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紅鈴趨前對他們說:"長公主、駙馬,時候已不早了,請人新帳安歇吧。"
"等一下,"凌飛說。"我想知道我的弟兄們何時可被釋放?"
"等兩位洞房後,太后看了證物,就會放他們走。"
凌飛蹙眉,不解何謂證物。玉瑤拉拉他的袖子,似乎在暗示他什麼,他也就閉口不再問。
紅鈴又說:"太后已回帳休息了,她要我告訴你,明天她會派耶律顯忠去澶州城正式告知宋真宗你已入贅的消息.並且商談另兩個和談的條件。"
凌飛在心裡琢磨,這次是真和談,還是又一次騙局?有了撻哥攻城的前車之鑒,他已無法再信任蕭太后。
"我可以和我的弟兄們告別嗎?"凌飛問。
紅鈴猶豫著,慢慢的搖頭。"太后沒有給我這個權限。"
"你就讓他去跟他的弟兄們說幾句話吧。"玉瑤為凌飛求情。"他們都是為了救他才被俘,他欠他們人情呢。"
"好吧。"紅鈴說,"我們走經他們的時候,讓你跟他們講幾句話。多說了,太后的耳目恐怕會往上報。"
凌飛的心跳得好快,他得把握時間,把要說的話快點對明義說。他努力保持平靜,以正常的腳步走近明義他們,他們從地上站起來和他打招呼。"等下你們就會被釋放,"凌飛說。"請告訴皇上我是身不由己,明天耶律顯忠就會到澶州城和談。"他和他們一一握手告別,他走到明義面前時,握住明義的手說:"咱們相交十年,肝膽相照,今日一別,恐怕難有再見之日。"
他抱住明義,拍拍明義的背,像是捨不得與好友分離。同時他快速的在明義耳邊說:"他們以你們的性命相脅,我才允婚。小心,別在被釋放後遭暗殺。低頭,別顯出驚訝之色。回城後請高元帥今夜趁遼軍酒醉來攻,別顧忌我。"說完,凌飛就若無其事的放開明義。
明義眨了眨睛,才微微點頭。凌飛放寬了心淺笑,牽著玉瑤的手離去。
第七章
新帳佈置得可真華麗,帳中四周以錦為壁衣,以黃布鋪地。一個矮缸裡燃著柴火,使得帳內相當溫暖。新床是以數條氈子為底,上面再鋪上討喜的紅布床單。新被則是以數張貂皮縫製,襯以布裡的貂被。
"長公主、駙馬,請脫靴上床吧。"紅鈴的微笑中帶著戲謔的意味。
"紅鈴姑娘,"凌飛不知是喝多了,還是略有羞意,整張臉微微泛紅。"這洞房花燭之事,我們自己來就好了,不必勞您費心。"
紅鈴微笑道:"我也不想打擾你們的情趣,奈何這是太后吩咐的。你們早點辦完事,我把證物拿給太后看,等太后點了頭,你的弟兄們就可以回去。"
點頭不語但雙頰紅灑灑的玉瑤走到床邊,脫下繡著金花銀葉的靴子,坐到床上。抬手拔掉插在髮髻上的金簪紅花,放在床邊的一個籃子裡,又摘下她的水晶耳環、琥珀項練、鴛鴦玉珮,一一放進籃子裡。在她動於脫掉喜服時,凌飛尷尬的轉開頭去。先前他並沒有想太多,只一心想著要如何伺機逃走,現在擺在眼前的是個活色生香的妻子,和香艷旖旎的洞房花燭夜。他身上還穿著孝服呢?怎可在爹屍骨未寒之時就逕自貪歡享樂?
"駙馬,請脫靴上床吧。"紅鈴再催道。
凌飛訕訕的脫下孝服,再脫掉靴子,心想先把紅鈴打發走,他再和玉瑤談。玉瑤己經上床了,他也只好翻開他這邊的貂被上床。
"請你們把內衣褲全脫下交給我吧。"紅鈴道。
凌飛一楞。"這是契丹人的規矩嗎?"
紅鈴笑道:"這是太后的規矩。我得把你們的衣服全部收走,等你們交出證物,再把衣服還給你們。駙馬爺,別磨蹭了,春宵苦短,你的弟兄們恐怕會等得不耐煩,以為太后不放他們了。"
玉瑤開始脫內衣了,凌飛連眼角都不敢瞄過去。他靦腆的在被子裡脫掉內衣褲,等紅鈴用個籃子收走玉瑤的衣服後,再來收他的。然後紅鈴拿出一方折了幾層的白巾遞給玉瑤。"約摸半個時辰我再來收證物。"說完她就拎起籃子走出帳去,把帳口的氈子拉下,關上了門。
凌飛直到這時才明白,紅鈴口口聲聲說的證物是什麼東西。他的心突地跳得好快,快得像要跳出喉嚨。他聽說過婆婆會檢查新媳婦是否落紅,沒想到蕭太后竟然預先想到他不是心甘情願的入贅,也許不會碰玉瑤,而毫不含蓄要求看他們初夜交歡的證物。
"玉瑤。"他的眼晴直視前方的織錦壁衣,只有一顆頭顱露出在被外。想到貉被裡的她和他一樣光溜溜的,他就全身發燙、呼吸急促,連舌頭好像都打結了。"我……我……你知道我爹才剛過世,我本該守喪,不該這麼快就成親……"
"我知道。"她的聲音細細嫩嫩的,含著羞意。「你是為了救你的好友,迫不得己才跟我成親。"末了她的聲音添了幾分幽怨。
"我不是不喜歡你,"他舔舔乾燥的唇,不懂自己剛才明明喝了好幾杯酒,現在怎麼渴得喉乾唇燥。"我……我喜歡你,可是由於諸多因素……"
"我懂,"她柔聲說。"你不用解釋了。"
"我曾暗自發誓。至少應該為我爹守喪到百日後才……才行房。我們既已結為夫妻,來日方長,也不急不這一時,可是我的良心必須對我爹有個交代。你能諒解嗎?"
"我能諒解,可是,你不是今晚就預備逃走了嗎?"她低聲說。
凌飛心裡一跳。莫非她已知悉他的計劃?抑或她只是猜測?"我……"他也壓低聲音說:"我本來是有那個打算,可是剛才聽紅鈴說,太后布有眼線,我想最近她對我的監視必定會較嚴,所以還是暫緩,再伺機而動;否則逃脫失敗,將來想再逃的話,機會恐怕很渺茫。"他不敢讓她知道今晚他就要趁亂逃走,怕她知道的話會壞了他的大事。
他急忙轉移話題:"我聽說過有人用雞血代替落紅。你借我一把小刀,我劃破肌膚,滴幾滴血到白巾上.應該就可以向太后交差。"
"沒那麼簡單。"
他一怔,轉頭去看她.這一轉發覺他們的臉靠得很近,他只要再注前傾一點。就碰得到她的櫻唇。他臉紅耳熱的,稍稍把頭挪後一寸。
她的眉眼含羞,嬌靨緋紅,訕訕的輕聲道:"你想得到的,母后也都想到了。今天早上她詳細的告訴過我,洞房花燭夜會發生什麼事。女人的第一次會痛、會落紅。她猜你可能又會犯彆扭,不願與我洞房。她說,如果你以為在白巾上滴幾滴血,就想騙她放走你的朋友的話,那你未免太小看她了。"
凌飛聽得頭皮發麻。蕭太后果真如此神算?她該不會算出他要明義傳給高元帥的話吧?"那……
那……"
"你不用為難。"玉瑤娓娓的說、文文的笑,溫柔的神情幾乎融化凌飛的心。初識時她那般的嬌蠻勇悍,他作夢也想不到她會有這麼溫柔可人的一面。他凌飛前世燒了什麼好香,能遇到這樣蘭心惠質的美女為他癡心?恨只恨他的福分恐怕不夠,不知能與她做多久的夫妻。
"母后說她相信像你這種不輕易許下承諾的人是個負責任的人,她以為你要是奪取我的貞操,就不會拋棄我、辜負我。"
他柔情似水的看著她。"不管我是否奪取你的貞操,我們已經拜過堂,我心裡已認定你是我今生今世的妻。我不會拋棄你,也不會辜負你。"這一刻他下定決心,今晚他要帶她一起走。他痛恨丈母娘,但深愛他的妻子。"玉瑤,當找有機會逃的時候,你願意跟我走嗎?"
她的嬌容瞬間轉變。"你要我跟你一起背叛母后?"說完她瞟向帳壁.怕她說得太大聲。會被外面的人聽到。她恢復鎮靜,蹙眉輕聲道:"先前我是想過要嫁給你,隨你到中原,可是母后反對。我從小到大沒有忤逆過她,不管大小事兒乎都聽她的。我堅持要和你成親,上次又放你走,已經到了母后所能忍受的極限,如果我又跟著你逃走,她一定會十分傷心。在她的幾個孩子之中,她最疼我、最寵我,我豈能讓她以為我有了夫婿就不要娘?凌飛,你可不可以考慮不要逃走,就留在遼國做駙馬?"
他堅決的搖頭。"我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鬼。忠臣不事二主;我在宋遼兩軍對陣時入贅於遼是萬不得已的緩兵之計,一旦有機會逃,我一定要逃。玉瑤,我相信你能體會我的心,我才坦誠跟你講這些,也才願意帶你走。你是我的妻子,我不願丟下你自己走。"
"可是……"她猶豫之後凝重的搖了搖頭。"我隨你走投敵方,是對遼國不忠,對母后不孝。我愛你,可以幫助你逃走,可是我畢竟是遼國的長公主。我不能做不忠不孝之人,不能令遼國的顏面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