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管他臉上的表情是不屑還是輕蔑,她只想叫他趕快趁熱將補湯喝下去,這碗補湯可是她的獨家秘方呢!
「先喝湯,你要聊甚麼我都奉陪到底。」
他每天都會和她鬥嘴,但是她都當他是在和她聊天,不想把他的嘴巴想得這麼壞。
邢瑞璋沉默了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端過熱湯喝下。
他還真搞不懂自己,為甚麼要乖乖聽她的話?
是她的聲音隱藏著一股魔力,可以說服他的意識嗎?
「不難喝吧?」她笑道:「這可是我精心鑽研出來的獨家秘方喔。」
「你鑽研這個做甚麼?你對食補有興趣?」
「才不是呢。」她將空碗收到一旁,為他解釋道:「我們兄弟姊妹四人,從小就開始練武了,大傷小傷一定會有的,每天都要拜訪跌打師傅,但吃再多藥還是無法讓身體恢復!為了讓我們四人受了傷之後,都能盡快恢復元氣,我才下苦心鑽研食補。」
邢瑞璋聽完她說的話,不禁對她的家庭背景產生丁點興趣。
外傳宗家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家族,父親也曾經告訴過他,可以與全世界的人為敵,就是不要得罪宗家的人,足見宗家的背景有多麼不單純。
如果眼前這個女人真的來自宗家,為甚麼他卻無法從她身上察覺到一絲複雜的味道?反而覺得她單純、天真……
難道是他的直覺出了問題?
當他正想著她的事而失神,一回過神來,卻發現她雙眼睜得如銅鈴般大,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你在看甚麼?!」他沒好氣地問。
「看你的臉啊。」
浮瑆心無城府地回答他,漂亮的雙眼彎起了月形,唇畔漾起了柔和的笑意。
在仔細看過他的臉之後,她發現他其實長得很好看,若不是因為左臉頰上的那道傷口,和幾處淤紫毀了他的容貌,他可以說得上是位超級大帥哥了!光是這樣看著他,就讓她直吞口水呢!
「有甚麼好看的?」
他的眉頭皺成了死結,似乎很不滿她的注視。
「你長得很好看耶,沒有人跟你說過嗎?」她綻笑問道。
「你現在的表情很像花癡。」他冷冷地說。
「真的嗎?」她趕緊伸手捂上自己的臉頰,輕撫一下,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好像失態了,你別見怪喔,因為除了我大哥和我弟之外,我很少覺得有男人長得好看的,所以才不小心看得入神。」
「不要再跟我提起你大哥!」他的語氣帶著警告。
「嗄?為甚麼?」
其實她一直很想問他這個問題。
這幾天的相處下來,只要她在他面前提到大哥,就會惹來他的怒氣,好像大哥與他之間有甚麼不共戴天的仇恨似地。
「沒為甚麼!就是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我會想吐!」
他的胃又開始攪動,噁心的感覺漸漸產生。
「你真的很怪耶。」浮瑆一邊搖頭一邊歎氣。
這時候內線電話傳了進來,浮瑆將話筒交給邢瑞璋。
「嗯……我知道了。」
在接完電話之後,他的神色顯得愈加難看,她站在一旁偷偷瞄了他幾眼,十指不安分地交疊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邢瑞璋早注意到她的一舉一動,也可以說是有點瞭解她好事的個性了。
「你想問我發生甚麼事,是不?」
「咦?你怎麼會知道?我又沒問你!」她露出驚奇的神情,覺得他簡直是料事如神。
她都沒有開口說半句話,他居然也能聽見她心底的聲音耶!
邢瑞璋暗自歎了口氣,這下子,他真的不知道該往哪裡丟白眼了。
「既然你都自己說了,那我可以問你發生甚麼事嗎?為甚麼你聽完電話之後,就一臉沉重的表情?」
她純粹是關心他,也許是在表達的方式上有些唐突罷了。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邢瑞璋對她率直的個性已經摸透七、八分,她不僅是個好奇寶寶,還好管閒事,也可以說是熱情過度。
「我阿姨說我爸的遺體已經火化,後天就要舉行葬禮。」
浮瑆移步走到床旁,順勢在床沿坐下。
「我知道你心裡很難過,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你一定要節哀順變,趕緊振作起來。」
「哼。」他冷哼一聲,忍不住諷刺道:「這些話,總是容易在不是當事者的嘴裡聽見。」
這種怨天尤人的話,她以前也說過,那時候的她非常仇視周圍的人,因為她覺得除了他們兄妹四人之外,每個人都有可能是謀殺她爸媽的元兇,所以她並不信任身邊的人。
其實到現在,她的心境依然如此,不過她對他沒有防備心,就像她對安親班的那此一孩子一樣。
現在的他孤獨、寂寞,就像個孩子,失去了父母的保護,顯得那麼無助可憐;她會同情他的遭遇,也許是因為一模一樣的事發生在他們身上,讓她對他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特殊情感吧。
她露出一抹鼓勵的微笑道:「我知道現在你身旁的人,無論說甚麼話你都聽不進去,因為你覺得事情是發生在你身上,除了你自己之外,根本沒有人能瞭解你的心情,對吧?」
她斂起了唇角那抹笑容,讓思緒飄回十年前,正值喪親之痛的那段記憶裡,她可以仔仔細細地體會,甚至將他的悲傷也融入了她的心境裡,化成他,來感受他心裡的難過。
「你的心情我能體會,因為我爸媽也是慘死在車子爆炸中。」她看著他頹喪的神情;心有所感地說:「那一年我十五歲,父母的死對我造成了莫大的打擊,我一心一意想報仇,想揪出殺害我爸媽的兇手,但是最後還是失去了真相大白的線索,我很難過,不明白為甚麼兇手在害死我爸媽之後,還能逍遙法外?這世上真的還有天理嗎?」
邢瑞璋望著她因為激動而漲紅的雙頰,忽然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非常的貼近,不是指身體上,而是心靈上……
「現在不管你心裡有多麼難過、悲傷、甚至失意!你都要振作起來,原因無他──你必須將謀殺你父親的兇手揪出來!」
她的言詞鏗鏘有力,擊進了他的心房,將他沉悶的鬥志激醒!
她說得沒錯……
他怎麼能浪費時間在這裡傷心難過?他應該把握時間將元兇揪出來,以慰父親在天之靈!
這幾天的消沉到底是為了甚麼?他居然疏忽了最重要的事!
邢瑞璋不自覺地握緊拳頭,目光炯炯,他知道自己應該振作,應該如何走下一步──
淡瞟了浮瑆一眼,然而他卻不敢承認,自己對她的看法,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改變,這又是為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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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冠東的喪禮在一片雨霧濛濛的天空下舉行,前來瞻禮的人數眾多,但是卻反而添增了矯情的氣氛。
這些人為了商場上的利益關係前來祭拜邢冠東,又有幾個人是帶著哀慟的心前來呢?
邢瑞璋負傷靜默地坐在輪椅上,黑色墨鏡掩去了他眼底的悲傷神色,不願意為外人所見的,是他內心深處脆弱的一面。
天空飄下的雨絲,落在亞曼尼黑色西裝外套上,形成一種淒楚的點綴,清冷的空氣瀰漫著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浮瑆身著黑色褲裝,沉默地佇立在邢瑞璋的輪椅後,眼前的景象讓她如同回到十年前的那一日──
爸媽的喪禮在她悲慟的心情下舉行,她哭紅了雙眼,幾乎看不見所有的人,好像全世界僅剩下他們手足四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而面臨天搖地變,沒有人可以相信,也沒有人可以依靠,他們只能咬緊牙關,繼續主持大局,不讓宗氏企業垮台。
現在,邢瑞璋所要面對的事,和她十年前一模一樣,只是當初她身旁還有手足相互扶持,而他卻必須獨撐大局。
想到他的處境,她的心裡不禁漫過一陣不捨。
待喪禮告一段落,浮瑆發現邢瑞璋似乎有些體力不支,她心細地在他耳際低聲問道:
「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好嗎?」
邢瑞璋沉默一會兒,才點頭答應。
他感到有些意外,沒想到浮瑆居然體貼地留意到他的疲憊。
正當浮瑆推著輪椅要往禮堂外走去時,忽然有一名男子擋住他們的去路,那名男子的身後還跟隨了幾名手下。
「瞧你傷得那麼慘,竟然還活著?真是命大。」男子說起話來,語氣相當尖酸刻薄。
他叫鄧浩洋,是鄧氏集團的年輕總裁,一直將邢瑞璋當成他的死對頭,只因為邢瑞璋在業界的表現相當卓越,遠比鄧浩洋出色太多,所以讓他相當妒忌。
「先生,請你讓開。」浮瑆漂亮的臉蛋上揚著淺笑,說話的語氣還算是相當客氣。
鄧浩洋早注意到邢瑞璋身邊的這個陌生女子,她長得太漂亮,不需要多餘的妝點,就能驚艷全場。
「怎麼,去哪裡找來這麼正點的看護?」
鄧浩洋一雙有色的目光,上下地打量著浮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