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的革命感情?」
「我跟他是同班的小留學生,下課後,常常聚在一起想念台灣的種種,想著想著,兩人常常是不禁抱頭痛哭。哭累了,就開始你一言我一句抱怨起自己的父母為什麼這麼狠心,把小小年紀的我們丟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國……」
「你們中學同校,那大學呢?」
「阿賓到紐約念大學,我則一直留在舊金山直到拿到碩士學位回國為止。」
「呃……前面有一輛空計程車過來了。」
他伸手攔下計程車,打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他才跟著鑽進車子裡。他告訴司機先生:
「請到青田街。」
他默默握著她的手,頑皮地彎起食指輕輕摳摳她的手心;她羞羞抬眸瞅他,四目交會,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八章
何偉傑起個大早親自出席太古得集團轉投資的「合泰銀行」,每週一早上八點在總行三樓舉辦的早餐會報。
「我手上拿的這份報表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有一份,並且仔細審核過。」何偉傑起身揚了揚手上的一疊報表。
來自各分行的一級主管面面相顱。
「我真不敢相信放款部門的呆帳連續三個月創新高紀錄!李經理,你是總行放款部最高主管,這個問題你來回答。」他坐下來吃一片高纖餅乾。
「這些呆帳是現金卡逾放比偏高,以及提列信用卡壞帳損失所造成的。」被直接點名的李經理硬著頭皮站起來說明。
「我不是發公文給各分行,要求大家在審核發卡資格時必須嚴格把關嗎?」
「如果遵照總裁的指示,將學生信用卡的金額上限設定在兩萬元,我擔心會因此喪失這塊學生市場。」
「所以,你把我的公文當壁紙貼在公告欄,看看就好,不必認真執行?」
「何總裁!國內景氣低迷,民眾投資意願低落,只會把身邊的錢存進銀行生息,讓每家商業銀行抱了滿手爛頭寸,不得不連連降息,甚至,把活期儲蓄存款的利率降到年息一點一五以下……」
「所以,你為了消化銀行的爛頭寸,就寬鬆核發信用卡、現金卡?」
「據我所知,國內的商業銀行莫不把信用卡跟現金卡視為會下金蛋的金雞母。」
「二Ο%循環復利計息,的確是一隻很會下金蛋的金雞母。陳小姐,請你將這份剪報影印,每人發一份。」他交給秘書陳小姐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
「是。」陳小姐從牛皮紙袋裡抽出影印分發給每一位與會者。
那是一位傷心母親嚎啕大哭的剪報,報導中指出該名婦人的孩子拿身邊十多張信用卡四處刷卡購物,積欠銀行兩百多萬元債務,屢遭發卡銀行催討,無力清償的母親在不堪壓力折磨下竟前前後後尋短八次。
就是這位母親泣訴的哀傷神情震撼了何偉傑的心。他覺得一個有道德良知的銀行家不該只計算眼前的厚利,而忘卻本身應負的道德責任,他起身告訴大家:
「信用卡是為了方便使用者購物時免於攜帶大量金錢而設計,現在卻成為學生家長的惡夢。很多毫無金錢觀念的年輕人喜歡什麼、想買什麼,二話不說,掏出信用卡刷卡就買,至於,繳卡的錢等以後再去籌錢再去煩惱。眼看著現金卡跟信用卡已經到了浮濫的地步,難道我們發卡銀行沒有檢討的必要?」
「……」大家默不吭聲。
「我知道李經理說服董事會編列巨額廣告預算買下黃金時段搶攻信用卡、現金卡這個市場,是為了幫我們銀行創造利潤。不過,濫發卡的後遺症逐漸浮出檯面,我們銀行的呆帳一個月比一個月飆升,我相信只要短期景氣不見好轉,呆帳的數字將似滾雪球般愈滾愈大。所以,我今天要獨排眾議將各分行核發信用卡跟現金卡的權限收歸總行負責審核。」
「何總裁!那銀行的滿手爛頭寸……」李經理心裡當然明白浮濫發卡勢必衍生不少社會問題,不過,利之所趨,很難獨善其身。
「回答李經理問我爛頭寸問題之前,我必須聲明,我並沒有要放棄信用卡跟現金卡這塊市場,而是希望你們在審核額度時,一定要先建立一套更縝密的風險控管制度,將風險管控於最低的合理範圍內。」他的眼睛緩緩掃掠與會者一遍,這才接著說:「我從去年冬季就一直留出息房地產銷售情況,綜合各項指數顯示國內房地產正蠢蠢欲動,頗有從谷底翻升的跡象。我希望我們銀行內部盡快召集一個研發小組,針對房貸做更完備的妥善規畫吸引申貸戶上門,例如:申請房貸送房屋火險等等。我將它稱為『雙贏計畫』,也就是申貸戶跟銀行雙方互蒙其利,雙方都是贏家。」
與會者認真聆聽,等他繼續說下去。
他頓了頓,繼續往下說:
「當然啦!房貸的利息遠不及現金卡的循環復利豐厚,但,做房貸有房契作抵押擔保,大大降低我們銀行的放款風險。」
「總裁的意思是要從現金卡這個主戰場嗚金收兵,轉而全力搶攻房貸市場?」
「沒錯,我們要趁這波房地產回春的機會,一舉瓜分這塊房貸大餅。諸位若有其它寶貴意見,請踴躍發言….…」
這場早餐會報因為與會者爭相發言欲罷不能,連午餐都叫便當進來邊吃邊討論,直到下午一點半才結束。會中無異議表決通過由李經理擔任研發小組召集人,負責提供小組成員初選名單,供下次早餐會報共同裁定最後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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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偉傑驅車回到他的辦公室,剛坐下來正想打手機給徐曉瑜,蕭賓就神色匆匆跑來找他。
「謝天謝地!民族的救星在辦公室。」
「民族救星?我幾時變得那麼偉大?」何偉傑莞爾按掉撥了一半的號碼。
「我們同屬炎黃子孫,你救我等於救了中華民族的一名族人,當然是民族救星。」蕭賓的一張唬爛嘴最會瞎掰。
「你每次用力把我捧上天之後必有所求,說吧!這次要跟我調多少頭寸?!五百萬還是一千萬?」他早看穿阿賓的老把戲。
「這次金額……大一點。」阿賓面露赧色。
「哦?大一點是大多少?」
「兩……億。」阿賓豎起兩根手指。
「兩億?是泰銖,還是越南盾?」他倒抽一口氣,很意外蕭賓跟他獅子大開口。
「不是泰銖,也不是越南盾,我說的是新台幣。」
「阿賓!我的抽屜裡面還靜靜躺著三張你開過來跟我調頭寸,到期卻存款不足的芭樂票。」他提醒著。
「這……等我手頭方便就連本帶利把三張退票換回去,阿傑!我們是好朋友,朋友該有通財之義嘛!」
「我個人比較喜歡『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這句話。」他坦率回答,希望蕭賓不要以為隨便掀掀兩片嘴皮子就可以一皮天下無難事。
「阿傑!我實在被人逼債逼到走投無路,不得不厚著臉皮前來找你幫忙。」
「若是一、兩千萬我可以借給你,可是,你跟我開口的金額實在太大,我也愛莫能助。」
「可是,借不到兩億我就過不了這一關。我怕我會……」阿賓臉色凝重。
「你會怎樣?」他抬起一對犀利的鷹眸逼視阿賓。
「我會被黑道砍斷手腳。」
「黑道?你該不會去夜店泡妞,不小心泡上黑道大哥的女人給白口己惹來殺身之禍吧?」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有色無膽,就算大哥的女人美若西施,我也只敢遠觀不敢有非份之想。」
「不是為了女人,那是為了什麼?」
「我欠賭場一筆賭債。」
「你是說……那兩億元是欠賭場的賭債?」
「嗯!不過,這兩天我反覆回想,總覺得……自己好像著了人家的道。」
「著了人家的道?你在暗示……」
「賭場出老千坑我。」
「到底怎麼一回事?你怎會泡妞泡到賭場去?」
「你記不記得一個多月前,我開車在華西街觀光夜市日,遇見你跟徐小姐?」
「記得。」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就在那一夜,愛神邱比特一箭射穿他跟徐曉瑜的兩顆心。
「不曉得你有沒有看見我的車子裡坐了一個性感的辣妹跟一個戴墨鏡的絡腮鬍男人..」
「看到了。當時我心裡還十分納悶,你跟辣妹約會幹嘛還帶著一名盲眼按摩師。」他淡淡哼笑。
「他的綽號叫黑松,大家都稱他一聲松哥。因為他的左眼有一條蜈蚣狀的刀疤,所以,除了洗澡睡覺,不管白天或者黑夜他都習慣戴著墨鏡。」
「那位松哥的氣質很像幫派老大。」
「什麼叫氣質很像?告訴你!他就是不折不扣的黑道大哥。」
「你怎會跟黑道大哥牽扯在一起?」
「我的辣妹馬子叫李媚,是她從中牽線介紹我跟松哥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