說的,知道嗎?」
急於在柳無言面前討好,秦忠竭盡所能的把知道的消息說出來,希望得到她的好感。
「說吧,我在聽。」柳無言淡漠的說,搖動折扇的手則停止下來,靜靜的擱在膝上。
秦忠靠近她一點,壓低聲音道:「大爺的事可是件秘密,我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聽大爺和三爺說的。聽說大爺在別的城裡藏了個心愛的姑娘,常常想著念著要去見那位姑娘,可是好幾次到了那兒又不進去,因為那位姑娘根本不愛咱們爺。」
姑娘?!柳無言挑高了眉,強忍住心裡的激動。「那位姑娘是誰?什麼來路?」會不會就是怡安郡主?
她是皇上的情人,跟皇上情投意合不是甘願嫁到敦煌來的,所以當然也不會喜歡秦天。
「這老奴就不知道了,沒人提起也沒得問,你要是有興趣不如自己去問問三爺,他或許會跟你說也不一定。」
能問她早就問了,也不會浪費那麼多的時間。「算了,這是主子們的事,跟咱們無關。」略微失望的搖搖手,她接過他手中的韁繩,喝聲駕車速行。
她不想讓秦忠懷疑,只不過這事值得一查,說不定是重要的關鍵線索也說不定。
第三章
身為秦府的副總管,柳無言要負責的事還真不少,不只要確保各項產業蓬勃發展、樣樣賺錢,還得時時注意府裡的下人有沒有盡忠職守,幹些欺上瞞下的事,就連搞百花宴這名堂都要落到她身上,真是雜務纏身。美其名是副總管,實際上卻是張羅跑腿的雜工。
瞧,她昨夜才從城外收了三天的帳租回來,今兒個為了百花宴的事情,還得忙到廚房來。
「柳副總管早。」
她才剛踏入,廚娘和丫鬟就頻頻拋媚眼,搔首弄姿的想引起她的注意,得到她的青睞。
只是面冷、心冷,再怎樣的春風都拂不動一池靜水。
「劈柴生火的老江在哪?」柳無言朝直奔向她的紅桃問道。
「我是、我是,柳副總管有什麼要吩咐?」紅桃手才剛朝後一指,一個紅糟酒鼻的中年男子從女人堆裡擠了出來,彎著腰直走到她面前。「小的就是老江,請問副總管有什麼交代?」
在她嚴厲目光的掃射下,老江忙不迭的問。
柳無言聞到他一身酒味,俏鼻直皺了起來,忍不住用手掩了下。「照著上面寫的菜色做,一樣都不能少。」她將早已寫好的百道菜單遞給他。
老江打著酒咳,恭恭敬敬的接過菜單,仔細的看了一遍,倏地,原本半醉的眼眸睜亮了起來,原來的醉意全消,疑惑的眼神直瞧著柳無言。
「怎樣,有問題嗎?」
「不,不是有問題,而是這些菜色都有點……奇特。」這麼名貴的宮廷菜譜柳副總管是打哪弄來的?要不是他在年輕時曾在皇宮內苑做過幾年的二廚,學過這些菜的作法,只怕現在民間也沒有幾個人做得出來。
唉!那時要不是跟宮女發生苟且之事,現在他也應該是首屈一指的大廚了,又怎麼會逃到這偏僻的敦煌,窩在這裡過這種半隱居似的生活呢?
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罷,只是柳副總管怎麼會知道他的過去?
「越是奇特的菜,越能顯現出廚子的廚藝精湛,突顯主人的尊貴。」柳無言意有所指的拍拍他的肩膀,難得浮現的笑容也鼓勵似的揚了揚。
若不是昨天聽秦忠提起,她還真不知道府裡藏了這麼一個大人物,若不是如此恐怕到現在她還在為百花宴的宴客菜餚擔心呢,不過現在有了老江,她就可以放心了。
「菜錢需要多少儘管找帳房拿,相信江老一定不會令柳某失望才對。」
這是給他一展廚藝的機會!
「謝謝柳副總管、謝謝柳副總管,小的一定竭盡所能,定不叫柳副總管失望。」要是成功了,他就可以重振威名,不用再當個人人厭棄的糟老頭了。
「謝謝柳副總管、謝謝柳副總管。」道謝還不夠,他乾脆跪下來叩頭。
這一幕讓四周的人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柳無言會將百花宴掌廚的這等大事交給一個老酒鬼去做呢?
尤其主廚李大娘更是不滿,向來主控廚房一切的她,頓然有種被輕視的忽略感,覺得這個看來俊得像個美人似的柳副總管,是存心看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