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卑鄙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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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吞下余維波給的兩包胃乳,又吃了快半瓶的胃散,李柔寬還是不斷揉肚子,神經過敏,老是覺得肚子好像企圖要造反。
為了保險起見,她想想還是上街到藥房買胃片,順帶又買了一瓶胃散,才覺得踏實了一些,肚子內的反動勢力好像才不再那麼嚴重。
下一回如果余大掌櫃又心血來潮要親自下廚,她一定抱頭早早躲開。實在太可怕了!居然有人連煎個蛋都會煎成焦炭,麻婆豆腐只吃到一堆辣椒,豆腐全都碎成鍋屑不見了。
這麼想,肚子好像又古怪起來。她加快腳步,經過新開幕的一家連鎖咖啡館,目光被定住,硬生扯定腳步。
咖啡館的玻璃窗牆擦得相當明亮又乾淨,她又沒有近視,所以看得非常清楚。
是余維濤。和朋友有約會不回去吃午飯的余維濤。
他居然在笑。對著坐在他面前的女孩在笑!
是的,女孩。
那女的不是別人,正是教她胃更痛的薛雅安。
她很難形容此刻她心裡的感覺,但身體是凍住了,像機器太久沒上油一樣,關節全卡住,一動就發出刺耳的軋軋聲。
余維濤從來沒有那樣好脾好氣的對她笑過。他甚至不耐煩那樣面對面與她坐著。可是他卻對薛雅安那樣笑,那樣面對面與她對望著。
她動一下,關節發出軋軋聲,手腳齊擺的搖晃進去。
她知道余維濤有交朋友的自由。但是——
「阿濤。」她站定在他面前,看他抬起頭。
見是她,他不驚不訝,貼切的說,是面無表情,與對待薛雅安的態度變化甚多。
「約會?」她瞄向薛雅安,佩服自己居然還笑得出來。
「不干你的事。」余維濤還是那一號反應。
「好,不干我的事。我不打擾你約會。不過,我有事要跟你談。晚上七點我在家等你。」
然後,她就真的不打擾他們約會,轉身走開。
她不是有風度有氣質;而是,要怎麼吵、怎麼鬧都是她自己私下的事。直率開放下等於就當街發瘋發給別人看;撒潑鬧眾也不等於率性感情純真。
她有耐性等的。等到她可以充份發出疑問的時候。
晚上七點。這是她該等的時候。
所以她只有等。
但一直等到八點,余維濤還是沒有出現。
蓄積的燥氣堆累成隱隱的怒焰。她簡直是用沖的衝到了余家。
「余維濤!」她大聲喊叫,衝上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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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不到,余維濤就回到家。
「回來了?」余維波站在玄關邊,看他換上室內拖鞋。
余維濤沒回答,低頭換他的鞋。
「好玩嗎?約會約得開心嗎?」
他仍然沒答話,換好拖鞋,抬頭直起身面對了余維波,才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是關心你開不開心而已。」
「很開心。謝謝。」余維濤邊說邊走上樓。
余維波跟上去,一直跟進他房間。
「還有什麼事?」
余維波倚著門旁的牆,難得嚴肅,認真的盯著老弟。
「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麼。」
「如果是那件事,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聽你提那回事。」
「我不懂!薛雅安那類型的女孩有什麼好?!說好聽是含蓄典雅,根本乏味透了!」
「你不必懂。我自己欣賞她就可以了。」
余維波之不欣賞薛雅安大概就類同於余維濤對李柔寬之看不入心吧。兄弟倆以不同的角度詮釋,各有各的偏見。
「你再不知珍惜,放掉小李,有一天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麼。」余維濤不為所動。
「你——別說我沒有警告過你!」余維波憤而轉身,大力帶上門出去。
房門發出「碰」的一聲巨響,余維濤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老實說——他瞪著空白的牆,腦裡忙亂的轉——他到底討不討厭李柔寬,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他其實對她非常容忍,超越了界線。可是,他實在不喜歡那種主動又厚臉皮追著男生跑的女孩;他欣賞薛雅安那樣文靜溫柔含蓄懂矜持的類型。
所以,他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的討厭李柔寬——他其實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了她無時不刻的糾纏,可習慣是習慣,他到底有交朋友的自由。他要像薛雅安那型的……
他看看時間,已經八點了。
野馬似的李柔寬會等他嗎?
不。她一定會闖來。
「余維濤!」呼應似,憤怒的叫聲就響起來。
一下子,他還沒來得及調整姿勢,房門便「碰」一聲被撞開來,衝擊到牆上。
「你為什麼不來?!」李柔寬大聲吼叫。
小六時,他誣蔑她看上他家的錢,她都沒這麼難過。他居然去約別的女孩,而且漠視她說的約定。
「我為什麼要去?我有答應過要去嗎?全是你自己在自言自語。」余維濤冷淡的抬抬眼皮。
「怎麼回——小李!」余維波聽到聲響胞過來。
「你出去!沒你的事!」李柔寬聲音有點抖。她眼神十分凌厲,不要余維波來淌這趟渾水。
「小李……」
「出去!」
余維波不得已,只好退出去。但他不敢走太遠,焦躁的在樓梯口來回踱步。
「你不跟我解釋嗎?」李柔寬不禁握緊拳頭。「大家都在傳你在追薛雅安,我一直不相信,可是——我問你,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余維濤斜挑挑眉,一樣冷淡的態度,說:「我沒有必要回答你。」不知為什麼,他不願意正面承認。不過,他還是加了句。「你不都親眼看到了?」
李柔寬把它解釋做「承認」了。
「余維濤,你這個混蛋!」她吼叫起來,聲音抖著。「你沒良心!我用力追了你這麼多年,你老是對我愛理不睬,連一個吻也不給我,也吝嗇對我笑,一直對我那麼壞!可是,這個女的——薛雅安她、她追你不到一個月,你就像蜜蜂一樣粘過去!你——你——你——」她連說了三個「你」,結巴起來,再說不下去。
「我怎樣了?我又不是你的所有財產。我有交朋友的自由。」口氣更冷淡。
李柔寬吸一口氣,冷靜下下來。「你——你……」她又結巴一會兒,說:「告訴你,我也是有志氣的!」她特別加重「志氣」兩個字。「限你三天,你再不表示,我就不再追你了!」
他只是輕哼一聲。
「我是說真的!」她脹紅臉。「你——你再——我……我就追別人給你看!」
他抬起眼,斜睇她一眼。
「請便。」
「你——」她用力咬住嘴唇,不願相信。「你到底看我哪點不順眼?!為什麼不喜歡我?!」咬得更用力,紅唇滲出血,變得更紅更艷。「我一直那麼喜歡你,一直追你——」
「你自以為的愛不是愛!」余維濤驀然煩躁的站起來。「我有說過一句喜歡你嗎?我討厭像你這樣主動厚臉皮,不知矜持,不懂含蓄!我說的夠清楚了吧?」
真是那麼討厭嗎?如果是,他何必忍耐她那麼多年?可是,他合意含蓄沉靜的……算了!就這樣,事情還是早點解決比較好,省得麻煩。
「你——」李柔寬震退一步,臉色發白起來。
她的表情讓余維濤有些後悔。但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他撇開臉不去看她。
「我一直以為你不是那麼討厭我,也許還有點喜歡我,所以我……我……」
所以她一直鍥而不捨,卯足勁追在他屁股後。但她說不出來了,因為她忍不住哽咽起來。
「原來你——」她想抹掉淚,抹不掉,噎住喉。「原來你……一直——不……不喜歡……我!」
余維濤站在那裡,沒有半句安慰。
「原來你一直嫌……嫌我厚……厚臉皮……」
余維濤還是不說話。那就是默認。
李柔寬雙手並用,胡亂抹淚,抹了滿臉的淚痕。她抬起頭,痛下決意,大聲斬斷,說:
「你放心!我不會再自討沒趣糾纏你了!」猛然轉身跑出去。
「小李!」在樓梯口附近徘徊的余維波只見一個黑影衝出來,猛然的衝下來,想也不想便追了出去。
李柔寬一個勁的往外衝,沒理他的呼叫。淚水糊了她的瞼,也糊了她的眼,她根本看不清楚,只是一個勁的往前猛衝猛跑。
「小李!」在她撞到任何障礙跌倒前,余維波先趕上抓住她。「小李!你怎麼了?我是阿波!」
其實不必問他也知道是怎麼了。最後那些爭執——她用盡力氣吼叫的,他在房外全聽到了。
「你別哭,小李。阿濤那個混蛋,我會去說他的。你放心!我會幫你的,你別放棄。」他急急安慰她。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她抬起淚眼問他。他早就知道余維濤跟薛雅安來往約會,卻瞞著她。
余維波眼神閃過一抹歉疚,無法否認。他急忙說:「還來得及的!小李。阿濤他其實並不討厭你,只要你肯,願意為他改變,他一定會喜歡你,明白你的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