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陰鬥狠施詭計算計人,他笑面閻羅絕非浪得虛名。
「你以為光憑這小小的化骨水,就能困住我?」
「你逃不了的,你雖然及時點住穴道,但我的化骨水經由施毒高人指點,添加一些致命的配方,不消一盞茶工夫就能衝開你的穴道,順著氣血流竄全身經絡至昏厥為止。三天內若無解藥,你將一點一滴消肉蝕骨化為一灘血水,一丁點兒骨頭渣滓都不剩,嘿……」趙嵩陰側側獰笑著。
月光俠盜目光驟凝,一個縱提,頎長的身影已然躥出密室。
「想逃?哼!你休想。來人呀!有刺客——」趙嵩抖著一身肥肉緊跟在他背後急追出去,一面扯開嗓門大呼小叫。
護院武師聞聲迅即由四面八方湧現,將月光俠盜團團圍住……
左手中毒的月光俠盜單手頑抗,武師們個個出招狠毒招招直逼他的命門,人數懸殊的雙方你來我往過招數十回合,孤軍奮戰的月光俠盜轉攻為守漸感力不從心。他體內的毒蟲蠢蠢欲動,酸麻酥疼似萬蟻鑽心迫使他不敢戀戰,一心只想突破重圍。
「抓住他!剝下他的面具看清楚他見不得人的臉,再扭送衙門領賞。」趙嵩從旁叫囂,賾指氣使地叉腰大聲嚷嚷,跟先前低聲下氣判若兩人。
月光俠盜在混亂中異常冷靜,亮眼找出眾人群起圍攻時露出的一絲破綻,他身形一斜足一點,似脫弓之箭「咻」地飛射出去,白影掠上屋脊,一個倒掛金鉤消失在夜色中。
「他奶奶的!我養你們這群酒囊飯袋有啥個屁用!?一大群人卻連個人都攔不住,硬是讓他給跑了,你們這些個豬玀腦袋……那可恨的混帳東西搶了我不少值錢的珠寶哪!可惡!可恨哪!」趙嵩槌胸頓足,仰天咆哮。
護院武師個個被罵得狗血淋頭,趕緊識相地握住刀柄奮勇追上去。
但見朦朧的月光下,幾條人影穿梭街巷急急狂奔。
月光俠盜白色的身影閃電般越脊掠牆,始終被他遠遠拋在身後一里遠的武師們絲毫不敢放鬆,卯足勁兒急起直追。
涔涔的冷汗濕透藏在「儺」面具下的臉孔,體內化骨水的毒因他連續的提氣縱躍,已滲透全身經絡……
月光俠盜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抬頭瞅著「寧親王府」的巍峨高牆,心中忖道:那群甩不掉的武師眼看著就要追上來了,為今之計唯有冒死闖進寧親王府裡躲一躲,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諒那群武師絕不敢造次跟著硬闖進王爺府。
危機迫在眉睫,月光俠盜毫無選擇餘地,硬著頭皮使勁兒飛身躍上高牆……
才一眨眼兒工夫,氣喘如牛的武師們也迫抵寧親王府前的空地上。
「咦?!月光俠盜人呢?」眾人舉目四望,遍尋不著他的蹤影。 「他該不會狗急跳牆,闖進寧親王府去吧?那——那他不是自投羅網麼?」
「不,這座王爺府邸佔地遼闊,任他隨便躲在某個暗處都可以避人耳目,依我看……我們是不是也跟著追進去?」
「蠢!三更半夜我們大夥兒個個手持刀劍闖進去,萬一不小心驚動了王爺,他老人家要是怪罪下采,拿我們兄弟當刺客,咱們可吃不完兜著走。」
「大哥顧慮周全,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難不成就在此地等他出來?」
「等?要等到何時?我看不如回去據實以報吧!我想趙嵩是個聰明人,他一定寧願失金也不希望我們貿然闖進王府搜人而得罪當朝權貴。更何況,我們也不是官差,無憑無據就去驚擾王府的人,處理不當反會惹禍上身。」
「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蘭軒」,是寧親王府寶格格居住的繡樓,園子裡花團錦簇、流泉淙淙。
夜半三更時分,晶瑩剔透的露珠兒悄悄從枝椏危危顫顫地滾落,搖曳生姿。此刻,暖閣裡的寶格格擁著錦衾睡得正香甜。
忽然——
一團烏鴉鴉的黑影撬開房門,搖搖晃晃的身形一個不支撲倒在寶格格身上。
「啊?!」
寶格格從睡夢中給驚醒,昏沉沉的腦袋瓜嗡嗡作響,渾然不知究竟發生了啥事?只知道自己被突如其來的重物壓得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什麼東西呀?!」她揉著惺睡眼兒咕咕噥噥。
冷不防一隻大手倏地摀住她的嘴巴不准她叫出聲,她心下怔了怔,定睛一看——天啊!撲在她身上的竟然是個昂藏七尺的男人!這下驚嚇瞌睡蟲全跑個精光。
她滿臉緋紅的不斷扭著身子想掙脫開,孔武有力的手臂牢牢箝制住,只能「嗯嗯啊啊」動彈不得。
「在下萬不得已誤闖香閨,冒犯之處還請姑娘見諒。」低沉的聲音彬彬有禮地致上歉意,聲調中隱約透著幾許不安。
「唔……唔……」她圓睜著一雙亮眸,就著微弱的燭光,一瞬也不瞬地緊緊盯住眼前晃動的面具,她心神一窒,暗忖道: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八成是個賊,他想劫財,還是盜色?思及此,沒來由的恐慌侵上心頭。
「只要姑娘答應噤聲,在下就放開姑娘。」他一個字一頓有氣無力地說著。
「唔……」寶格格使勁兒點點頭。
他躲在面具下的兩顆深邃黑瞳瞅著她姣好的臉孔,略顯遲疑地停頓一下才鬆開手,並且將壓在她身上的身軀滑落到她身畔。
他無限痛苦地弓緊頎長的身禮,不住地喘息。
寶格格雙手撫著紅得滾燙的臉頰,忙不迭溜下床榻站得遠遠的,待驚魂甫定後,怯怯問道:
「你受傷了?」
他不語,動也不動。
他死了?!
寶格格頓時頭皮發麻,恐怖的念頭「啪噠」閃過腦際,全身軟成一攤泥,幾乎站不住。
三更半夜有個陌生男子莫名其妙闖進她的閨房,暴斃在她的床榻上?!哎呀!這什麼跟什麼嘛!暖昧得令人雞皮疙瘩掉滿地。此事若傳揚出去,她的名節全毀了。
在好奇心驅使下,寶格格鼓起十二萬分勇氣,躡手躡腳地靠近床緣;她悄悄爬上床榻,伸出纖纖玉手想揭開復在他臉上的面具,好一探氣息確認一下他是死?是活?
驀地——
他的手鐵箍般扣住她柔弱無骨的皓腕。
「放開我!哼,原來你裝死!」寶格格眼睛一亮,防範的戒心隨之鬆懈下來。
只要是活人,那她可就天不怕地不怕。更何況,從他奄奄一息的模樣判斷,他應該是身負重傷。
「嗯……啊……」他痛苦難當地輾轉反側,發出呻吟。
「你受傷了?讓我瞧瞻——」寶格格不由分說奮力想掙脫被他扣得死緊的手腕。
「不准……揭開我的……面具。」磁性的聲音從面具底下吃力地逸出來,近乎恫嚇的語氣堅定得教人聞之不敢輕舉妄動。
「好,我保證不揭開你臉上的面具,不過,你得誠實回答我的問話。」他既然戴著面具,必然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或許,他長得奇醜無比才會出此下策企圖遮掩,寶格格也不想為難他。
「……」他默不出聲。
「你不出聲就表示同意。」直心直腸的寶格格一廂情願地認定,她隨即問道:「你受了什麼傷?刀傷?創傷?」她流轉一雙美眸四下張望。怪了!從地上乃至他身上,完全見不到一滴血漬。
「……」又是沉默。不知他是受傷太重難以言語,還是懶得理她。
「啊!我明白了,你鐵定受了內傷,對不?」她一拍額頭,自作聰明地問道。
「不!我是中……毒。」他氣若游絲地回答。
「中毒?!」寶格格聞言,一雙晶眸燦若星子漾出異采地嬌呼著,掩不去語中明顯的興奮。
她……興奮?!
「如果,你是受了刀傷、劍傷、內傷,那麼我愛莫能助;至於,中毒嘛——哈!算你命大,我一定救你到底。我是解毒高手喔!你快放開我,讓我瞧瞧你中了啥毒?」一聽到中毒二字,寶格格美麗的臉龐整個發光發亮。
嘻!她大顯身手的機會來了。
「化……骨……水。」他提氣扼住身體一直翻騰的酸麻,不加思索地鬆開抓著她的手。雖然,他滿腹狐疑眼前這個聲似銀鈴的可人兒是否誠如她所言是個解毒高手,若真,那他豈不是誤打誤撞的幸運?
「唉!只不過是芝麻綠豆大的化骨水罷了,我還以為你中了什麼蓋世離奇的不解之毒呢!」她滿腔的熱誠頓時潑灑大半,這微不足道的小小毒,在她眼裡宛如著涼打噴子一般稀鬆平常,毋需大驚小怪。
化骨水乃江湖上常見的毒,中毒之人只要內力雄厚,吐納調息即可自行逼出毒水,不致危及性命。
「是摻雜其它配方的化骨水,若不解……三天後即化為一攤血水,屍骨無存。」他將趙嵩的話轉述一遍。
「哦?!真的?待我瞧瞧。」她將燭台平放榻側,抓起他的左手就著燭光,手心手背翻來覆去瞧得仔仔細細。
他的手指頭腫脹如臘腸,整個手掌像發脹的麵團,左手臂浮腫得如遭蜂螫,皮下呈現藍紫色還浮點一顆顆紅灩灩的斑點,這毒該是才剛發作。一般中毒者第一天呈藍紫色,第二天轉呈靛藍色,第三天變成灰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