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言微蹙著眉跟著他走出客棧,尋著了來時騎的馬。見馬兒只有一匹,瞪著他坐在馬上伸過來的手,她再次猶豫,不知跟他共乘一騎是否明智。
「這裡離目的地可還很遠,你若是不急著走的話,我很樂意跟你在這裡共度一夜『春宵』。」咬著葉片,他抬頭睨了天色一眼提醒。
銀牙一咬,柳無言雙掌握拳,他調侃的模樣教她生氣。不假思索的右掌一出,凌厲的掌風直逼他翻身下馬,也在他下馬的同時,她輕盈的身影一縱,取代了他剛剛坐著的位子,拉起韁繩就想迅速駕馭馬兒離開。
只可惜馬兒揚蹄的動作不及秦梵快,四蹄未開他又坐上來了,且落在她的身後,兩手緊緊的抱住她,厚實的大掌老實不客氣的覆在她的胸部上面。
「你……」
柳無言又驚又怒,正想開口斥責,他突然一踢馬腹,逼使馬兒疾速前進,驚得她不得不趕緊回神,緊緊拉住韁繩不放。
「這輩子你想撇開我是不可能了。」
奔騰的馬兒揚起四蹄,帶起身後厚厚的灰塵,像是她心中的烏雲一樣,罩得她一陣郁窒,再也散不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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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回太守府的路,你究竟想帶我到哪?」馬兒跑沒多遠,柳無言即發現不對勁。
往太守府的路應該是平坦大道,週遭的景致應該越來越繁華、人潮越來越多才是,可是秦梵帶她走的是林野山道,且隨著天色越昏暗,兩邊的景色就越荒涼,像是長年少有人跡的陰濕之地。
「你不是說要回太守府嗎?怎麼又跑到這個山郊野外來了?」這裡跟回太守府的路根本是相反的方向。
「我有說要回太守府嗎?我是要帶你一起到南村之地。你別忘了今早我是因為什麼才要出門的,若不是你跟我娘的詭計使我延宕下來,此刻我應該能趕上冷風和蘇星他們,明天一早就能在南村解決水源地的事情了。」秦梵坐在她身後握控著韁繩,同時也掌控了路的方向。
「我是叫你跟我們一起到月老廟去,沒叫你笨得去喝那杯茶上當。」自己貪渴不說,怎麼能將事情怪到她的身上。
「你敢說不是你提供的主意,讓我鬆懈戒心上當的?」他很瞭解娘跟懷菁的能耐,那兩個腦筋簡單的女人根本不會想到這種迂迴戰略,以她們的方法頂多是直接在酒裡或茶裡下藥,由懷菁送到他房裡而已。
如果只是那樣,他還有自信不會中計,但是加了無言這隻小狐狸,一切就變得複雜而不單純了,教人防不勝防。
「是三爺自己輕信於人,怎麼能怪得了無言呢?」她嗤哼一聲的回道。
雖說對於稍早的事情她告訴秦梵就當沒有發生過,但她終究還是位姑娘,寶貴的清白被無故的奪定了,哪有不放在心上的?只是倔強的個性不容許她在這件事上多想,還有更重要的血海深仇等著她去報,她沒有時間為這種事情哀悼。
秦梵感覺抱在懷裡的身子一僵,知道她表現得再若無其事,心裡還是會有一些難過的,雖然口頭上不服輸,但是從她一路上的沉默看來,她是受傷害的。
圈著她腰肢的手臂一縮,秦梵抵著她的頭道:「如果你肯將自己交給我,我保證會讓你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
「無言是一個人,從未想到將自己交給任何一個人。」她閉上眼眸,深吸了口氣說。
即使是在這山林晚風之中,他的氣息還是吹入她的心中。
「你若是再不快點,恐怕我們今晚就要露宿在這黑林裡了。」她淡淡的提醒,希望引開他的注意,也讓自己遠離這種濃稠得化不開的氣氛之中。
不過他似乎並不急著趕路,反而很享受此刻兩人相處的靜謐。「只要有你為伴,即使要長留於這黑暗山林,我也心甘情願。」
好像挺珍惜這段行夜路的時光一樣,他非但不著急,反而還刻意放慢馬蹄,一手擁著她迎風賞月,好不愜意。
這份柔情柳無言無福消受,她在他附耳輕哼唱曲取悅她時蹙起眉來,「三爺不是青樓歌妓,不需要如此煞費苦心的討無言歡心,此刻我只想盡快趕到南村把正事辦好,早點回去。」忍下心湖的激盪,她硬是故作面無表情的冷下聲音說。
「乘風賞月是詩人之興,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何不放開心胸好好跟我享受這月圓美景呢?」
「我沒有三爺的雅興,也沒有詩人的閒情逸致,只求盡快將事情辦好,以盡自己的本分而已。」她歎氣的道。
他以為每個人都跟他一樣閒嗎?都沒有正事好做,可以跟他乘風賞月嗎?
「前面有間野店,你如果不想行夜路的話,我們可以在那裡休息。」彷彿故意跟她作對似的,他突然放棄夜行的計畫,指著前面不遠處道。
柳無言翹首朝他指的野店一看,連炊煙也沒有,根本像間沒人住的鬼屋,隨著馬蹄漸行漸近,更看清楚裡面沒有半點光亮。
他老眼昏花了!
「三爺確定那是間野店?」鬼住的荒野之店。
秦梵將馬停在殘破的店門前,荒涼的屋子在黑暗中看來,似乎鬼影幢幢隨時會有魔魅之物跑出來一般。
嗯,很好,他喜歡,正是他現在所需要的樣子,他希望黑暗、恐懼能卸下無言的偽裝,逼回她原來的真性情。
「我們今晚就決定在這裡過夜。」跳下馬,秦梵舉步前進,倏地,他又回頭警告道:「別想私自騎馬逃走,你不想那麼快被趕出敦煌吧?」說完,他漾著笑進入破屋內。
柳無言寒著一張臉。他背後長眼不成,怎麼知道她正想這麼做呢?無奈的放下偷執起的韁繩,悻幸然的躍下馬來,繫好繩索後跟著他進入屋內。
一進去濕霉的腐朽味道就嗆著了她的鼻,更篤定了她先前的猜測,這裡果真是一處荒廢的鬼屋。搖搖欲墜的屋樑隨時有塌下的可能,殘缺的傢俱散落一地,陰暗嘲濕的縫隙像窩居了無數的老鼠跟蛇,看來陰森恐怖,教人想不毛骨聳然都很難。
「咱們太守府的副總管,可不是軟趴趴的無能角色,不會因為這樣就嚇得不敢住吧?」
幸災樂禍的秦梵不改笑謔的本性,看她微微蹙眉的樣子,又出言挑釁。
「屬下是在為三爺擔心,怕三爺養尊處優的身體禁不起裡面的濕氣,著了風寒那可就不好了。」講諷話她還會輸給他嗎?
捲起袖子,她著手清理出一塊乾淨的地方,拍拍手,就地而臥。
秦梵站在旁邊環胸觀望。
她的膽識跟隨遇而安的本事,真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擬的,原本還冀望她會有一點小女兒家的驚嚇姿態,誰知道……唉,真是奢想了。
「怎麼樣,你不想歇息嗎?還是改變主意要連夜趕路了?」被那雙賊眼看得渾身不自在,柳無言忍不住坐起來出聲問道。
秦梵倚向木柱,瀟灑的交疊雙腿,俊眸往四週一瞟,「就這個樣子教我如何睡呢?」
難不成還要她幫忙鋪床?應不應該提醒他,是誰害得兩人必須露宿野外,住這陰森鬼屋的?
「三爺想怎麼樣呢?」
「就我所知,下屬應該為主人鋪床才是。」他大言不慚的開口。
柳無言冷眼一瞪,纖白的手指緊緊成握。什麼叫自大又自私,眼前這人就是。
剛剛才一副將她捧在手心的大情人模樣,一眨眼又恢復成高高在上的主子。
「那需不需要屬下再想個辦法,騎著馬回頭去幫您尋棉被、枕頭、床墊之類的東西回來呢?」她冷聲說道。
「這倒不必,我這人好說話,只要你幫忙張羅乾草,鋪個草床我能睡能躺,這就成了,一點也不會麻煩。」
這人的臉皮簡直厚得可以當牆。
也罷,基於他是主子,自己是下人的份上,她勉為其難的為他鋪床。
不情願的站起來,柳無言在破屋內外搜集足夠的乾草,照著自己草床的方式也為他鋪了一張。
「好了,這樣總可以了吧。」她瞧也不瞧他一眼的回到原來的位置,側身躺下。
可是睡沒多久,她就被身後異樣的聲響吵醒,一回頭,就看見一張放大的俊顏映在眼前,黑色的眼瞳正含笑的看著她。
「你這是幹什麼?有床不睡跑來跟我擠幹嘛?難道是作賊心虛怕鬼不成?」搞什麼?不會是想亂髮情吧?
見她要坐起來,秦梵的大手一扣,攬住她的柳腰,預防她逃走。「天寒地凍的,你不覺得兩個人抱在一起睡比較溫暖、舒服嗎?」說著他連腳都跨了過來,緊緊的纏住她。
她的柳眉不悅的擰起,連紅艷誘人的朱唇都抿成一直線。「三爺怕冷,無言再為你多堆一些乾草暖床就是了,不需要這樣抱著我,我可沒有跟人同床共睡的習慣。」
手肘一撞,她狠狠的襲向他的胸口,想把他撞下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