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蘿縮在被窩裡,不敢喘氣地聽著他們的談話。其實她在蘇廣非進來前就已經醒了,只是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去面對歐陽昀,乾脆裝睡,沒想到卻聽到歐陽昀為了自己,竟然不眠不休,他對自己的好讓她又喜又憂,體內的五臟六腑似乎全都絞在一起,難過得想掉眼淚。
她豎起耳,傾聽房內的動靜,安靜得令人懷疑,謝蘿悄悄的將臉從被窩中探出,兩眼因突來的光亮而瞇起,隱隱約約的知道整個房間只剩下她一個人。遲疑一會,她用手撐起身子,除了飢餓和些許的軟弱外,頭痛、頭暈和火燒般的高熱已經消失,整個人頓時輕鬆許多。
她深吸口氣,用力站直身子下床,慢慢地拖著腳走到門邊往外看,只見蘇廣非站在院子中,將一隻信鴿放出去,然後轉身往的房間走來。
謝蘿想閃開,不讓他發現自己醒了,兩隻腳卻虛弱得像剛學步的嬰孩,不要說跑,就是走也很吃力;蘇廣非推門進來,就看見謝蘿捉著床柱,尷尬地笑著。
「你什麼時候清醒的?還下床,快回床上躺著。」蘇廣非說。
謝蘿心虛地笑道:「我是準備回床上,只是腳似乎不聽使喚。」
蘇廣非蹙眉看她,一會才說:「失禮了。」接著就將她抱起來,迅速放到床上。
「謝謝你。」謝蘿鬆了口氣,卻發現蘇廣非臉上染上千道暗紅,他在害羞?謝蘿吃驚地盯著他直瞧。
蘇廣非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清清喉嚨道:「謝姑娘,你……」
「謝蘿,我叫謝蘿。」謝蘿笑道。
「我知道你的名字,只是……」
「我喜歡朋友叫我的名字,而不是謝姑娘、謝小姐的,聽起來怪彆扭,當然,除非你不認為我是你朋友。」謝蘿盯著他說。
蘇廣非一怔,緩緩地笑道:「你很奇特,難怪昀哥會為你著迷。」
謝蘿的臉不自覺發熱,白皙的臉蛋更顯得嫣紅。
「我……他……」謝蘿咬著下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離開碎劍山莊,但是我必須說,你的離開對昀哥是一種傷害,我從來沒有看過他這些日子以來的神情,很寂寞,很……我也說不出來,只希望你能夠明白他對你的感情,他真的在乎你。」蘇廣非嚴肅地看著她,說也心裡的感受。
謝蘿眼神迷濛地盯著自己的手,真的有男人能夠對她如此深情,將她完全籠罩在他的愛情之下嗎?這是她渴望已久,卻不敢奢求的夢想,沒有想到在這個錯誤的時空之中,她竟然輕易地擁有了。
「謝蘿?」
謝蘿抬起頭,溫和地歎道:「我瞭解,我就是瞭解才會離開。」
蘇廣非不明白地蹙緊眉頭。
謝蘿像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誰聽。
「愛上我,只會使他傷心難過,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回去了,他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了注定沒有結果,注定兩地相思、痛苦,我真的不想要這種無奈而悲傷的愛情,我要的是能夠有圓滿結局,能夠終生廝守的感情。」
蘇廣非這才想起歐陽昀曾經說過謝蘿的來歷,一個不應出現在這時代的女子。
「你是害怕自己會愛上他?」
謝蘿無奈地聳聳肩。「我是害怕自己已經愛上他,」
蘇廣非一愣,訝異地問:「你的意思是……」
謝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很笨的方法對不對?」
「不,只是比較迂迴一點。」
「逃離碎劍山莊的時候,我以為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但是昀少爺不是輕易放棄的人,而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內心的掙扎矛盾。若非麻煩纏身,也許我終究會回去面對他,面對一切。」謝蘿一笑道。
「這些話如果你親口對他說,他一定很高興。」蘇廣非盯著她直看。
謝蘿沒有回答。其實這些話對著第三者說,似乎很簡單也很容易,但是,只要屍想到要面對歐陽晦,說出她內心的感情,她就開始覺得臉皮發燙,坐立不安;看來,告白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也難怪暗戀的人都是愛你在心口難開,也許就因為缺少那麼一點勇氣,愛情就悄悄地自身旁溜走了。謝蘿在心裡咕噥著。
「怎麼樣?你會告訴他嗎?」蘇廣非看著臉上似喜又憂的謝蘿,按捺不住地問。
謝蘿瞥他一眼,慢吞吞地道:「我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哎呀!時間到了,我自然會說啦!」她說到後來,腦子也亂了。
蘇廣非揚起眉注視她,為謝蘿無意中所給予的答案鬆口氣。
坦白說,他根本不願再見到歐陽昀為愛面落寞的神情,愈早讓他明白謝蘿的感情,他就能愈早拾回原有的冷靜,也才能真正的重展歡顏,恢復他的本質。這也就是為什麼他一直追問謝蘿的原因,他必須明瞭謝蘿對歐陽昀真正的感情,如果她的答案是否定;他會不擇手段地保護歐陽昀,確實保證他能夠得到他所想要的東西或人。
或許是上天憐惜歐陽昀,沒有讓他的一片癡情落空,謝蘿終究是愛他的,其餘的事,他也實在管不著,一切就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喂!蘇廣非,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能不能幫我拿些東西吃少否則我怕我會昏倒,因為肚子餓而昏倒,實在有辱我的名聲哩!」謝蘿甩甩頭,趁著胃不停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時轉移話題。
蘇廣非聽見她喊餓,不覺笑了起來。「早些時候,昀哥就是要叫醒你,要你吃東西,沒想到你睡得沉,還不起來,現在你倒喊肚子餓了。」
謝蘿不好意思地道:「睡覺的時候,哪管肚子餓不餓,可是醒了就不一樣,別說是兩天,就是一頓飯沒吃,我的胃都會抗議呢!」
蘇廣非笑道:「好,我馬上叫人準備,否則餓到你,有人會心疼呢!」
謝蘿驀地臉紅起來,這個蘇廣非看起來一振正氣凜然的模樣,沒想到也會揶揄人,謝蘿白了他好幾眼,決定如果有機會,婚會連本帶利地將這筆帳討回來。
不到一刻鐘,他帶回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誘得她口水流了好幾缸,不到十分鐘,這些飯菜全教她狼吞虎嚥地吞光,甚至意猶未盡地直舔舌頭。
蘇廣非從看到她吃飯的模樣,就張嘴結舌地呆在一旁,直到她放下碗筷才道:「我沒有見過女人吃飯如此『爽快』,我還擔心你會被飯噎到,沒想到…」他停住嘴,頻頻搖頭。
謝蘿似乎覺得他少見多怪,揚盾道:「餓了兩天,誰還能慢條斯理地吃飯?如果真有人能夠那樣,不是瘋子就是呆子。」
蘇廣非笑著沒有搭腔,將餐盤拿走,看見她打了個呵欠,道:「你的身體尚未復元,再休息吧!」
謝蘿沒有反對地鑽回被窩,她的確還來恢復,否則怎麼會這麼累,再休息一下吧!等她醒了,就能夠有充分的精神和頭腦來面對歐陽昀。
在她人夢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仍是歐陽昀。
☆ ☆ ☆
謝蘿睜開惺忪的睡眼,盯著床幃好幾秒,才懶懶地伸展雙臂,慢慢地坐直身子。幾乎在她坐起身子的同時,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迅速爬過全身。她下意識地朝眼光來處望去,心臟頓時緊縮,才又如萬馬奔騰般地狂跳起來。
仍是一身白衣、瀟灑自在的他,背著窗戶透進的光影站立著。一雙抑鬱深沉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謝蘿覺得自己的手微微地抖著,彷彿窒息般地喘不過氣。他的憔悴、憂鬱深深地震撼著她,而那一雙眼卻教她燃燒,逼迫她正視他的感情。
驀然,她覺得自己是殘忍的刨子手,狠心地將他的情感斬得七零八落,只為了保護她自已,她真的是一個最懦弱的逃兵,企圖從愛情戰場上不戰而逃的逃兵。
歐陽昀沒有開口,只是怔怔地望著她。
謝蘿輕輕咬著唇,是她先逃離他,必須由她走向他的身邊。她推被下床,雙腿雖然在顫抖,卻不再虛弱。歐陽昀屏氣凝神地看著她一步步朝他走來。當她的腳顛了一下,他的心跟著一緊。她停下腳步,偏著頭望著他,接著就衝進他懷裡,將他緊緊地抱住。
歐陽昀先是—愣,隨即將她緊緊擁住,他根本不敢相信她會主動走向自己,更不用說她還會擁抱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謝蘿激動地叫:「我的任性傷害了你,讓你受苦了,對不起。」
歐陽昀只是抱緊她,沙啞地道:「不,是我的急切嚇跑你,讓你在外面流浪,是我不好。」
謝蘿抬起頭看他,感動得想哭。「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既平凡又普通,根本不值得你愛,為什麼你會看上我呢?」
歐陽昀苦澀地笑,「感情並不是有條件的東西,愛不愛並不是我能夠控制得了的。在我心中,你是獨特而唯一的存在,我不後悔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