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臉色最難看的莫過於柳夫人和柳絮浩。他們深知以柳絮文的武功,尋常之輩絕不可能近得了他的身,更遑論在他身上留下傷痕,一道深及三寸的創傷。
「到底怎麼回事?」柳夫人轉頭問柳絮飛,期待能由他口中得知當時的情況。
柳絮飛沉重地回答:「我追到的時候,絮文己和對方打了起來,那名夜行人刺傷絮文,同時也中了絮文一掌,但是我有種感覺,對方有機會下手殺了絮文,卻故意負傷而去。」
柳夫人臉色凝重地盯著大兒子道:「你的意思是那個人受了絮文一掌,卻仍有餘力殺了絮文,只是他不但沒有下手,反而離去?」
「據我所見是這種情形。」柳絮飛蹙緊眉道。
「我的看法和大哥一樣。」柳絮文睜開眼慢慢地說。
「絮文,你覺得怎麼樣?」柳夫人見兒子清醒了,急忙坐到他身邊問。
「沒事,只是皮肉傷,不礙事的。娘,我受傷的事,不要讓項容知道──」柳絮文撐起身子,臉色雖蒼白,眼神卻清澈、堅定。
「啊!你不說,我都忘了叫人去通知項容。」柳夫人拍拍額頭,說著就要站起身,卻被柳絮文一手拉住。
柳絮文盯著母親,忍著痛說:「我是說不要讓她知道,而不是讓她知道。」
柳夫人揚眉道:「我聽得很清楚,我還沒聾呢!可是為了你好,我覺得讓項容知道才是正確的做法。」
「娘!我不要她被這件事嚇到。柳絮文瞪著母親低叫。
「嚇到?她要是被嚇到那才好,如果她不痛不癢的,我看你就該哭了。」柳夫人不以為然地道。
「沒錯!我贊成娘的看法。這件事不但不該瞞她,反而還要誇大一點。」柳絮飛站到柳夫人身邊笑著附和。
「大哥──」柳絮文急得傷口又迸開了。
「哎呀!別動。瞧你!一提起項容就急成這樣,也不顧自己的身體。」柳夫人看見柳絮文剛包紮好的布條又滲出血絲,不禁歎道:「好啦!我不說,你安心養傷吧。」
柳絮文歎口氣道:「苦肉計一向很有用的,對不對?」
柳夫人白他一眼道:「只可惜你用錯對象了。如果是用在她身上,恐怕人家早就變成我的媳婦了。」
柳絮文只是苦笑,這時,項芙蓉驀地衝了進來,一屋子的人都被她臉上的表情嚇住了。
只見項芙蓉臉色死白而驚恐地盯著柳絮文,就像一隻驚弓之鳥,全身緊繃得好似一碰觸就會斷裂的琴弦。
當她看見柳絮文安然無恙的坐在床沿上,從一聽僕人說他受傷回府開始便積壓在心底的恐懼就像洩氣的皮球般,流失無蹤,支撐她的力氣也在同時消失無影。
「碎」的一聲,她靠著門板滑下,跌坐在地上。
眾人被她的反應嚇得楞住了。只有柳絮文倏地衝到她身邊,抱住她虛弱的身子。
「阿項?」他抱緊她顫抖的身子,慌亂地叫。
柳夫人沒想到項蓉會有這種反應,一時也慌了手腳,求救似的望著柳絮飛、柳絮浩。她可不想讓柳絮文為了她這小小的陰謀而發火。
「阿項!你怎麼了?我……」柳絮文急得滿頭大汗,恨不得代她受苦。
當她的手緊緊摟住他的腰時,他的心臟倏地一停,繼之猛烈地狂跳起來。
項芙蓉開始說話,她的語音顫抖而且破碎,夾雜著啜泣的鼻音。
「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我好怕你會死,我不要我愛的人一個個都離開我,我真的好怕……」
柳夫人對其他人使個眼色,悄悄地退出房間,將時間和空間全留給他們。
柳絮文擁緊她,不斷在她耳邊安慰地呢喃:「噓!我沒事,真的沒事!阿項,我好好的在你面前,你看!」
他的軟言安慰和輕柔的撫摸,逐漸將她慌亂的情緒安撫下來。
當項芙蓉意識到自己不但偎在柳絮文懷中,甚至緊緊地抓著他不放,立刻推開他,靠著門板站起來。
柳絮文沒有反抗的任由她推開自己,心中卻有了以往未有的篤實感。
他深幽的眸光,看得項芙蓉渾身不自在。
她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很狼狽,而且衣衫不整。她努力地試圖穩定自己波動的情緒,卻發現只是徒勞無功。
項芙蓉用衣袖抹丟臉上殘留的淚痕,吸取鼻子道:「我……我失態了,我……對不起,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吧……」她悄悄地往門口移動。
現在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趕緊離開這裡,離開柳絮文。
她的腳正要踏出門檻時,卻冷不防的一頭撞進他的懷中,柳絮文兩手緊緊握住她的雙臂,將她再度帶回屋內,手一揮,房門竟似自動門般地乖乖關上。
項芙蓉看著他緊繃的臉孔、毅然果斷的眼神,四肢開始有些不聽使喚的顫抖起來,全然不見平日的冷靜。
「你又想逃了嗎?你想讓我等多久才滿意?」他抬起她的臉,不讓她逃避自己的眼神。
「我……我聽不懂你的話,什麼逃不逃,我認為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你療傷,有話咱們以後再談。」項芙蓉慌亂的盯著他的嘴,就是不肯看他的眼睛,那雙蠱惑人心的眼睛。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今天我一定要得到答案,我不想再陪你玩捉迷藏了。」柳絮文一字一字地說,如此強悍的態度她是第一次看到。
項芙蓉疑惑的看著他,咬咬下唇道:「我從來不玩捉迷藏,你一定是傷到了頭,才會胡言亂語,我看你最好──」
柳絮文驀地攫獲她的唇,將她的話全沒入吻中。
項芙蓉只覺腦中轟然作響,沒有絲毫抗拒地任由他將自己攬入懷中。
良久,他喘著氣離開她的唇,抵著她紅艷微腫的唇瓣低聲道:「我已經在你身上烙下印記,從此,我們彼此相屬,直到永遠。」
芙蓉腦中一片空白,根本聽不進他的話,只是一逕的搖頭。
「不准搖頭!我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等到你主動走向我,我不會再放手,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有一絲一毫的機會離開我。」柳絮文用手捧住她的臉,輕輕的地在她的額、眼、眉、頰上落下如雨般的輕吻,模糊她的理智,讓她再度陷入他所編織的情網中。
「不行,我……」她驀然清醒的大叫:「我是男人!」
柳絮文詫異地揚起眉,直瞅著她笑。
項芙蓉頓時臉紅耳熱,她在這種時候說自己是男人,根本不具說服力,更何況她已在不知不覺中坐在他的腿上,他的一隻手更巧的放在她胸前下方,只消一個移動,她的天大謊言就會立刻被戳破。
「如果你執意說自己是男人,我也無所謂。」柳絮文撇撇嘴,笑得她心慌意亂。
項芙蓉知道憑柳絮文的聰明,一定是早就發覺她是女人,卻還是硬著嘴道:「既然知道我是男人,還不趕快放開我?」她掙扎著想脫離他的箝制,卻只聽到他倒抽一口氣。
他輕輕咳了咳,開玩笑的語氣中有絲認命:「我很想傚法柳下惠坐懷不亂的精神,不過,恐怕我的修行尚淺,如果你再這麼刺激我,我怕會做不成君子。
項芙蓉聽到他的話,瞬間全身發燙,僵硬的不敢亂動,忙著:「你胡扯什麼,快放開我!」
柳絮文輕歎口氣,為了不再刺激自己,他只好鬆開手,讓項芙蓉像脫籠的兔子,一溜煙跳下他的膝,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對同性並沒有那種癖好。」項芙蓉清清嗓子說。
「我也沒有。」他一逕的微笑,笑她的心知肚明卻仍在做垂死掙扎。
項芙蓉瞪著他,不滿地說:「你不是要成親了?怎麼還敢背著未婚妻子調戲……別人?」
柳絮文哂然而笑:「我是要成親了,可是我調戲的並不是別人。而是我即將迎娶的未婚妻子。」
「你說什麼?」項芙蓉一愣,呆呆地望著柳絮文喜孜孜、得意洋洋的俊臉。「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未婚妻子了?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我沒有玩什麼把戲,打從一開始,我要的女人就只有你一個人,除了你,我不會娶任何女人。」柳絮文斬釘截鐵地盯著她說。
「你……你騙我!什麼成親、找到夢中人全是個騙局?」項芙蓉瞇起眼瞪著他瞧,他竟然為了他的謊言而痛苦好多天?她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阿項!我對你說過的話沒有半點虛假,我遲早會成親,而且,我的確找到我的夢中佳人了,這一點我絕對沒有欺騙你,你心裡明白我說的全是真話,對不對?」柳絮文有條不紊地解釋。
「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要走了!」項芙蓉心虛的拔腿就跑。
柳絮文幽幽地歎息道:「你想逃到哪裡?不管你相不相信,這一生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就連死神也不能分開我們。」
他的話似火般燃燒著項芙蓉的心,強烈的感情傾洩而出,讓她停下了腳步,理智卻又督促著她往前走,不可以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