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自己拋入皮椅內,隨即轉動椅子,轉身面向那一大片的玻璃帷幕出神。
門上幾下輕敲聲後,不待他回答,門自動被打開。
由失神狀態中回神的范昊暘,轉動椅身,淡淡的看著不請自來的好友兼屬下。
「你來公司,表示你的休假結束了嗎?」宋城飛斜靠在辦公桌邊,挑眉問。
「沒有。只是習慣性來這裡想些事。」范昊暘面無表情的說。
他不想回去,當他看到那幅畫在房中的人物工筆畫時,心情總是特別浮動不安。
「想事情?公事?還是……私事?」宋城飛雙手抱胸,靜靜的看他。
「現在是上班時間,想的當然是公事。」范昊暘撇唇淡笑。
「老大,你忘記你現在在休假中嗎?」宋城飛直言戳破他的謊言。「那個女人,很像畫裡的人。」
范昊暘沒有否認,只是移開目光望向玻璃外的藍天。
看過那幅畫的人不多,正巧這個死黨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
「老大,我從沒有問過你那幅畫的事,但是……上面的男人極像你,現下又出現一個像畫上的女人,我真的覺得整件事很詭異。」宋城飛當初見到那幅畫時,還以為是范昊暘請人畫的,但當他知道那幅畫是幾百年前的古董時,只差沒被那種巧合嚇掉眼珠子。
「人生本來就是詭異的存在。」范昊暘淡諷道。
總而言之,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宋城飛聳肩道:「你不想說我也不追問,不過,明顯的你已經被那個女人影響……嘿!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嗎?」
范昊暘向來沉穩、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震愕的表情。
好一會兒,他才恢復原有的冷漠表情,「宋副總,你沒有別的事可以做嗎?在這裡研究我的表情並不能讓公司賺錢。」
「公司老闆都不在乎賺不賺錢,我不過是區區的小副總,擔什麼心?」宋城飛皮皮的笑。
范昊暘凌厲的瞪他一眼。
宋城飛連忙舉手道:「知道了,別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我當然是有事要報告。」
「這段時間,公事你決定就好。」他信任宋城飛的忠貞與能力。
「你交代的又不只是公事。」宋城飛由西裝上衣口袋拿出一張紙和一張照片。
范昊暘瞥一眼他遞來的紙張和照片,眼瞳忽地一縮,伸手接過紙張和照片,仔細閱讀。
「我不明白你找這個人做什麼,不過與其說他是張天師的後代,還不如說他只是個再現在不過的時下年輕人。」
「張靈河。」范昊暘沒想到剛才提到的人,馬上就有下落了。
「嗯,一個正享受人生,吃喝玩樂的大學生。」宋城飛聳肩附註。
盯著照片中,那名染著金髮、戴著金耳環的年輕男孩,范昊暘的眉頭打了幾道折。
這樣的男孩,會有辦法送文晴安回去嗎?
「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找他,不過現在知道他的下落,要派人和他接觸嗎?」宋城飛問。
范昊暘放下照片,眉頭緊皺,似在猶豫。
如果找到他也許就能將文晴安送回她生活的時代,但是……一想到她提及她病弱的情況時,他竟有絲不忍。
「不急,反正知道他在哪裡,要找他也不難。」他握緊拳頭,決定讓文晴安稍微享受一下自由的滋味,擺脫那具羸弱身體,擺脫那個壓抑的年代……
宋城飛不以為意的聳肩。「老闆是你,聽你的。只是你那時口氣那麼急促,我還以為很急呢。」
「口氣急促?我嗎?」他微挑眉,不知在宋城飛眼中,他會有急促的一日。
「是啊,好像急著做些什麼事,就像你現在這副模樣,神情冷靜,但眼神卻很焦慮,卻又不自知。」宋城飛此刻當他是老友,而非上司,是以老實無諱的直言。
范昊暘微楞,微蹙眉頭,陷入自我的思緒中。
焦慮而不自知,他是嗎?
☆ ☆ ☆
一名瘦削、身著花襯衫的男子用力的推開門,嚇了室內一票正在玩牌的兄弟一大跳。
「要死了!狗仔,你開門能不能小力點!」一名壯碩男子唾口唾液罵道。
「抱歉!我是聽到一個消息,才想快點告訴老大。」狗仔抱頭不斷哈腰道歉。
「什麼事那麼急?有人來踩咱們的地盤?」此話一出,其餘眾人隨即立起身,每個人皆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不是、不是,是有關條子的事。」
「條子?哪個條子?」
「就是那個踩了咱們賭場,害老大的弟弟蹲苦牢的臭條子啊。」狗仔提醒大伙兩年前發生的事。
「喔!你是指那個凶巴巴的女條子?」
「是啊!我得到消息,那臭女人好像病了,留職停薪在家窩著呢。」
「那又怎麼樣?」
「以前忌諱她的身份和她手上的槍,可現在就不同了,她手上無槍又病著,咱們正好給她一點顏色瞧瞧。」狗仔眼睛發亮的說。
「你要我們對付一個病人?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這話要是傳出去,我們的臉要往哪裡擺?」對於狗仔的建議,有人不以為然。
「先不要吵,我們聽聽老大怎麼說。」一名瘦削的男子制止眾人的爭吵,轉向不知何時已走出房間,在沙發上落坐的魁梧男子。
「我們就請她來坐坐,聽聽她的道歉吧。」老大咬著煙,眼神帶著嗜血的恨意,有本事將他唯一的弟弟送進牢裡,這個仇,他可一日不忘。
若不是為了重起爐灶沒有精神理她,他早想教訓那個臭女人。
沒有人能夠欺負他的人,尤其還是他的親兄弟。
既然老大下令,眾嘍囉立即用力應和:「是。」
狗仔高興的咧嘴笑,這下子,他在老大的面前算是大功一件,很快就可以由跑腿小弟升上一等。
一想到這裡,他笑得更加開懷。
☆ ☆ ☆
文晴安看著鄒母的背影,一整個下午,鄒母都顯得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拉著她逛百貨公司,興致高昂的幫她選購衣服、鞋子,那神情儼然就是將她當成自己孩子疼愛的母親。
她毫不含蓄的母愛表達,讓文晴安即使覺得累了,也還是強撐精神隨著她逛下去。
鄒母買下不知第幾件衣服後,終於發現文晴安笑容裡隱含的疲累,這才想到這個女孩在以前是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雖然身體是自己的女兒,但精神上還是那嬌弱的女孩啊。
深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心虛,鄒母連忙拉著她到百貨公司的咖啡廳喝杯咖啡休息,以補充體力。
非假日的午後,安靜的咖啡廳裡只有她們和另一桌才進門的兩名男子。
「真是抱歉,我忘了你不習慣出門,以後你要提醒我,否則我老是忘記。」鄒母愧疚的拍拍她的手。
「我只是不想掃伯母的興,而且我自己也逛得很高興。」文晴安體貼的說,她逐漸習慣這個多彩多姿的世界,自然也產生好奇心。
「那就好,小琤就沒有你貼心,她總是粗枝大葉,要她陪我逛個街,就像要她的命。」鄒母笑道。
文晴安的細心、溫柔,讓鄒母享受到一般母女應有互動。不過幾日,她已將文晴安當成另一個女兒了。
「我從小身體不好,也不能出門,所以能到處走走、看看,對我就是很值得高興的事了。」文晴安輕啜一口香味四溢的玫瑰花茶,這是她來到這裡之後,喜歡上的飲料。
「放心,以後你可以盡量看,盡量玩,彌補你以往的遺憾。」鄒母慈愛的輕拍她的手。
「伯母,我……真的很感激你們,你們對我的好,我不會忘記的。」她的眼眸浮起薄霧,柔美的笑說。
「能夠見面,就是緣分,說什麼感激呢。」鄒母爽朗的笑。「我去一下廁所,你在這裡等我。」
「好。」
就在鄒母繞出咖啡廳,走向另一方向的洗手間後,原本隔桌的兩名男子忽然在文晴安的左右坐下。
「兩位先生……你們是否坐錯位子了?」文晴安防備的看著陌生而且面貌不善的男子。
「沒有錯,咱們找的就是你。」其中一名瘦子瞪著她,語氣不佳的哼道。
「找我?」她的心驀地一沉,有不好的預感。「我認識你們嗎?」
「臭女人,還裝蒜!」另一名體型略胖的男子罵道。「咱們兄弟受你照顧,今天特地來回禮。」
文晴安身子瑟縮,強忍著懼意的說:「我真的不認識你們,兩位先生怕是找錯人了。」話才說罷,她旋即起身想要離開,卻被瘦子給攔了下來。
「你不認識我們沒關係,但只要你見著大哥,自然就認識了。」瘦子粗魯的拉著她的手臂,就要拖她走。
「放開我!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找錯人了!」文晴安揚聲大叫,驚動一旁的服務人員,兩名女服務生瞧見這副景象也嚇呆了,才想上前就被胖子狠瞪一眼,嚇得連忙退了幾步。
「看什麼!再看就宰了你們!」胖子狠瞪服務生,出言恐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