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嗎?你一個人怎麼對付得了外面數千個遼兵?你出去的話不只是送死,而且還違反軍令。"
"我不管,我要出去砍撻哥的頭祭拜我爹。"凌飛瘋狂的喊叫。他推開明義,騎向城門。
守城門的都虞侯怎麼都不肯開門,說遼軍已在攻城了,門一開遼軍就會衝進來。滋事體大,凌飛還沒有瘋狂到完全失去理智。
他回到城樓,看遼軍不斷的奔過吊橋。原先假裝是禮車的十輛馬車中,有四輛是雲梯車,遼兵己架起雲梯想攻城。幸好雲梯車不夠高,加上天氣冷,城牆結了冰非常滑,遼軍一時還無攀上城,但仍不斷放箭射殺城樓上的宋軍。宋軍奮力想把吊橋收起來,不再讓遼軍越過護城河,可是遼軍早有預謀,迅速以六輛火炮車壓著橋,吊橋的絞盤幾個人合力推都推不動。
凌飛抓了把大刀,越過城牆。他把刀用牙齒咬住,雙手握住城門口,然後放手,讓自己的身體自城牆上的冰滑下去。他聽到明義吼叫著他的名字,他沒有回頭去看。他不回頭,他心裡現在只有一個想法:他要為爹報仇。
溜到護城河邊的地上,他險些掉進河畔兩邊埋有釘鉤的河裡。他立即站起來,看到一個遼軍就殺一個,看到兩個遼軍就殺一雙,勇猛得如天神降臨。嚇得幾個遼軍後退避開他的刀鋒。但是撻哥在河對岸吆喝著,催促更多遼軍向他進攻,他很快就被遼軍包圍起來。
"凌飛,我來助你。"有人喊道。
凌飛倫了空,瞄向明義發出聲音的地方,看見城牆上垂下一條粗繩,明義正雙手握著繩滑下地來。明義的上頭還有好幾個平日與凌飛較親近的同胞也口咬著大刀跟著滑繩索下來。
"好兄弟,謝了。"凌飛又專心去與遼軍廝殺。遼軍像殺之不盡的蟑螂,非常頑強。凌飛揮刀去砍雲梯車,一個不留神左臂被刺了一槍。他轉身與刺他的遼軍纏鬥,不到十個回合就把那個遼軍踢進護城河。凌飛一路殺向吊橋,明義和七、八個弟兄在旁支持他。他殺掉炮手,和明義兩個人合力把一輛炮車推進護城河裡。他們想再推倒第二輛,卻被遼兵重重包圍。
"發射毒彈,然後撤退。"一直沒有過橋,騎在馬首上指揮的撻哥命令道。他今天本來就不打算強勢攻城,只是故意騷擾宋軍,想逼他們在和談中讓步。毒彈一發,城樓上的宋軍個個張不開眼晴,哀叫、咳嗽聲不絕於耳。
凌飛見契丹人如此歹毒,狂怒得差點把一口牙咬碎。
撻哥與千餘名遼兵騎馬奔逃了,炮車也撤退。凌飛解決掉擋他路的遼兵,搶過一匹遼軍的馬,騎上去追撻哥,沒有考慮到他的左臂受傷,沒有考慮到前面有多少敵人,他單槍匹馬是否能與之對抗。他的熱血沸騰,怒氣填膺,一心只想割下撻哥的頭來祭拜他爹。
"凌飛,回來,快回來呀!"他回頭去看,見簡明義也騎著一匹遼軍的馬在追趕他。
"你快回來,別再追了!"明義高聲叫喊著。
凌飛沒有讓他的馬停下,依然騎著馬向前奔馳,一邊對明義說:"你回去吧!我要去拎撻哥的頭回來拜我爹。"說完他就全力衝刺去追撻哥。
契丹人的騎術個個都該死的精湛,任凌飛如何卯足全力追趕,始終還離撻哥約有三丈遠。他追上一個雪丘,又追下一個雪丘,發現他的馬愈跑愈慢,仔細一看,原來這匹馬受了傷。左腿上有個刀口。馬傷得雖不重,但它已經不太願意跑。後而傳來雜沓的馬蹄聲,凌飛轉頭,看到十來個遼軍,他們想必是剛才被其他幾個兄弟們纏住,到現在才脫身奔逃。
他打算等他們接近,再搶一匹馬來追撻哥。沒想到接著竟然看到明義和另外五個弟兄坐在遼軍的一輛馬車上,他們的身體全遭捆綁。他們被俘虜了!凌飛頓時忘了撻哥,旋轉馬頭,死催活催,催他的馬邁步,他要去營救明義他們。
後面突然傳來如雷的馬蹄聲,凌飛再轉頭去看。是撻哥率千餘名遼軍回頭來追他。現在他置身於一個人,兩邊都有遼軍向他接近,他被前後夾攻了。他當然選擇遼兵少的那邊跑,也還不放棄要救明義他們的打算。可是他的馬突然倒地,把他摔下馬去。他急忙從雪地上滾起.看到他的馬屁股上中了箭。
他跑向俘虜車,感受前後兩軍都離他愈來愈近。剛才明義勸他別追了鬥不過敵眾,他不聽,現在他即將嘗到苦果。明年的今天,他娘可能得同時為他爹和他做忌祭。可恨的是,他的莽撞還害了明義他們被俘,他真是對不起他們。
後頭傳來箭羽破空而至的咻聲,他急忙趴到地上躲避。第一箭自空中落地,第二箭則射在他的臉前面約兩寸的地方。他的頭皮發麻,第二箭差點射中他的腦袋。第三箭呢?他是不是將被百箭穿心?
他爬起來,心想不管怎樣.他都不能做一個坐以待斃的懦夫。一騎以極快的速度接近他,他還沒看清楚來者是誰,一條長鞭就揮過來,捲起他手上的刀,拋到遠遠的雪地上。
"凌飛,束手就擒吧!否則我就殺死那幾個肯為你賣命的好朋友。"撻哥的聲音陰狠狠的。"要不是太后一再交代,如果碰到你要活擒不能殺害,我現在就讓你嘗嘗五馬分屍的滋味。"
凌飛嘔得想吐血。他爹死於撻哥的炮下,他報不了仇。還得為了朋友的命,任憑撻哥擺佈。蒼天呀!這是什麼道理了為什麼讓奸邪蠻橫的撻子如此猖狂。而讓他忠肝義膽的爹那般慘死?
他恨蒼天無眼、恨命運捉弄,令他無法為爹復仇血恨。他想要自裁,不想再受俘被辱。可疑,爹的仇還沒有報他怎麼能死?那幾個因他而被俘的弟兄還沒有救,他怎麼能死?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淚水在他眼眶裡打轉,他低著頭咬著牙,把淚逼回酸澀的肚腸,蕭太后既然還不要他死,他就要屈辱的活著和她周旋,再伺機為爹報仇。一死百了反而是懦夫的行為。他想到玉瑤,想到他們昨日的吻。此情此景不可能重現了,她是遼國的一分子,也是他終生的仇敵。
凌飛再度被關進死牢。遼軍在他的死牢旁搭制一個較大的牢房關明義和另外五個弟兄。這回他們有人看守,遼軍釘了一個長板凳,放在兩個牢房之間,讓看守俘虜的幾個遼軍坐在那裡監視他們。有人來為他們包紮傷口,給他們一人一條毯子和一個饅頭,便過了那夜。
凌飛久久不能成眠,默默的流著淚思念父親。父親一生都忙於為國家做事,經常到全國各地巡查軍務,一去三、五個月是常事。三年前爹升任為樞密副使,常駐京師,他則擔任北京駐軍的都虞侯,父子兩人才有較多的時間相處。從他懂事以來,父親就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父親愛國憂民,以他人之安危為己任,是個不可多得的忠臣名將。奈何天不假年,竟使他死得那麼悲慘。
契丹人真是可惡之至,假裝說要和談、假裝說要納采,其實暗懷鬼胎,以大炮攻城,達到騷擾、挑釁、打擊軍心的目的後,撤退前還發射毒彈,現下不知澶州城中有多少人中了毒彈,他們不知是否會因而失明或死亡。
經過這一仗,和談已經沒有希望了。蕭太后必定是以火炮來表示她對宋朝不肯讓步的不滿,最後的那幾顆毒彈還充滿了威脅的意味。她顯然藉此暗示,如果真宗再不妥協,她會再發射更多毒彈,傷害更多宋軍。
雖說兵不厭詐,愈詐愈好。凌飛還是對遼國這種欺騙毒辣的手段十分不齒。如果他曾經對他和玉瑤的婚事抱過希望,現在那個希望已經完全的幻滅。玉瑤雖然與他爹的死無關,但她母后等於是殺他爹的兇手,他絕對不會娶仇人的女兒做妻子。所以,今生他和玉瑤已經無緣。即使有來生,他也不以為他心中的芥蒂就會淡掉。
閉上眼晴,他彷彿著到她明媚的清麗嬌顏,彷彿看到她幽怨的楚楚淒容,還有她滿佈鞭痕的纖盈玉背。
孽緣呀!這段情緣本來就不該結的,終究還是得斷,不管玉瑤對他多麼有情有義,他們終究還是得勞燕分飛。
她的背傷好些了嗎?她知道撻哥假納采之名,行攻城之實嗎?她知道他們之間的情愛已是過往雲煙,緣盡情滅了嗎?不要怪他絕情,如果她也曾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原本活生生的父親死得那麼慘,她一定也無法再去愛仇人的子女。
爹,孩兒不孝,不能立刻為您報仇。但,孩兒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一定會想盡辦法,摘下撻哥的頭來祭拜您讓您在九泉之下能夠瞑目。