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難掩沉痛地轉身就要離去,手腕卻被他抓住了。
「妳應該也明白,世紀杯的主辦權不只一千萬的價值,所以──」頓了一會兒,他認真地、真誠地道:「我並不認為,區區七百萬就能買下它!若就這麼賣了,只會有損它在馬術界的公信力。」
她激動地抬眼看著他。「你的意思是--」
他也深深地凝視著她,良久,才清晰有力地道:「我的意思是,此時此刻,世紀杯的主辦權仍屬於你們藍莊牧場的產物,而我們宋家馬場,目前還只能算得上是擁有優先競價權利的贊助商。」
「擁有優先競價權利的贊助商?」她愕然問,一雙晶瑩的美目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
「對!」他不疾不徐地又道:「這七百萬就當作是贊助你們藍莊繼續舉辦這次的世紀杯馬術錦標賽的資金,但,這並非表示我就此放棄爭奪它的主辦權,而是該說,這屆的比賽結果,將決定主辦權的歸屬!也就是說,若是你們藍莊再贏得這次的金牌,龐大的金牌獎金,自然可以讓藍莊的經濟得以改善,也不至於要賣出世紀杯的主辦權來解困了;但相反的,若是你們輸了,就必須讓宋家馬場有競價優先權。這麼說,妳可以接受嗎?」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世紀杯的主辦權不是你一心想要得到的嗎?難道就真的只是因為有損它在馬術界的公信力?還是--」她沒有說下去,因為她發現自己渴望聽見的,竟是另一種答案。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也是他在心裡千百次問著自己的問題啊!
他的雙眸接觸到她那期盼而楚楚動人的眼眸時,那在他心裡吶喊了幾百遍的答案竟不禁想要脫口而出!其實這一切的一切,終究還是因為他對她手下留情的私心啊!
「聽著,我--」
倏地,自走廊的盡頭傳來許偉不悅的聲音──
「放開她!」
宋士澈驀然回神,緩緩鬆開了手,不再多說一句話,只深深地投給她一個有口難言的眼神後,便轉身離去。
「思淇,妳沒事吧?」許偉連忙上前。
藍思淇沒有回答他,只是滿心疑惑著,他到底想說什麼?
她悵然若失地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自己愈來愈不瞭解那個男人了。他究竟是好還是壞?究竟是魔鬼還是天使?他好似迷霧一般,將她團團包圍住,想要解開它,卻被它緊緊地纏繞著;想要承受著這團包圍時,卻發現自己又如此的不安--天!她怕他!可她到底怕他什麼,恐怕連她自己也迷亂了。所取代了。
是的,就在他吻她的那晚之後,她才驚覺到自己的心湖正因他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這難道就是她怕他的主要原因?
機場的出關口,一名女子緩緩走來,她一身輕便優雅的褲裝打扮,略微棕色的中長髮披在肩頭上,臉上的墨鏡並沒有遮掩住她那冷漠而美艷的嬌容。
她一出現,立即引來馬迷們的注意和追逐──
「藍若遙小姐--」
「藍若遙小姐!藍若遙小姐!請幫我們簽名--」馬迷們蜂擁而至。
「抱歉,我累了。」藍若遙以冷漠的口吻說。
「若遙小姐,等等我們。」此時,馬迷們一擁而上,將藍若遙團團圍繞住,在人潮中幾乎看不見她的人影。
藍若遙被熱情的馬迷簇擁著,她幾乎快要招架不住了。「啊!」
就在混亂的人群幾乎要將她推倒時,她那後傾的身子立即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支撐住。
「小心!」
定睛一看,只見眼前這名高大的男子竟是她從沒淡忘過的--許偉!
「阿偉!」她又驚又喜,忍不住低喚一聲。
「若遙!」許偉也是驚愕不已。
真沒想到,他在思淇和福伯的千拜萬托之下,逼不得已才來機場接機,卻才在這兒一站定而已,若遙就已被簇擁著出現在他的面前了!
「好久不見,你--」若遙拿下墨鏡,雙眸裡已不再冷漠,只有滿溢的溫柔和思念。「你還好嗎?」
許偉點點頭,不禁也問:「妳呢?一年多不見了,好嗎?」
「嗯,還不錯,只是掛念著爺爺,他好嗎?」
「他--」他表情霎然凝重。「他住院了。」
「爺爺住院了?」
「別說這些了,我先帶妳去醫院看看他。」
於是,許偉替她提起行李後,便領著她快步地走出機場。
和煦的暖陽自窗外灑進了病房裡。藍思淇坐在病床旁,將昨晚宋士澈對她所說的話轉告給爺爺聽了。
「那個男人真的這麼說?」藍爺爺驚呼出聲。
思淇淺笑著點頭。「嗯,是他親口告訴我的。」驀然,她黯然地歎了口氣。「可是他的話,我不知道該不該信?」
話語甫落,藍爺爺已篤定地道:「可信!他說得出,就做得到!」頓了頓,他又低頭思忖著。「但這是不是他為了下一步棋所鋪好的路,我就不敢斷言了。」
是不是他為了下一步棋所鋪好的路?思淇的心頭一怔。
「不過,」藍爺爺歎了一口氣,又道。「這次的世紀杯馬術錦標賽,對我們藍莊而言,相形之下就更重要了。這一次,我們絕對不能輸!否則,主辦權就真的落人宋家馬場的手中了。」
是的,要是這屆的馬術錦標賽失利的話,世紀杯的主辦權就將成為有優先競價權的宋家馬場的囊中物了。
「今天若遙堂姊就要回來準備三個月後的世紀杯了,我相信,她這次一定可以替藍莊得到金牌的。」一想到自己無法參賽,思淇的心裡不禁湧起了一絲苦澀和失落。
就在此時,病房的房門被打開來,只見一男一女立於門後,男的是許偉,而那名女子則是--
「若遙!」藍爺爺向來嚴肅而凝重的唇角終於笑開了。
真的是若遙堂姊!望著緩步走進房裡的藍若遙,思淇不禁看得怔忡。
她完全被若遙那股自然散發的自信所深深吸引住了,而且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間,皆宛如騎在馬背上馳騁的韻律,不愧是最具潛力的賽馬新秀啊!
「爺爺。」藍若遙來到了病床邊,連忙握住爺爺的手,冷傲的唇角終於綻出了一朵難得的微笑。
「若遙,妳終於回來啦!才一年沒見,又變得更漂亮了。」端詳片刻,藍爺爺輕拭眼角欣喜的淚水,笑著又說:「來,這是思淇,妳們也好久沒見了吧!」
「若遙堂姊。」藍思淇低喚。
驀然,藍若遙那盈滿笑意的雙眸燃起了一道複雜的光芒,好半晌,才勉為其難地點頭打了招呼。
思淇此時深深感覺到若遙故意針對她的冷漠。
就在兩人之間的氣氛顯得凝重而尷尬時,藍若遙連忙收起視線,對著爺爺說:「爺爺,我坐了好久的飛機,有些累了,我想先回牧場休息一下,好不好?」
「當然好。」藍爺爺於是交代許偉。「阿偉,你就送若遙回去吧!」
「這--可是--」許偉看了看思淇,面有難色。
「是啊,你送堂姊回去吧。」思淇連忙催促著。「這裡有我就行了。」
許偉不便拒絕,遲疑了一會兒後也只好答應了。
坐在出租車裡,藍若遙忍不住問:「你對思淇表白了嗎?」
聞言,許偉先是一怔,繼而反問:「妳問這個做什麼?這並不關妳的事。」
「的確不關我的事,」她苦澀地輕哼。「只是我猜,你不僅已對她表白了,而且她也斷然地拒絕了你,是不是?」
許偉一震。「妳怎麼知道?」
「旁觀者清。從她的眼中,我看得出她對我的歉意和比以前更疏遠的距離感,所以我猜得出來,你已經向她表明了;而她又對你有意逃避,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拒絕了你。」她篤定地道。
沉默片刻,許偉才悵然若失地點頭。「是的,就如妳所說的,我的確對她表白過了,卻也同時被她拒絕了。我看得出來,她心裡喜歡的應該--」他將滿是失落的視線移向了車窗外。「另有其人!」
是的,他從她的眼裡看到的是另一個人,至於那個人究竟是誰,或許是因為他的私心,也許是他不願坦言自己已然戰敗了,所以,他並不想現在就亂下定論。
只是那天夜裡,他在思淇和宋士澈之間,發現的是一絲微妙的氣氛--因此他更不想知道那個佔據了思淇的心的男人究竟是誰?卻又不免擔心,他的臆測究竟是對,還是錯?
看來,這個答案恐怕也困擾著思淇吧!
第七章
藍爺爺的病情穩定後,便回到了藍莊一邊休養、一邊籌備著世紀杯的進行。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主辦世紀杯了,所以藍莊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百感交集。
說實在的,最感傷、最緊張、最不安的應該就屬恩淇吧!她既要為自己無法出賽而感傷失落,又得為藍莊能不能保住金牌而擔心,實在是心煩意亂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