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發覺他一直跟著自己,只是他不開口,她也沒有打破沉默。自從受傷後,她才聽聞嘯天盟組正義旗攻打落鷹殿;但直到昨日,她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才知道無情跳崖的消息。
為了愛情,她又失去一個姐妹,這次,不只是生離,更是死別。她不懂,為什麼大家都會被男人迷惑,心甘情願犧牲未來,甚至生命?她真的不懂。
邢念眾走到她身邊,偏著頭看她,半響後才溫和的說:「生死有命,你不要難過了。」
「死生之事,我早有準備,只是不瞭解她怎麼會選擇自盡這條路。」她一開口,才發現邢念眾竟然問出她心底的疑惑。
「我不認識她,但是人有時太過脆弱,因而失去了求生意志,在那一刻,死亡是最接近的一條路。」他望著他因風而輕貼住臉的面紗,隱約顯露出美好的臉形。
「對!她犯了大錯,讓男人支配自己,讓自己的感情變得脆弱,這才會害了她。」她的聲音透著微微的憤怒。
「你認為她的脆弱是因為男人?」他呆了一會,明白她的意思。
無艷咬著唇道: 「她愛上一個男人,一個欺騙她、利用她的男人,所以她死了。男人,可恨!該殺!」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是男人,可是我從不騙人,更是溫柔和善,難道也可恨,也該殺?」邢念眾搖頭道。
「只要惹女人傷心的男人就是壞東西,你敢說你沒有讓女人流過淚?」她冷聲道。
一句話問得邢念眾結舌,他是沒有存心傷人,但無意的傷人總是有過,若真照她的定義,那全天下真沒有好男人了。
「那如果是女人傷男人的心呢?你也會認為女人該死嗎?」他反問。
無艷一怔,默然以對。
邢念眾揚起笑臉道:「其實人總有七情六慾,愛恨癡情,也因此難免會傷心或傷人,所以不論男人、女人,只要不是存心蓄意傷人,其實都是可以原諒的。不過話說回來,這世間就是如此,太多不好的事反覆在發生,不只男女之情,人與人之間也常發生偷搶拐騙的事,但若因此就對人失了信心,就會產生怨懟,人一旦有了偏見,行事就會偏激,不是嗎?」
「你相信人,是因為你沒有被人背叛過。」她不以為然的嗤笑。
「沒有人水遠不被人欺騙,我也不例外,不過我有個長處,就是不去想別人對我的壞,而是想對方的好,這樣自然能夠活得快樂自在。」他自得的笑。
「在我眼中,你這種人只是逃避現實。」她冷譏道。
「我倒不覺得自己是在逃避,因為這是我做的選擇,而且看得明白。」他不在乎的笑。
「你喜歡人?」
「嗯,我是喜歡人。」
「女人呢?你有喜歡的女人嗎?」她挑眉問,
似乎沒料到她會問這種私人問題,他不禁有些尬尷,但卻依舊老實的回答:「沒有,」
「為什麼?」
「這大概是沒有遇上有緣人吧。」他搔搔鼻笑。
「是嗎?你不是救了不少姑娘?那些姑娘沒有一個人得了你的眼?」她涼笑道。
「我救人沒有私心的。」他連忙澄清,若要真有邪念,他早不知左擁右抱多少女子了,可是他就是不曾動過心,甚至連那種念頭都不曾有過。
無艷盯了他半晌,淡淡地說:「若你是那種人,我早殺了你。」
邢念眾圓睜著眼看她,暗歎了口氣,這姑娘開口閉口都是殺字,殺念著實太重。
「如果我要求你做一件事,你答應嗎?」他突然說。
「要求?算是報恩?」她瞇了眼看他。
「如果你要這麼想也行。」反正他本就不想她為他做什麼,但若能以報恩為由讓她同意他的要求,那也無妨。
「什麼事?」
「不要再殺人了。」他提出他的要求,為了收斂她的殺氣,他只有利用她想報恩的念頭讓她答應。
他認真的眼神讓無艷一愣。
「我知道要求你這件事很難,但至少試試看好嗎?」
「我只能說,在你面前,我不殺人。」若回落鷹殿,她不可能不殺人,所以僅能承諾他,在他面前不取人命。
「你能這麼說就夠了。」他沒有想到她會這麼簡單的就答應,不禁樂得眉開眼笑。
他燦然的笑容使得那張不甚英俊的臉意外的迷人,無艷僵硬的移開目光,不解胸口那股奇特的緊縮。
忽然間,靜謐的夜被極不協調的追殺聲劃破,空氣中瀰漫著嗆鼻的血腥味。
他們兩個人同時望向右方的樹林,邢念眾眼一眨,瞬間就消失在林間,無艷嘴一抿,緩步跟過去。
她走到林中,不必特意尋找,就看見邢念眾和幾名黑衣蒙面人交手,幾條人影在黑暗中交錯,她只是看一眼,就知道邢念眾對付那幾人游刃有餘,也沒有興趣去湊熱鬧,又將目光移向靠著一株大樹而露驚恐,手抓著被撕破的衣服的女子。
女子睜大眼看著無艷,清麗的臉上沾著淚珠,有種我見猶憐的氣質。
無艷沒有任何的動作,更沒有開口安慰她,只是輕哼一聲,又將注意力轉回和黑衣人交手的邢念眾。她冷笑一聲,若非邢念眾手下留情,依他的身手,早該解決那幾個黑衣人,豈會讓那些人不知進退的死纏爛打?
時間一久,那些黑衣人也發現邢念眾根本沒有盡力,這一驚,自己就心虛了,其中一人撮口吹哨,眾人動作一致的撒手撤退,連看都不看女子一眼就逃離林中。
邢念眾在那些黑衣人離開後才走向無艷,當他瞥見女子衣衫不整時,連忙轉過頭,將自己的外袍脫下拋蓋住女子的身子。
女子蒼白的臉上浮上一絲血色,靦腆地將自己包好。
「奴家秋初蓮,多謝兩位相救。」輕柔的嗓音讓無艷沒來由的不舒服,她向來討厭女人自稱什麼奴家、妾身、小女子的,更看不慣那嬌弱的好似風一吹就會倒的樣子。
她還在想,這個名喚初蓮的女子就筆直地朝她的方向倒下。
她本想側身閃過,但想到自己一閃,她就會倒向自己身後的邢念眾,那念頭讓她不由得心一緊,遂伸手接住那纖細的身子。
「她昏倒了。」無艷冷冷的聲音引起邢念眾回過頭,一見秋初蓮包得緊緊的才鬆口氣。
邢念眾探探她的脈,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這位姑娘的脈象極弱,看來身子很糟。」
無艷不用想都知道他又動了善心,莫名的一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秋初蓮往他身上推。 「你救的人,你自己解決。」
邢念眾呆愣的看著無艷將人推給他,然後縱身一躍飛離林中,不解的眨著眼喃喃自語:「她又怎麼了?」
* * *
「你出去一會兒又揀了個女人回來?」鄔夜星瞪著邢念眾和他懷中的女人,心裡開始後悔不該讓他出去濫用他的善心。
「不是揀,是救。」邢念眾將人放在床上後立刻退了幾步。
「她呢?」
「她叫秋初蓮,被幾個黑衣人追殺……」
「我不是在問她,我是問司徒無艷。」鄔夜星不客氣地打斷他的敘述。
「我不知道。」邢念眾搖頭道。
「不知道?你不是跟著她出去嗎?」鄔夜星輕佻眉道。
「是啊,可是她把人扔給我就走了。」
「人是你們一起救的?」鄔夜星訝異地問,她不像是會救人的人。
「是我們一起發現的,可是她沒有出手喔,她答應我不殺人了。」邢念眾想起她的承諾,又笑開了。
鄔夜星發怔的看著他,過一會才問:「她答應你不殺人?」
「是啊!啊,這麼說也不太對,她只說在我面前不殺人,不過她能這麼說我就很高興了,這表示她的殺氣雖重,但並不是沒有挽救的餘地。」邢念眾愈說愈高興,一張嘴大大的咧開。
鄔夜星半張著嘴,難得的露出說異的神情,邢念眾看見他的表情,笑得更開心,跳到鄔夜星身邊笑著說:「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驚訝、很不可思議?是不是很崇拜我?」
鄔夜星扯嘴淡笑,揚眉道:「我是很驚訝,也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我不崇拜你,反而是在為你擔心了。」
「擔心我什麼?」邢念眾不明白地問。
「擔心你又要欠下情債了。」鄔夜星不懷好意地說。
「哎啊!什麼欠情債,說的真難聽,那些姑娘只是錯將感激當成感情,只要時間一久,她們自然會忘了我。而且無艷姑娘是為了報恩才答應我的要求,可不是你想的那樣。」邢念眾雖然看采總是笑瞇瞇的,但那可不代表他笨,必要時,他的敏銳還會讓人嚇一跳呢。
「不可能。」鄔夜裡搖頭,要他相信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只為了報恩,就答應邢念眾不殺人,那比叫他相信烏鴉是白的還不可能。
「事實就是如此,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
「別人有可能,但她不可能。」
邢念眾愈聽愈迷糊,什麼可能不可能,司徒無艷和其他女人又有什麼不同。嗯……仔細一想,她和一般人的確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