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發誓你沒有?」
「我為什麼不敢?」那男孩也不甘勢弱,理直氣壯的說:「明明說飛天滾豬的人是你,我不過是順著你的詞說出來,你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怪罪到我頭上來,你未免太蠻橫霸道了吧?」
他的針鋒相對,立刻把石霜霜給惹毛了。她氣呼呼的叫:
「你太狂妄了,竟敢說我蠻橫霸道,那你呢?你又好到哪裡去?除了自大驕傲,自以為是,就只會死皮賴臉,強詞奪理,簡直可惡到家了。」
「至少我學不會你的撒賴功夫,硬要栽贓給我,不信,你可以問問所有在場的人,先說出飛天滾豬的,是不是你這位得了健忘症的千金大小姐?」那男孩帶著嘲弄的笑意說。
一時,石霜霜啞口無語。
「怎麼?」那男孩咄咄逼人的,「你俯首認罪了?」
「好。」石霜霜站定了身子,自知理虧的說:「我承認我說過飛天滾豬,也錯怪你了,但是,你闖入我們的禁區,又該如何自圓其說?」
那男孩推了推眼鏡,才慢條斯理的說:
「難道做為一個記者,沒有採訪新聞的自由嗎?」
「你是記者?」石霜霜上下打量著他。
「是的。」他說:「我叫韓偉傑,是香港蘋果日報的記者,特地飄洋過海到這兒來做採訪。」
石霜霜噘起了嘴唇,「就算你來自香港,就算你有採訪新聞的自由,你也不能越迂規矩,沒經過我們舞團的同意,就闖了進來,這不是有失你做記者的本份嗎?」
「我不否認。」韓偉傑說:「這是我的莽撞,希望你們見諒,也千萬別趕我走。」
「不行!」石霜霜拒絕的說:「我不管你是蘋果日報的記者也好,還是什麼香蕉蕃茄柳丁的記者也罷,總之你已經破壞我練舞的情緒,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吧。」
「這麼說,」韓偉傑有些失落的看著她,「你下逐客令,不肯接受我的訪問了,是嗎?石霜霜小姐。」
石霜霜猛然一震。
「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韓偉傑笑著說:「在整個意大利,有誰不知道你石霜霜的父親,是鼎鼎有名的商業鉅子石家駿,以建築起家,而且經常舉辦慈善晚會,不管是在華人社會,還是政府官員中,他都頗具人脈和聲望,如果連這一些基本資料,我都一無所知,那我還算什麼記者?還出什麼採訪任務?」
猝然,石霜霜生氣的轉身而去。
「喂喂,你別走。」韓偉傑很快的攔在她面前,愣愣的問:「是我說錯話了嗎?」
「你沒有說錯。」石霜霜定定的看他,一臉寒霜的說:「錯的是我不該生為石家駿的女兒,要一輩子活在他的榮耀之下。」
「這有什麼不好?」韓偉傑不懂的說;「最起碼,有一個富甲天下,名利雙收的父親,可以過著榮華富貴,無憂無慮的生活,總比住在貧民區的那些窮人,要幸運的多了。」
「可你知道嗎?『石家駿』這三個字,帶給我多大的壓力?」
「為什麼?」韓偉傑訥訥的問。
「因為我是我,石家駿是石家駿,我不想我的任何努力,都沾上我父親的名字,你懂嗎?」
「但你的身世確是個事實,畢竟你父親的聲勢太顯赫了,別的不說,就以他白手起家的事跡,早已人盡皆知,轟動整個意大利,更何況,他在商場上的影響力,不但可以呼風喚雨,甚至可以帶動意大利的繁榮,最重要的,是他掌握了這個國家百分之二十的經濟,這樣的輝煌成就,很難再有人可以掩蓋過他的光芒,而你身上流著他的血緣,自然就要頂著他的光環和盛名,這是幸,也是不幸,因為就算你再怎麼力爭上游,在別人的眼中,你永遠都是石家駿的女兒。」
石霜霜有些被觸怒了。
「既然你對我爸爸那麼推崇備至,既然你也認為,我在舞蹈界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受了我父親的庇護,那你去採訪他好了。」她憤恨不平的說。
「可惜我不是跑財經路線的記者。」
「這有什麼不同?」石霜霜又說:「反正採訪石家駿,比起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舞蹈家,要有新聞價值多了。」
韓偉傑笑了笑。
「那不一樣。」他說:「採訪商業名人故然有新聞價值,但藝術界的成就非凡,我們同樣不能忽略,何況,我這次到意大利來的真正任務,是採訪你的舞蹈創作,聽說你們這次公演發表的舞碼,是改編自中國的飛天故事,尤其你的舞技出神入化,又帶著特殊的身份,這才引起我們報社的興趣,想做個追蹤報導,不知你是否可以答應接受我的採訪?」
他立即從口袋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石霜霜輕輕接過,就看也不看,隨手一拋。
「哼!」她心高氣傲的說:「拿回你這見鬼的東西,誰希罕接受你這樣莽撞無禮的採訪。」
「什麼?」韓偉傑幾乎也被她的傲慢態度給惹得一肚子火,「你說我莽撞無禮?」
「對!」石霜霜逼到他眼前,眼睛睜得又圓又大,極盡挑釁的說:「你不但莽撞無禮,而且不可一世,自傲聰明,自以為是,甚至隨便就抹煞掉我在舞蹈界所下過的努力,告訴你,那全是憑我自己辛苦掙來的,絕不是靠我父親石家駿。」
「你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我當然生氣!」石霜霜咄咄逼人的說:「你仗著新聞記者的身份,還有滿腦子的偏見,就來否決我的所有付出,像你這樣是非不分,自命不凡的傢伙,你根本沒有資格當記者,更不配來採訪我。你馬上給我滾,最好滾得遠遠的。」
頓時,韓偉傑也被激怒了,他回敬的說:
「你不用趕我走,我自然會離開,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聽說石霜霜是個才華洋溢,舞藝超群的才女,如今見識你的刁鑽,蠻橫,不講理之後,我才恍然大悟,你不過也是如此的庸俗和平凡,更多了一點嬌貴,傲氣和霸道,跟其他富家千金有什麼差別,說穿了,你也是仗勢欺人,仗著石家駿女兒的身份,才這樣目中無人,那麼我對你的論斷,絕不會是偏見,不是嗎?」
「你胡說!」石霜霜咆哮了起來,「我沒有仗勢欺人,沒有仗著自己是石家駿的女兒,就為所欲為。。
「可是事實證明,」韓偉傑滔滔不絕的說:「你今天會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舞蹈家,全是仰仗石家駿的聲望和地位,才攀升上去的,換句話說,你根本毫無舞蹈天份,否則,你不會連一個三圈半的迴旋動作都辦不到,卻還敢在舞台上表演什麼飛天琴女,我看套用你的一句話,乾脆改名叫『飛天滾豬』算了。」
「你……」石霜霜簡直氣炸了,「你太小看我了,誰說我跳不出三圈半的旋轉?」
「如果你會跳,剛剛你就不會一次又一次的出盡洋相,在我面前表演豬打滾了。」韓偉傑幸災樂禍的說。
「那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哈哈——」韓偉傑再度狂笑了起來,「這樣的『不小心』,對一個被稱為天才舞蹈家的你而言,未免『太大意』了,可見你的舞藝超群,才貌雙全,根本只是個傳言,如果我猜得沒錯,什麼舞蹈界的才女,什麼藝壇的明珠,那全是你們石家的財富把你捧出來的名號,而我卻要來採訪你,這太荒唐,也太好笑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不過,你放心好了,我會立刻從你眼前消失,會立刻走得遠遠的。」
說完,他轉身欲走。
「韓偉傑廣這回,換石霜霜叫住他,「你不許走——」
韓偉傑慢慢轉過頭。
「我為什麼不許走?」
「因為我要證明給你看。」石霜霜一字一字的說:「證明我在舞蹈界的努力,全是憑著我用心血奮鬥出來,才受到各界的肯定,絕不是像你所說的,是靠我父親的社會地位,和我們石家的影響力把我拉拔起來的。」
「哦?」韓偉傑愣愣的看她,「你要怎麼證明?」
「很簡單。」石霜霜收起了心中的一把怒火,用自信的聲音說:「明天是我們『世紀之舞』公演的日期,我敢跟你打賭,如果在表演『天女神奏』這一段舞蹈中,我還沒完全練會三圈半的旋轉落體,那麼我接受你今天對我的批判,也發誓從此自舞台上消失,永遠不再踏入舞蹈界。」
韓偉傑一驚,怔怔的說:
「你需要發這麼重的毒咒嗎?」
「我只是要你明白,我石霜霜付出的代價,是經過無數的苦練,完全與我父親無關。」
「要是我賭輸了呢?」韓偉傑問。
「我要你公開向我道歉。」石霜霜用認真的神情說:「除了道歉,我還要你寫一篇有關我的奮鬥史,說我如何拋開身為豪門千金的身段,一路艱辛的從舞蹈界定過來,而不是靠著我父親石家駿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