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用點力在追啦。但他好像對我沒什麼意思,我也沒辦法。」
「小李。」話才說完。「說曹操,曹操就到。」道格頂著陽光,微笑的走過來。
「嗨!」李柔寬打聲招呼。
「嗨!陳。」老陳「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沒取拗口的洋名字,所以別人叫不來他拗口的中文名字,都喊他「陳」。
「哈羅,道格。」
「我是來找小李的。小李,你現在有空嗎?我請你喝咖啡。」
「現在?」李柔寬看看老陳。
「有空。當然有空。」老陳替李柔寬回答。
「我會送她回來的。」道格禮貌的保證。
走開一段距離後,道格才又說:「小李,待會兒還有個朋友會加入我們,希望你不會介意。」
「朋友?」介意,她當然介意。他不是特地來約她的嗎?幹嘛又拖個電燈泡?
「我想介紹你認識一個人。」道格避重就輕。
不過,進入咖啡館,見到了道格那個「朋友」,李柔寬便隱約有些明白了。她不動聲色,讓道格替他們介紹。
「艾德華是我的好朋友。聽我提起你,一直想認識你。」
「幸會,小李。」艾德華咧開大嘴伸出大手,用力握住李柔寬的小手熱情的握了一握。
他的棕髮剪得很短,接近軍人頭,穿了一件粉黃的襯衫,有點兒秀氣。兩邊耳朵都打了洞,而且戴上耳環。
「你好,艾德華。」她明白道格的意思了。
「你是個好女孩,小李。」道格眨眨眼,有些兒抱歉似。「我也明白你對我有意思。我其實也很喜歡你。不過,你看,我和艾德華在一起很久了,你明白吧?」
明白。她當然明白。
她並沒有太大的失落感,只是突然覺得想笑。怎麼不管中外男女,拒絕人用的都是那一套。男人會對不喜歡的女人說,她是好女孩或女人,他沒那個福氣。女人則是說,他是個好人,可惜她沒那運氣。
她努力壓住笑意,換個大方的微笑,說:「謝謝你,道格。我本來打算再約你一次,如果你真沒意思,我就準備放棄。但你讓我和艾德華見面,你的心地真好。謝謝你。」她趨上前,輕輕擁抱道格。
「你不會生氣吧?」道格問。
她搖頭。對道格嫣然一笑。
生什麼氣呢?不管道格愛的是不是男人,先決條件人家就是不喜歡她,和她不來電,她要埋怨什麼呢?
只能怪她的男人運不好。怪戀愛之神不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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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中乍,照例李金髮風雨無阻的到余家報到。事業心重的余建明照例不在家,倒是余維波優閒的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余維濤在樓上忙他自己的,有李金髮在,他懶得下樓。
余二對李金髮的態度十年如一日,始終冷冷淡淡的,不過,想想,他倒從來沒有出言趕過李金髮,任他在余家來去自如。也許是因為好的教養。總之,他頂多把李金髮當透明人。
至於余大則也是十年如一日,與李金髮愈混交情愈好。他多少也看出來李金髮對他母親的「妄想」,挺同情他的,但由李金髮,他會想起另一個人,便不願再多想。
「李叔,」他說:「反正我媽也不在,你不要忙了,我自己隨便吃點什麼就行了。」
「這怎麼可以?吃飯皇帝大,旁的可以馬虎,吃飯要吃得隆重一點,怎麼可以隨便?再說,不只你,還有阿濤在,不能隨便的。」
「阿濤在等於跟不在一樣,反正他很少吃午餐。」正確的說,是李金髮煮的午餐。自從少了李柔寬這「媒介」後,余維濤就不再吃李金髮為他準備的午餐。「我看我們兩人自己到外頭吃一頓好了,你也省得麻煩。」
「這樣不好吧?」雖這麼說,李金髮卻就勢坐下來。目光對著前方某個定點,有點兒渙散。
「這樣當然好。你等我一會兒,李叔,我去洗手就出來。」
李金髮神情恍惚,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的話。只見他輕微歎口氣,竟然發起呆來。
余維波也不忙洗手,走過去,說:「李叔,你怎麼了?」
李金髮仍然恍神。
「李叔?」余維波又喊一聲。
「啊!」他連叫了兩聲,李金髮才回過魂,見余維波盯著他,做賊心虛似的連忙溜開眼。「阿波,你別這樣盯著我看,挺怪異的。」
余維波微微一笑。「我看你剛剛不知道在想什麼,想得挺專心的,我叫你都沒聽見。」
「不好意思,我就是有這個毛病。」李金髮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沒關係。我下午要去飯店一趟,李叔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去?」拿了學位後,他順理成章的涉入自家的事業。
李金髮搖頭。他沒事去幹嘛?就是有事也沒必要去。
「李叔,」余維波拉把椅子坐下來。「你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要告訴我媽你的心意?」
「什麼?!」李金髮嚇得跳起來,有點不自在。
「還會有什麼?你喜歡我媽,不是嗎?李叔。你放心,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嗯,阿波……那個,你不覺得我,嗯,有點妄想?」李金髮心事被發現,吞吞吐吐,有點靦腆、有點慌亂。
「這哪叫妄想。不過,李叔,你悶在心裡不說,我媽是不會知道的。你別看她工作時一副精明能幹的模樣,有些事她是很粗心的。她是那種要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才會瞭解的糊塗蟲,光是暗示是沒用的。」
這形容倒讓李金髮笑起來。「說得也是。這一點,倒是和小李挺像的。」他沒注意到他提起李柔寬時,余維波臉上飛快閃過的一抹灰沉。繼續說:「小李她簡直忘了她還有一個老爸,一去不回,跟著老陳在巴西打混,簡直樂不思蜀。」
「呃,她還好嗎?」喉嚨忽然緊起來,好不容易,余維波才冒出這一句。
「好得很。小李跟雜草一樣,到哪裡都適應得很好。」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女兒的?!余維波抿嘴微笑,正巧從樓上下來的余維濤則微微皺眉。李金髮沒注意,繼續說:「聽老陳說,小李在當兼職導遊,曬得很健康,像野馬一樣停不下來。你也知道小李她本來就不可能安安份份待在屋子裡超過半天的。老陳說她現在跟一個叫道格的在來往,好像還挺認真的——啊!」
說到這裡,他才發現余維濤,連忙站起來,說:
「阿濤,你什麼時候下來的?不好意思,我沒注意。你要不要吃點什麼?我去準備。」
「不必了。謝謝。」余維濤冷淡的拒絕。
他本來想直接出門的,走到一半腳步卻轉了方向,走到沙發撿起余維波丟下的報紙看起來。
這反常的舉動不似平常的他會做的。李金髮本來預期他會出門去,見他反倒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有些傻眼,半張著嘴,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
「李叔,」余維波喊他一聲。「我該去飯店了,晚點見。」
「嗯,啊,我也該回去了。」李金髮連忙跟著表示。自言自語說:「我得回去準備打掃一下。小李說回來就回來,這麼匆忙,一點都不懂得體恤她老爸我……」
「李叔,你說什麼?小李要回來了?!什麼時候?!」太驚訝了,又猛不防的,余維波倏然回頭,幾乎要抓住李金髮,整個人逼向他。
就連余維濤也從報紙上微訝的抬起眼。
「啊!是……對啊!我沒跟你說嗎?」李金髮小嚇了一跳。余維波激動的神色有點嚇人。「小李下個禮拜四要回來了。說來也是她媽怕她真的跟那個叫什麼道格的外國人結婚,硬拗她回來。我這幾天忙,一直沒時間打掃她的房間。還有,哎!我差點忘了,得記得去機場接她。她母親住南部,所以讓我去接小李……」
他又說了什麼,已經沒有人關心了。余維波失魂落魄了似,遇見余維濤的目光,驀地驚振起來,抿嘴走出去。余維濤則丟下報紙,跟著走出門。
剩下李金髮自己一個人,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說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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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的父母多少都有點狡猾,尤其在這兒女就範這一點,更是無所不用其極。李柔寬拗著不回去,她老媽硬拗她回去,一個賴皮、一個威脅利誘拐騙,想當然耳,一定是比較小比較沒權威的那個落下風。
她老媽先是動之以情。當初她老媽本來計畫好帶她回南部一起生活的,哪知她悶不吭聲就這麼到巴西一待七八年。於是乎電話那頭細數她兒時點滴,命運乖舛母女倆如何分隔兩地,搞得李柔寬不勝其煩。
眼看著李柔寬不為所動,她老媽開始誑她哪裡痛哪地方不舒服,說得好像大限將至。她拐個彎打電話回去探她老爸口風,李金髮不明其中之詐,木楞楞的一副什麼都不了。結果李金髮被前度老婆罵個臭頭,奉命規勸李柔寬回門,那口氣囁囁嚅嚅,讓當女兒的李柔寬亂同情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