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念眾回過神後連忙閉上眼,想讓自己過於劇烈的心跳回復平靜,但只要一想到無艷的那張臉,他的心又亂了,趕忙低念幾遍定心咒,好不容易才覺得心跳恢復正常。當他張開眼,不用多看也知道漆黑的夜中只剩他一人,她們早不知走多久了。
「看來我的修佛還是不夠,不過看一眼就讓我定力驟失,若是再多看幾眼,豈不瘋了?阿彌陀佛,幸而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否則這紅顏真會成禍水,也會為她招惹太多的麻煩啊。」邢念眾抬頭看著缺了一角的月亮喃喃道。
邢念眾開始煩惱了,不見不知,但一見就深印腦中的容貌,要如何才能平心靜氣的面對她呢?然而他又自我安慰起來,反正她終會離開,他又何須擔憂呢。
這麼一想,他才又重展笑容,只是他卻看不見自己眼中帶著幾許的不確定。
回到客棧後,邢念眾沒有自己想的那般瀟灑輕鬆,向來好眠的他,第一次失眠了。即使打坐,心中也浮動的厲害,心底彷彿有著什麼東西掙扎著想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但隱約的察覺自己對無艷太過在意了,甚至已經超出了應有的程度。她和他不過是偶然相遇,往後各走各的路,她的人生與他並不相干,他又何需為她煩惱、為她擔心呢?
你喜歡無艷姑娘嗎?
忽然,他的腦中響起秋初蓮稍早的問題。
邢念眾不理會心臟聽到這個問題時的激狂,冷靜地仔細一想,這才發現他的心似乎正朝他不知道的方向前進。
* * *
不需要特別注意,無艷就發現邢念眾總在有意無意間閃躲她,雖然告訴自己不用太在意,但還是忍不住生氣,尤其是他躲她,卻對那個秋初蓮一如往常、談笑自如,而秋初蓮就像是綻放的花朵,嬌美的惹人愛憐,並且也刺目的讓人討厭。
男人,就是躲不過美人的投懷送抱,早巳迷得樂不思蜀了,若想以美貌取人,她只消掀開面紗,有哪個男人她不能迷倒,但她最恨的就是自己那張傾城的容貌,若是她生得平凡些也許她也不會成為落鷹殿的殺手,而是過著平淡卻又安靜的生活。
她再看下去只會更加惱怒而已,索性眼不見為淨,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邢念眾在她離開後,才真的吁了口氣。
老天爺,她的在場,總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在月色下的絕美容顏,久了,他才不得不承認,原來他也是會被美色所迷的男人。
他明白即使心動了也不表示是感情的依歸,他並不是愛上她,只不過有些被迷惑了。只是從昨夜開始他的情緒一直處於騷動不安的狀態中,時間不但沒有減緩他的不安,反而更力劇,所以他下意識的選擇了逃避。
「你故意的。」鄔夜星坐在一旁的椅上輕啜著茶。
邢念眾乾笑道:「鄔兄說什麼故意不故意的啊,我聽不太懂耶!」
「我說什麼你心知肚明。」鄔夜星眉眼不動地說。
「嘿嘿!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也沒有關係,人嘛,糊塗也好過聰明,至少活得比較快樂。」邢念眾搖頭笑。
「真糊塗或許可以活得快樂些,但假糊塗只是自欺欺人。」鄔夜星的話像利刃,毫不留情。
「哇啊!鄔兄,我發現你很有打撣語的天分耶,你若修佛說不定能成為一代大師喔!」邢念眾睜大眼驚歎。
「怎麼,你這個和尚不當了?思凡了?」鄔夜星譏笑道。
「哎啊!說什麼思凡,真難聽,我本來就沒有出家,哪裡是和尚。」他尷尬地反駁道。
「喔!你真的思凡了。」鄔夜星聽而不聞,直接認定。
「喂,我什麼時候思凡了,你別胡說。」邢念眾低叫道。
「你沒有否認,當然就是承認了。」
「我……沒有。」邢念眾由椅子上跳起來,不好意思的看著睜著大眼,紅著臉偷覷他的秋初蓮。
「若非你感到不自在,又怎會刻意閃避她,而能讓你覺得在意的人並不多,不是嗎?」鄔夜星淡然的聲音中充滿壓迫力。」
「怎麼可能。」邢念眾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昨天夜裡,你看到什麼?」鄔夜星突然問。
邢念眾倏地抬頭看他,眼神閃爍,依舊嘻笑道:「昨天夜裡我與周公下棋,能看到什麼?」
鄔夜星放下茶杯,緩緩地起身走向邢念眾,搭住他的肩道:「看來,我們得好好談一談了。」
說著,就在秋初蓮迷茫不解的注視下,將邢念眾拉了出去。
邢念眾被他扯著,想溜又不能溜,只有苦著臉跟著他。
「我知道昨天夜裡你跟在司徒無艷的身後出去,她去哪裡,見什麼人,做什麼事我沒有興趣,我有興趣的是你看到什麼,能讓你在一大早就躲她就像老鼠躲貓一樣?」鄔夜星輕佻眉,好奇地盯著他。
邢念眾心虛地眼神四處游移,咕噥道: 「沒有啊,我很正常啊。」
「出家人不可以打誑語。」鄔夜星冷冷地說。
「我又不是出家人。」邢念眾苦笑道,他是吃齋念佛,是不開殺戒,但不表示他就是出家人啊!
看來他的名號「天僧」得改一改,否則再這麼下去,恐怕不出家都不行。
「那你承認自己在說假話了。」鄔夜星只取自己想要的部份聽。
「我……哪……哪有。」想他的口才,總會慘敗在鄔夜星的厲嘴之下,也幸好鄔夜星很少會如此長篇大論,否則苦的就是他了。
鄔夜星看著他,扯嘴一笑: 「你不覺得自己變了嗎?」
「有嗎?」邢念眾的眼神又飄了開來。
「以前你對所有的女人都是溫和有禮、笑臉迎人,但惟獨對那司徒無艷,你情緒反覆不定、忽喜忽愁,她影響你了。」
邢念眾被他的話說得心驚膽跳,臉色開始發紅。
「鄔兄,你是病了嗎?怎麼會胡言亂語起來。」邢念眾瞪著他道。
「病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沒病,我倒覺得鄔兄對無艷姑娘才是另眼相看,你是不是對人家姑娘有意思,所以才會這麼關心她的事。」邢念眾想到這個可能性,眉頭不自主的糾結在一起。
鄔夜星莫測高深地盯著他輕笑:「也許喔!」
「啊!」邢念眾呆怔的望著他,心臟跳得有些無力。「你真的喜歡上她了?」
「怎麼,我不能喜歡她嗎?」鄔夜星有些壞心的笑。
「當……當然不是,只是我沒想過你會喜歡上女人。」他老實地回答。
「我是男人,為什麼不會喜歡女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沒想到你會喜歡上她……」
「如果我喜歡上她,你覺得如何?」鄔夜星盯著他笑。
「我……這……當然是為你高興。」他的笑容不變,聲音卻有些虛弱。
「是嗎?為我高興?聽起來很虛偽。」鄔夜星嘲弄地說。
「怎……怎麼會。」邢念眾結巴地說。
「因為從你的臉上,我感受不到你所謂的誠懇。」如果邢念眾臉上的不安不是因為無艷,那他就真不知道是為什麼。
邢念眾扯嘴苦笑:「是嗎?」
鄔夜星是他的朋友,朋友有心上人,他當然會為他高興,只是……為什麼當他知道鄔夜星喜歡的女人是司徒無艷時,他就亂了方寸呢?
「不是。」
「啊!」
「我騙你的。」鄔夜星抿嘴淡笑,眸中淨是惡作劇
後的得意。
「騙我的?你是說我看起來很誠懇?」
「不,我是指我喜歡她是騙你的。」
「啊?」邢念眾呆呆的看著他,表情像是鬆了口氣。
鄔夜星瞇著眼對他笑:「你是不是覺得鬆了口氣?」
邢念眾被他說中感覺臉上雖然裝出笑臉,心裡又開始驚慌起來。
完了!完了!為什麼光想到無艷,他的心臟就開始狂跳,腦子又不斷發暈,四肢更是虛軟打顫。
忽地,邢念眾轉身衝出去,活像有人在後面追殺他。
鄔夜星冷眼看著他的舉動,不禁抿嘴輕笑,這個男人果真是陷入感情漩渦中了,而且對象是那個冰冷的女殺手、看來,有趣的事會愈來愈多了。
* * *
黑暗中,一雙眼緊盯著無艷的一舉一動。
無艷的劍法如行雲流水般順暢、優美,劍尖並未凝聚殺氣,但窺探者明白,一旦她面對獵物,她的劍就會像是渴血嗜肉的野獸,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她是一個鬼魅,一個無血無淚的修羅。
無艷倏地停下舞動的白露劍,轉身朝窺視者藏身的草叢方向看去。
「我知道你躲在那裡出來。」無艷冷冷地說,手中的白露劍在薄雲遮掩的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劍光。
她等了半晌,草叢被撥開,一個纖柔的身影緩緩走出。
是她?無艷瞇了瞇眼,盯著一身紫衣的秋初蓮。
秋初蓮眨動著美目淺笑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你在練劍,打擾你了。」
「你在那邊很久了。」她不相信秋初蓮的話,偷窺她的視線充滿恨意,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