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晨曦微透,秋風輕揚,剛剛送走了嚴熱的酷暑,沁涼的秋天就來報到,滿山楓紅的秋景,沒有文人墨客的愁傷,卻多了幾抹歡騰的喜氣。
繁華的京城裡,家家戶戶整理得特別明淨,門庭前漆上鮮艷的顏色,見面第一句話皆是--你家的閨女選上了沒有?
這是哪朝哪代的問候語,什麼時候改了個挺奇怪的招呼詞呢?
原來是皇上選妃,各家各戶凡有仍待字閨中的女兒,不論是文武百官,還是富豪商賈紛紛抓住這個機會,到處搶著畫師把女兒的容貌繪成畫像送入宮裡,為的是想攀龍附鳳。
第一章
也許會有人覺得奇怪,皇上選妃並不是什麼希罕的事,幹嗎今年的人特別瘋呢?這也怪不得百姓們,每位新登基的太子,多是把皇后的位子給了太子妃,可這位才登基不久的新皇趙洛,卻沒有太子妃,連個侍寢的側妃和妾室都沒有。後宮依然空蕩蕩的,一位嬪妃也沒有。
倒不是這位新君長得醜,特別沒人緣,相反的,他丰神俊朗,高大挺拔,五歲時就讀遍了四書五經,學著作賦作詞,七歲時跟著大將軍學騎射之術,十二歲時就迷遍了皇宮裡的宮女,成為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也是在這一年,他從七位兄弟中脫穎而出,被冊封為太子,從此集所有的尊榮專寵予一身,羨煞了其他的皇子。
可這樣的榮顯順遂卻在他十八歲那年有了變化,原本一個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少年,毫無預警的玩起翹家遊戲,說是要遊歷民間,探訪民情,這一走就杳無音信六年,也不管皇帝和皇后有多麼的擔心,連隻字片語都不捎回宮裡。
這六年中,他的足跡踏遍了三山五嶽,還從軍,建了軍功,最後因為戰績彪炳而洩漏行蹤皇帝派定國侯蕭颯將他押回來強迫他登上皇位。
老皇帝清閒的當著太上皇,從此再也不管朝事。
後位空置,這對家有閨女的人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只要祖宗有靈驗,佛祖肯庇佑,女兒又長得像樣些,還伯沒有機會被召選入宮嗎?
既使爭不到後位,撈個貴妃、貴人,或是美人、秀女的來當當也不錯,一樣可以榮顯家門,所以全國的百姓莫下是爭先恐後的想把女兒送進宮。
可新帝又是怎麼想的?看著眾臣日日不斷送上的畫軸,既沒有表現出興趣,也沒有表示出下悅,直叫人猜下透心思。
承泰殿外,數名守衛佇立兩旁,聞見淡雅的香氣和著細細的腳步聲走近,立刻恭敬喚道:「太后。」
仍然烏髮如絲,雲髻高綰的太后,含笑的揮了揮手,「噓,小聲點,莫驚擾了皇上。」
「是。」伺候皇帝的太監小文子連忙壓低聲音,輕輕的推開宮門,讓太后進入。
承泰殿裡,珍貴的玉石器皿到處都是,有用珍珠串起的珠簾,也有琉璃燈盞,和明銅水鏡,四面牆上掛滿了名畫,讓整個殿裡看來華麗而不庸俗,別有一股皇家的尊貴。
「皇上剛睡下嗎?」太后看著斜躺在龍鳳椅上的趙洛,瞧他腰問滑了一半的錦被,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幫他拉好。
「是,皇上下朝後就批著奏摺,直批到酉時才歇下。」小文子恭敬的回答,眼角偷瞟躺在龍鳳椅上的主子。
奇怪,皇上今天怎麼睡得特別香?平常時候只要是有一點風吹草動,皇上就會警覺的清醒過來,哪像這會兒還睡著呢。
「許是累了,也真苦了皇兒。」太后輕歎一聲,走到御案前,看了看上面堆成小山似的畫軸,「這些畫皇上都看了嗎? 」
「這……沒……沒看,皇上忙,還沒來得及看。」小文子仔細的斟酌著用詞。
「哪是忙得沒時間看,我瞧他根本是下想看。」太后心知肚明。「也罷,都是一些庸脂俗粉,看了也是白看,沒有一個配得上我的皇兒,倒不如我找個機靈的,也比較順心。海棠。」
貼身宮女海棠立即捧著一隻畫軸上前,「太后。」
「將這畫軸掛在顯眼的地方,讓皇上一醒來就瞧得見。」
「是。」海棠捧著畫軸四下看了一遍,最後相中御案前的柱於旁,將畫掛上。
這裡是要坐到御案後必會經過的地方,畫像掛在這裡,皇上走過、坐下、抬頭時,都一定會瞧見。
太后滿意的點點頭,命令道:「小文子,這畫我就交給你保管,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許拿下來,知道嗎?」
「知……知道,小文子聽得一清二楚,沒有太后的命令,小文子絕對不會讓人取下。」
「這就好。」太后笑著定出承泰殿,回永樂宮去了。
太后一走,小文子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他還以為太后會怪罪他沒有按照百官們的吩咐,催促皇上看畫,誰知太后自個兒也有私心,主動送來畫像。
「會是誰的畫像呢?」他禁下住好奇的走向畫,會讓太后親自送來的畫像,一定不簡單。
「別看了,是野丫頭的畫像。」帶著笑意的聲音自他左側響起。
「野丫頭?誰家的野丫頭?」專心看畫的小文子聽得一頭霧水,還不知道他的主子醒了。
「太后的娘家,忠慶王爺家的『香魚郡主』,也是太后唯一的侄女。」
「湘予郡主」小文子一聽畫中人的大名,駭然的軟倒在地,同時看清站在身側的人是誰。「皇……皇……皇上。」
皇上一點也不黃「起來吧。」趙洛手一拉,就將瘦不拉嘰的小文子拉起來,明白他乍聽到畫中人名字時的反應。
湘予郡主真的是驚嚇人心,她十歲那年唯一一次進宮,就搞得皇宮雞飛狗跳,人人自危,不是爬上御花園的琉璃亭抓御貓,差點拆了父皇最喜愛的琉璃亭,就是為了找一顆掉在御池裡的球,逼著太監們把水掏光,險些淹了御花園的花,乾死一大池的魚;還為了贏得賽馬,偷偷潛進御馬廄把一匹價值連城的寶馬燒紅了尾巴,搞得御馬廄起大火,幾乎把整座皇宮燒掉,幸好忠慶王聞訊,連夜進宮把她揪回去,這才解了皇宮大難。
從此以後,父皇、母后再也下敢邀這位調皮郡主進宮了,宮女、太監一聽到她的名字就顫抖,直把她的名字跟瘟神畫上等號,提也不敢提一下。
如今母后將她的畫像送來,無非是興起榮耀娘家的打算,要把湘予郡主迎進宮立為皇后。
「皇……皇……皇上,您不是跟奴才開……開玩笑吧?」這還得了,宮裡豈不大亂?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當上總管太監的,要是讓湘予郡主進宮,一定很快的小命就被玩完了,還得意個屁啊!
「就跟你說皇上一點都不黃了,你還直嚷著黃。」趙洛輕敲他頭頂一記,定近畫仔細看著,嘖嘖出聲的搖著頭,「這個畫師真該砍頭。」
「是該砍頭……是該砍頭。」小文子點頭如搗蒜。
敢畫湘予郡主的畫像進宮,這個畫師就該砍頭。
豈料趙洛說的下是這回事。
「野丫頭的長相朕還記得,她長得肥嫩矮小,塌鼻子、大眼睛,哪有一絲畫中人的柔情嬌美。」
畫裡的人不但體型纖秀,骨架均勻而修長,更有沉魚落雁的美貌,巧笑倩兮的明眸靈動有神,不點而朱的艷唇柔嫩的誘人想嘗一口,光是這樣望著就叫人怦然心動,如此出水芙蓉的美貌,豈是那個野丫頭能擁有的?
畫師為了幫忠慶王達到目的,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既便知道是假,但趙洛看著畫中人的眼睛,就是不捨得栘開。
「知道是假,那要不要取下呢? 」
聽皇上的意思好像無意召這個闖禍郡主進宮,那他這個總管太監的命就下會被玩完了。小文子的臉上露出好大的笑容。
「掛著吧,反正太后的旨意也是如此。」其實他內心深處,何嘗不也是這麼想?
趙洛流連的目光再次看了畫像一眼,這才不捨的移開。
「皇上。」小文子攤開一幅放在御案上的畫,「大臣們都還等著呢。」
趙洛看了牆上的畫,再看到小文於手上的畫,兩者一比較,更加凸顯畫中人兒的絕麗出塵。
鴨與鳳比,哪及得上干分之一
無奈畫中人只是虛幻,世上根本沒有這樣的佳人。
「隨便抽幾幅吧,你瞧得順眼就行了。」
女人他看得不是很重,反正是開枝散葉的工具罷了就過得去。
「是。」小文子大喜,感動得幾乎落淚。只要不是長得太駭人,他也將
皇上將選後的重責大任交付給他,這是對他莫大的光榮、莫大的信任,他小文子這輩子就是竭盡心力,鞠躬盡瘁也報答不完。忠慶王府繡媛閣的樓上,燈火通明,陣陣檀香的香氣和著悠揚的琴聲,從閣樓上流洩出來。優美的琴聲,聽在樓下忠慶王跟王妃的耳裡,真是無比的欣慰。經過八年的苦心調頑劣的湘兒終於蛻變成文靜典雅了,現在的她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